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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照寒泉

时间:2022-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6]寒山诗中的佛禅诗约有一百多首,约占全部寒山诗的一半。从唐末禅宗大师曹山本寂注释寒山诗之后,寒山子作为禅门人物得到社会的认同,又被当作文殊菩萨化身。历代著录寒山诗集的书目,大都将其归入释家类,寒山子多被称作“诗僧”。寒山“高高峰顶上,四顾极无边,独尘无人知,孤月照寒泉。泉中且无月,月自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禅。”

孤月照寒泉——寒山子禅诗与修证境界浅谈

谢增虎

高高峰顶上,四顾极无边,独尘无人知,孤月照寒泉。

泉中且无月,月自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禅。[1]

国学大师牟宗三讲过:“人的思考进至玄思的时候,境界就高了。初步的思考是逻辑的思考,逻辑的思考是常的思考,并不玄。玄思的境界一定比逻辑高……其层次在逻辑思考之上。”[2]而当玄思进入心行处灭的禅悟境界,其层次又在玄思之上。因为不论是逻辑思维还是玄思,都必然处在能所对立之中(能即能思维之认识主体,一般哲学称为意识;所为所认识、思考的对象),只是逻辑思维停留在“意识—事物”的直接接触之中,直观事物本身的特征,故逻辑思维是“知识”的认知方式,而玄思是面对“意识—事物”的直接接触时,不止直观认知事物本身的特征,而是同类比照、异类相关的思辩进程,相当于《易传》所言“一阴一阳之为道”的认知层面,远非手电筒式照物的逻辑思维层次能够比拟。而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禅悟境界,直破能所对立,于遍法界(宇宙整体)的相互关联中去认知所要了解的具体事物的因果本末,把握事物“实相”,更非玄思层面所能了知。牟宗三谈到这个问题时指出,通过概念、抽象,根据逻辑的思考,根据数学、归纳法、演绎法而知道,康德名之曰“辨解的知性”(discursive understanding),是曲曲折折一步一步前进达到的;上帝的知性不是辨解的,是直觉的,一眼看到的,没有曲曲折折,没有感性,也没有感官,是纯粹理智(intellectual)。假如拿这个道理应用到佛教,intellectual understanding就是佛智,但是中国人说这个佛智不是上帝,我们人修行可以达到,这个是了不起,佛教的大贡献就在这个地方。[3]牟宗三先生在比较中西方哲学时,确实抓到了本质,但西方的“上帝”是随着西方文化的发展而同步进化的,康德观念中的上帝已经远比专横、自傲的《旧约》中与犹太人定约的上帝理性,故康德的“上帝”观念(即牟先生在此作比较的概念),实质是西方哲学中“形而上”的代名词,他对“形而上”的界定和解说出于想象和研究形而上、形而下的需要的一种假说,这和佛教的实证境界、“本地风光”自然有不可同日而语的差异。

寒山大士诗是他禅悟境界的直接表述,或以缘起、因果法而劝世人修善、舍恶从正、舍愚归智,或以第一义谛的层面直示觉体,即intellectual understanding。正所谓“粗言及细语,咸归第一义”。如他自己讲的:“凡读我诗者,心中须获净,悭贪继日廉,谄曲登时正,驱遣除恶业,归依受真性,今日得佛身,急急如律令。”[4]又如菩萨皇帝雍正所言:“读者或以为俗语,或以为颜语,或以为教语,或以为禅语,如摩尼珠,体非一色,处处皆圆,随人目之所见,朕以为非俗非韵非教非禅,真乃古佛直心直语也。”[5]寒山诗三百多首一卷,后被收入《四库全书》,《提要》认为:“其诗多类偈颂,而时有名理。邵子《击壤集》一派,此其滥觞也。”今时学者多不明佛儒道三家文化的精义,而多从文学、史学考据的角度去研究寒山诗,自然是在外围做些进一步研究的基础性工作,而不能触及寒山大士诗的灵魂。[6]寒山诗中的佛禅诗约有一百多首,约占全部寒山诗的一半。从唐末禅宗大师曹山本寂注释寒山诗之后,寒山子作为禅门人物得到社会的认同,又被当作文殊菩萨化身。其诗深得历代佛门弟子和禅宗大师的推崇。历代著录寒山诗集的书目,大都将其归入释家类,寒山子多被称作“诗僧”。

一、月轮高悬照古今

佛教圣典华严经》有“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众生心垢净,菩提月现前”的著名偈颂,是以月喻菩提心的源头。寒山“高高峰顶上,四顾极无边,独尘无人知,孤月照寒泉。泉中且无月,月自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禅。”既是秉承佛的教典,又是自心洁白的自然流露。本诗正是对纯粹理智本体所作的描述,正如近代禅宗泰斗虚云和尚所讲的:“首两句就是说独露真常,不属一切,尽大地光皎皎地,无丝毫障碍;次四句,是说真如妙体,凡夫固不能识,三世诸佛也找不到我的处所,故曰无人识;孤月照寒泉三句,是他老人家方便譬如这个境界;最后两句,怕人认指作月,故特别提醒我们,凡此言说,都不是禅呀”。[7]佛经有“以指指月”的公案,源于《楞严经》等[8],其后禅宗中有《指月录》、《续指月录》的典籍,其命名用意与佛教经纶一脉相承。这种相承不只是表述方式上的相承,而且包括佛法修证方式和证悟境界的相承。下面就从这两个方面对此诗所包含的佛学内容进行进一步的阐释。

佛法讲修证,有八万四千法门之广,但“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故最上根人因经论而见佛性,则如因指见月,其后明月为故乡,冰清玉洁,善利有情而不为尘累,如莲出污泥而不染,虚云和尚所释和寒山大士之诗契合无间,正是此意;与此相对应,对于中下根人,佛法修证法门中有极负盛名的“月轮观”,可谓是由假而入真、由相似之月见真实之月的捷径。佛法之方便善巧,可叹为观止。

因指见月者,佛在世时,一座讲经未竟,有证阿罗汉果者,有证菩萨位者,如《法华》中龙女则直证佛果。禅宗门中指月公案,所在多有,最著名者为马祖赏月公案:“一夕,西堂(智藏——作者注,下同)、百丈(怀海)、南泉(善愿)随侍玩月次,师(马祖道一)问:“正凭么时如何?”堂曰:“正好供养。”丈曰:“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师曰:“经归藏,禅归海,唯有善愿独超物外。”[9]马祖利用赏月之当景,方便设问,三个弟子或以语言,或以行为,将自己所修所证所愿展现无遗,其后三人作略,并如马祖授记。

“月轮观”在密宗中也占有极为显赫的地位,唐代不空三藏译有《七俱胝准提陀罗尼念诵议轨》,其后式微。近代学于日本的唐密大成就者冯达庵居士在其《学密须知》中讲到:“唐密以发明三摩地菩提心为正因,从此乃能进观诸佛真实庄严妙相。……故学者于受戒灌顶之后,亟宜修习三摩地法。其法唯何?即月轮观是。”[10]密宗外别传的“准提法门”同样强调月轮观,南怀瑾先生准提法门传承弟子首愚法师认为“心月轮观不仅是准提法的根本,严格而言,也可以说是整个佛法的根本”,并将月轮观的修法概括为“心月孤悬,气吞万象,光音交融,心光无量”十六个字,“这十六个字构成了一个非常完整的观想与金刚念诵的口诀”[11]。民国初期藏传宁玛白玉派祖师虹光化身大成就者诺那活佛曾传授准提法,开示说:“准提佛母是阿达尔妈佛佛母之化身,修准提法,功德甚大。”传授有《十八臂准提佛母念诵法仪轨》。因为《楞严经》有“心如宝月”的讲法。究其实,心月轮代表真空妙有,是真空,也是妙有。真正的空是“无住生心”,古德云:“心无所寄为无住,意无所缘为无相,念而离念为无念”,由此可达“心中无事,于事无心,于心无事”的最高解脱境界,世法、出世法皆贯通在一起。

寒山就是明月的化身,光吞万象,清纯如水,一切烦恼热炎遇之,皆化为无限清凉。“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岩前独静坐,圆月当天耀。万象影现中,一轮本无照。廓然神自清,含虚洞元妙。因指见其月,月是心枢要”;“性月澄澄朗,廓尔照无边”;“心月自精明,万象何能比”;“我家本住在寒山,石岩棲息离烦缘。泯时万象无痕迹,舒处周流遍大千。光影腾辉照心地,无有一法当现前。方知摩尼一颗珠,解用无方处处圆”;“寒山顶上月轮孤,照见晴空一物无,可贵天然无价宝,埋在五阴溺身躯”。[12]

清凉月即菩提月,菩提月即无为心。佛教所说的清净无为之心,即抛弃一切攀缘、贪瞋、爱取,对五欲八风不动,不被诸境所惑,透过一切声色,无有滞碍,不被一切善恶、空有、垢净、有为无为、福德智慧所拘系,就像一轮圆月挂于天际。寒山的有些诗就表现了这种清净无为的自心现量境界:“千云万水间,中有一闲士。白日游青山,夜归岩下睡。悠尔过春秋,寂然无尘累。快哉何所依,静若秋江水。”“自古多少圣,叮咛教自信。人根性不等,高下有利钝。真佛不肯认,置功枉受困。不知清净心,便是法王印。”[13]

由此可知,明月孤悬,不只是自然现象,它在佛教领域比喻了一尘不染的解脱境界,而又包含了万法庄严的普贤境界,即以此心月孤悬之般若智慧光,广行六度万行,普利一切有情,尽未来际,正所谓:“万行门中,不舍一法”。

世间学佛求法人,往往心外求法,不识自心是佛的真理,寒山以诗劝谕:“常闻释迦佛,先受然灯记。然灯与释迦,只论前后智。前后体非殊,异中无有异。一佛一切佛,心是如来地。”“昔年曾到大海游,为采摩尼誓恳求。直到龙宫深密处,金关锁断主神愁。龙王守护安耳里,剑客星挥无处搜。贾客却归门内去,明珠元在我心头。”“昔日极贫苦,夜夜数他宝。今日审思量,自家须营造。掘得一宝藏,纯是水精珠。大有碧眼胡,密拟买将去。余即报渠言,此珠无价数。”[14]禅宗强调,认识得自性自心,以自心为主人,受用自家无尽宝藏,即得了悟。不知内求佛性,只知外求佛果者,便是夜夜数他人珠宝的贫苦汉。《六祖坛经》云:“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15]《黄檗断际禅师传法心要》云:“此心无始以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不属有无,不计新旧……当体便是,动念便乖……无有边际,不可测度,唯此一心即是佛。”[16]寒山诗与此一脉相承。而诗的表现力更加灵动、明确、形象:“余家有一窟,窟中无一物。净洁空堂堂,光华明日日。蔬食养微躯,布裘遮幻质。任你千圣现,我有天真佛。”“我今有一襦,非罗复非绮。借问作何色?不红亦不紫。夏天将作衫,冬天将作被。冬夏递互用,长年只这是。”[17]

二、嬉戏世间随缘了

南怀瑾先生认为,纵观寒山大士,终其一生,示众生解脱之道,寒山大士的诗,在悲欢无常方面特别多,走的是小乘路线。我们只看到他的诗美,没有看到他的“行”,我帮大家找出来: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这就是寒山、拾得的了不起。寒山云:“还有什么诀可以躲得?”拾得就用弥勒菩萨偈回答:“老拙穿破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随他自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者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18]

面对欺侮自己的人,不去以牙还牙,不去据理力争,更不去先发制人,而是“忍”、“让”、“由”、“避”、“耐”、“敬”,要做得到,谈何容易!“忍”与“避”或许相对好做一些,还要去“敬”欺侮自己的人,一般人哪里能想得通、做得到?因果道理,善观世间,有些能够了了分明,有些不能透彻,这也是世间许多人不信因果,侥幸行事以求一己之利的原因。寒山拾得的问答中,最后一句是: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这话,大有深意。因为那些以谤人、欺人、辱人、笑人、贱人、恶人、骗人为乐的人,大都没有好的下场。对于寒山子来说,我猜他连回头看看的兴趣都不会有。他与青山为伴,悠闲自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就像他的诗所写的那样:“一自遁寒山,养命餐山果。平生何所忧,此世随缘过。日月如逝川,光阴石中火。任你天地移,我畅岩中坐。”寒山子归隐山林,贫弱受欺,但窘困的境地掩不住他高尚的人格、儒释道修持的自在。

自古至今,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以谤人、欺人、辱人、笑人、贱人、恶人、骗人为乐,不如此,他们就感到生活没有依托,人生没有乐趣。而他们欺凌的对象,往往指向善良的人,贫穷的人,软弱的人。寒山在受人欺凌、被人轻视的生活中,思考、实践“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的出世之道,很快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由此可知,南怀瑾先生对寒山大士“行”的方面的把握极其准确,大士的诗是其“心声”的直接流露,是其人生的文字表述,是其心路历程的足迹。

三、菩提宝月共激赏

明月寒岩,就是寒山,如大药王,疗一切烦恼八风之病;寒岩明月,就是寒山,如摩尼宝,救济一切需要救济的苦难众生;明月辉映于寒岩之上,就是寒山,有圆有缺,万古长存,因缘合聚,相见无碍。

大沩山灵祐禅师,开沩仰一宗,为唐季禅门五宗之一。前往天台山途中,遇寒山子,得其授记。据五代南唐泉州招庆寺静、筠二禅师于南唐保大十年(952)编纂的《祖堂集》记载,有关内容如下:沩山和尚嗣百丈,在潭州。师讳灵祐,福州长溪县人也,姓赵。师《小乘》略览,《大乘》精阅。年二十三,乃一日叹曰:“诸佛至论,虽则妙理渊深,毕竟终未是吾栖神之地。”于是杖锡天台,礼智者遗迹,有数僧相随。至唐兴路上,遇一逸士,向前执师手,大笑而言:“余生有缘,老而益光。逢潭则止,遇沩则住。”逸士者,便是寒山子也。至国清寺,拾得唯喜重于师一人。主者呵啧偏党,拾得曰:“此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不同常矣。”[19]——其后果然。

赵州从谂禅师早年礼天台山,也与寒山子“路次相逢”,禅机石火至今未熄。如《五灯会元》记载:天台山寒山子……因赵州游天台,路次相逢。山见牛迹,问州曰:“上座还识牛么?”州曰:“不识。”山指牛迹曰:“此是五百罗汉游山。”州曰:“既是罗汉,为甚么却作牛去?”山曰:“苍天,苍天!”州呵呵大笑。山曰:“作甚么?”州曰:“苍天,苍天!”山曰:“这厮儿宛有大人之作。”从谂遇寒山事又见于《古尊宿语录》卷十四,记载大致相同。[20]——赵州从谂禅师俗姓郝,青州缁丘人,童稚之岁,超然离俗,于本州龙兴寺出家,后到池州,谒南泉普愿,师事之,深得“独超物外”(马祖授记南泉语)之旨,礼天台,遇寒山、拾得,家里人共话桑麻,也是寻常。

持月人睹面相呈,智光四溢,惊杀、疑杀天下人。难怪后来不断有人谈论不休,去寻找各自的一轮明月。曹山本寂(840—901)曾注寒山诗:“复注《对寒山子诗》,流行宇内,盖以寂素修举业之优也”。[21]曹山本寂为曹洞宗开山祖师洞山禅师的心子,“洞山之宗,至师为盛”。他的提倡,自然使得寒山诗流通海内。

寒山送灵佑故事后来成了禅门话头,龙华灵照(860-937)即曾举到:问:“古人道,见色便见心,此即是色,阿那个是心?”师曰:“凭么问,莫欺山僧么?”问:“未剖以前请师断。”师曰:“落在什么处。”曰:“恁么即失口也。”师曰:“寒山送沩山。”[22]

天台全宰(?-930)曾隐居于天台山,以寒山为榜样,修头陀行:“入天台山暗岩,以永其志也。伊岩与寒山子所隐对峙,皆魑魅木怪所丛萃其间。”[23]

在唐末五代,禅门中机锋语录多引寒山诗。如福州罗山道闲,有僧举寒山诗问,成为一个公案。僧举寒山诗:“‘白鹤衔苦桃’时如何?”师曰:“贞女室中吟。”曰:“‘千里作一鱼’时如何?”曰:“送客邮亭外。”曰“‘欲往蓬莱山’时如何?”曰:“欹枕觑猕猴。”曰:“‘将此充粮食’时如何?”曰:“古剑髑髅前。”[24]这首“白鹤衔苦桃”诗见于今传寒山诗集中。

“天童和尚云:只尔寻常起灭者是生死,起灭若尽,即是本来清净底,无可指注,无可比拟。寒山子道: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直得皎皎地如秋月,尚恐不是。又道: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既是无物,又作么说,所以道不可亦不可,此语亦不受。”[25]

临济下风穴延沼(896-937)举寒山诗:梵志死去来,魂识见阎老。读尽百王书,方免受捶拷。一称南无佛,皆以成佛道。(《五灯会元》卷11《天圣广灯录》引此诗为“王梵志诗”,“识”作“魄”。王梵志诗与寒山诗之间产生这种混淆,大概出于二者性质类同致使记述有误。)

北宋禅僧善昭(945—1022),在《南行述牧童歌》第15首诗中,提及“天台三圣”:“往往笑寒山,时时歌拾得;闾氏问丰干,穿山透石壁”。[26]

北宋初洞山晓聪禅师(?-1030)亦举寒山诗:井底生红尘,高峰起白浪。石女生石儿,龟毛寸寸长。若要学菩提,但看此模样。[27]

四、明月寂寂入道流

寒山的事迹,现存资料最早见于唐末天台道士杜光庭(350~933)所撰《仙传拾遗》。杜光庭认为寒山子为唐中期大历(766—779)时人,最早收集寒诗者为天台道士徐灵府(约761—843)。寒山诗集在两《唐书·艺文志》、《通志》、《宋史·艺文志》、焦竑《经籍志》等中均有著录。

台湾《道教学术资讯网》所公布的寒山传记为:“寒山子,唐末五代道士,传为神仙。”同时记载了一个与毗陵道士李褐交往的故事:唐懿宗咸通十二年(971),毗陵道士李褐性褊狭,好凌侮人,有贫士诣之乞食,褐不与,加以叱责,贫者唯之而去。数日后,有乘白马从白衣者七人来见,其中一人对褐说:“颇相记乎?”褐视其状貌,乃前日之贫士,遂惭愧而道歉。贫士告诉说:“子修道未知其门。而好凌侮人,何道可冀!子知有寒山子耶?我即是矣。”出门乘马而去,竟不复见。今存《大还心鉴》一卷[28]

根据《大还心鉴》,我们能够了解寒山学道的一些情况:

1.寒山认为道教以真铅真汞为至诀:“但悟铅真,药必自神,但记汞正药,必自圣。修之合圣,天地同庆,得因师传,为道之径。”金丹大道,为“无上九品极上天仙”之道,不是鬼仙、人仙、地仙、神仙能够比拟,当然不是绝欲胎息,移神入壳,入定投尸,托阴生化者能够做到,也不是六甲符箓,正一盟威、剑卫尸解等得道者能够做到。金丹大道,是天地未分之前,混元真一之气,谓之无中生有。圣人以法追摄于一个时辰内,结成一粒,大如黍米,号曰金丹,又曰真铅,又曰太一含真气。人得一粒食之,立跻圣地,此乃天上之甲科,天仙之大道也,举世无知者。

真一之气,生于天地之先,混于虚无之中,恍惚杳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如何能够凝结而成黍米?寒山妙得其法:“如丹唯一阴一阳,龙虎二物,铅是水一之名,北方河车,金生于水,金数四,水数一,共为五也。汞青龙,东方木,木数三,木生火,丹砂者,本火之精,二之与三,共为五也。五土也,土无定位,四季立名,水与金共五,木与火共五,故曰三五道还丹,道之玄也,丹之妙,罕有玄解知之。知之者,圣人乎?可谓造化在乎手,变转自由耳。”圣人以实而形虚,以有而形无。实而有者,真阴真阳也,同类无情之物也。虚而无者,二八初弦之气也,有气而无质者也。两者相形,一物生焉。所谓一物者,真一之气,凝而为一黍之珠者也。经曰:元始悬一宝珠,大如黍米,在空玄之中。此其证也。圣人恐泄天地之机,以真阴真阳取喻青龙白虎也,以两弦之气取喻真铅真汞也。龙虎二物相交,则情性合矣。龙虎合而成丹,则五行全矣。故曰二物会时情性合,五行全处虎龙蟠也。木龙在东,金虎在西,二物间隔,孰能使之配合而为夫妻耶,配合在黄婆而已。左手擒龙,右手捉虎,使之合并也。戊己属土,故谓之黄婆。金木间隔,黄婆能使之合并。黄婆能使之配合,岂知非媒聘使之欢合而为夫妻乎。两者异,真一之气藏。两者同,真一之气变。真一之气变,真人自出现,此外药之法象。饵金丹后,复有十月之功,炼形成气。又有九载抱一,化气成神。方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膺箓授图,上宾于天。丹熟人间,道成天上。九霞光裹,两腋风生,驾凤验鸾,翱翔碧落。自非夙植灵根,广积阴惊,其孰能与于此哉。[29]

寒山所述,是真口诀,故自信,也劝人信:“且铅汞合天地之元纪,包日月之精华,上冠于乾,下顺于坤,总七十二石,统天地精光,修炼成丹,服之延驻,可不信乎?”.虽然如此,总归于心,使禅、道心法混而为一,“故知万妙,不离其心也,心为出世之宗,丹为延年之药”。开后世道教性命双修内丹学的先河。

2.寒山道诀,传承有自:“余早年慕道,幸得传真,克奉仙师,亲承旨教”,又熟读道经,以《参同契》、《金碧经》为指归。“余览古贤真旨,至《参同契》、《金碧经》、《古文龙虎》,传三圣遗文,众真歌诀,不离真妙之铅汞乎!”《金碧经》与《古文龙虎》本是一文,尹太铉在《金碧古文龙虎上经分章注序》中说:“龙虎上经轩辕黄帝之书也,轩辕得道于广成子,道成而作此经,托为金阙碧落之古文。”后人认为作者不详,托名黄帝著,成书年代历来被认为早于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

3.愚人不识真诀,盲修瞎练。有的“金玉萦心,财色介怀”,正如寒山诗所见:“常闻汉武帝,爰及秦始皇,俱好神仙木,延年竟不长。金台既推折,沙丘遂灭亡。茂陵与骊岳,今日草茫茫”;有的“口是心非,贪情欲海”,守此虚幻不实的血肉之躯,“咋到云霞观,忽见仙尊士。星冠月帔横,尽云居山水。余问神仙术,云道若为比,谓言灵无上,妙药心神秘。守死待鹤禾,皆道乘鱼主。余乃返穷之,推寻勿道理。但看箭射空,须臾还坠地。饶你得仙人,恰似守尸鬼”;更有甚者“入御女之道”,不一而足。“愚者惑之于万古”,造无间业。

寒山早年慕道,获得真传,故所述丹诀,简明准确。他在隐居早期也曾研究过黄老之学,尝试过服药修仙之术:“山果猕猴摘,池鱼白鸳衔。仙书一两卷,树下读喃喃。”“仙书”当然是指道家修仙之书。还有专门探讨玄理的道家诗:“益者益其精,可名为有益。易者易其形,是名之有易。能益复能易,当得上仙籍。无益复无易,终不免死厄。”有些诗表现了羽化登仙的意境:“生为有限身,死作无名鬼。自古如此多,君今争奈何。可来白云里,教尔紫芝歌。”

最早收集寒山诗并为之作序的徐灵府就是唐末天台道士;最早记载寒山子事迹的是唐末天台道士杜光庭所撰《仙传拾遗》,有这些因缘,在《续仙传》中把寒山子写成道士,是神仙下凡,也就在情理之中。

五、寒山去后孤月明

寒山孤月,自有源流:“一日寒山问:‘古镜不磨,如何照烛?’丰干曰:‘冰壶无影像,猿猴探水月。’曰:‘此是不照烛也,更请师道。’丰干曰:‘万德不将来,教我道什么?’寒拾俱礼拜。”[30]其师丰干又有诗曰:“寒山特相访,拾得常往来,论心话明月,太虚廓无碍,法界即无边,一法普遍该。”[31]其友拾得也描月画月:“无去无来本湛然,不拘内外及中间。一颗水精绝瑕翳,光明透满出人间。”“若见月光明,照烛四天下。圆辉挂太虚,莹净能萧洒。人道有亏盈,我见无衰谢。状似摩尼珠,光明无昼夜。”[32]原来,当时三月并出寒岩,使天台清凉无限,岂不疑杀天下人么?

唐代诗人徐凝在《送寒岩归士》写的“寒岩归士”,也许就是寒山“不挂丝纩衣,归向寒岩栖。寒岩风雪夜,又过岩前溪”。[33]这种情景与行头陀行的寒山很相仿。

诗僧贯休(832-912)在诗中曾提到寒山与拾得,其《寄赤松舒道士二首》中说:子爱寒山子,歌惟乐道歌。[34]《送僧归天台寺》诗说:天台四绝寺,归去见师真。莫折枸杞叶,令他拾得嗔。[35]

与贯休齐名而时代稍后的诗僧齐己也曾提到寒山诗。他应荆州节度使高季兴之召至江陵时(在公元921年)作《诸宫莫问诗十五首》,第三首说到:莫问休行脚,南方已遍寻。了应须自了,心不是他心。赤水珠何觅,寒山偈莫吟。谁同论此理,杜口少知音。[36]

在宋代后不论是禅门中还是文人中,拟寒山诗也成为风气,如法眼文益弟子清凉泰钦(?-974)有《拟寒山诗》十首;云门宗的慈受怀深(?-1131)有《拟寒山诗》一百四十八首。更有趣的是,黄庭坚居士作和寒山子诗而不得,自谓不及。“昔宝觉心禅师尝命太史山谷道人和寒山子诗。山谷诺之。及淹旬不得一辞。后见宝觉。因谓更读书作诗十年或可比陶渊明。若寒山子者。虽再世亦莫能及。宝觉以谓知言。”[37]山谷,有“宋少陵”的美称,犹言不及,由此可知,圣贤立意,深妙玄远,如天浆甘露,淳至自然。又黄庭坚特别喜欢寒山诗,常常书写寒山诗。“此寒山诗也,而山谷尝喜书之,故多为林下人所得。”[38]至今有黄庭坚书寒山诗墨迹传世。黄庭坚有诗说:“妙舌寒山一居士,净名金粟几如来”。[39]“净名居士”、“金粟如来”即维摩诘。这里说寒山本为居士,如维摩诘一样,习禅能直透玄关。北宋的王安石,就曾“拟寒山诗十二首”。苏轼很熟悉寒山诗。他南贬至惠州时,苏州定惠院长老守钦命其徒来访,并寄来拟寒山十颂,苏轼评价它们“语有(僧)璨、(弘)忍之通,而诗无岛、可之寒”,因为之和作八首。[40]他又有诗说:但记寒岩翁,论心秋月皎。黄香十年旧,禅学参众妙。[41]

其后千年至清末,学寒山诗,成为中国诗苑的一个流派延绵不绝。南宋有吕本中、陆游、朱熹、洪迈、刘克庄、张镃、王应麟、牟献等,元代有虞集、诗僧行端等,明清两代有彭际清、游潜、朱承爵、陈献章、庄img2等。

至迟到元代,寒山诗便传入朝鲜、日本。到了近代,寒山诗更走向世界,被译成日、英、法等国文字。

不只如此,也许自唐起,就有以寒山、拾得为题材的《寒山拾得图》,已经开始在民间流传。北宋诗人张景修(1067年进士)《三贤堂》诗云:“如是国清寺,宜乎天下闻;水声常夜雨,山气即朝云;古今三贤隐,仙凡两路分;唐人书画在,明日更殷勤。”(《天台续集》卷中)北宋诗人吕本中(1084—1145)《观宁子仪所藏〈维摩寒山拾得唐画〉歌》诗云:“君不见寒山子,蓬头垢面何所似?戏拈拄杖唤拾公,似是同游国清寺;君不见维摩老,结习已空无可道;床头谁是散花人,堕地纷纷不须扫;呜呼!妙处虽在不得言,尚有丹青传百年;请公着眼落笔前,令我琢句逃幽禅;异时净社看白莲,莫忘只今香火缘。”(《东莱诗集》卷三)张景修称天台山国清寺有“唐人书画在”;吕本中称宁子仪所藏“尚有丹青传百年”的唐代王维(维摩)画的《寒山拾得》;据浙江师大陈耀东教授统计:宋元明清以及当代珍藏“寒山拾得”各种画像,总数可达近百幅(《寒山子版本研究·第十章·艺苑书坛画寒拾》,世界知识出版社)。这还不包括海外的藏品。

随着“寒山拾得丰干”各种画像的流行,也许在唐代,至迟在北宋初期,天台山国清寺内已建起纪念丰干、寒山、拾得的“三贤堂”。据《国清寺志·大事记》(华东师大出版社,1995年)载:“宋大中祥符八年(1015),日僧寂昭弟子念救,又捐资重建国清寺,并建三贤堂,祀丰干、寒山、拾得三大士。”宋熙宁五年(1072年)五月十三日,日本天台宗高僧成寻(1011—1081年),以年逾花甲之年,至天台山求法。翌日,成寻参礼天台山国清寺“三贤院”。据成寻《参天台五台山记》(卷1)所载“三贤堂”史料:“三贤者,丰干禅师、拾得菩萨、寒山菩萨,弥陀、普贤、文殊化现。禅师傍有虎,二大士是俗形也。”也就是说,“三贤堂”中的塑像:丰干禅师为出家人形象,而拾得、寒山为在家人形象。

丰干、寒山、拾得往矣,但其后的有缘人心中,各有各的三贤形象,或僧或俗、或庄或谐,不一而足。有他们,就有明月。关注他们,就是关注自己的心月。哎,天地日月,天下人共之,正如苏东坡吟唱的“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42]

俱往矣!但只要寒山诗在,寒山就在,明月轮就在,时时提醒每个人观照自己的心月轮,去彻悟自己的菩提月。虽然如此,不善取,会变成嬉皮士之流,为天下笑,我们取月、观月、赏月时,可不慎欤?

挥笔至此,汗流满面,时当中夏正午,烈日炎炎,无云少风,更思寒岩明月。大喝一声!认取性月无遮障,本无热恼自清凉。自家丑,道什么?

注释:

[1]《寒山诗》第6页,金陵刻经处印本。一个僧人,一个隐士,一个道人,一个诗人,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一个苦口婆心的劝世者……我们把这些特征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就是寒山。他在山岩、村庄的墙头写下许多抒情和劝世的诗篇,这种自在豁达的人生不是文殊菩萨又是谁?在寒山了却尘缘、隐于山穴而逝以后,我们得感谢一个叫道翘的僧人:是他,收集整理了寒山散在各处的作品,共得300多首。在中国,寒山诗被以正统诗人自居的“官方诗人”们以“过俗”(太过白话)而被边缘化,只在宗教界和民间流传。宋初李昉编纂的《太平广记》摘录了《仙传拾遗》中的一段记载:“寒山子者,不知其名氏,大历中隐居天台翠屏山。其山深邃,当暑有雪,亦名雪岩,因自号寒山子。好为诗,每得一篇一句,辄题于树间石上。有好事者随而录之,凡三百余首。多述山林幽隐之兴,或讥讽时态,能警励流俗。桐柏征君(按即桐柏宫道士)徐灵府序而集之,分为三卷,行于人间。”这是今天能够看到的官方典籍有关寒山子事迹的最早记载。很可惜,徐灵府收集并作序的寒山子诗集早已失传。其后流传的《寒山子诗集》,前有初唐台州刺史闾丘胤作的序。至清代,官修的《全唐诗》与《四库全书》始收寒山诗。深入禅、密的雍正,以帝王之尊,在他的《雍正御选语录》中,收录了寒山诗一百二十七首,并在序言中说:“朕以为非俗非韵,非教非禅,真乃古佛直心直语也。”除此之外,并封寒山、拾得为和合二圣;《天禄琳琅续编》寒山子诗集(简称《天禄》宋本),更是乾隆的“御览之宝”;自宋以后,特别是天台祖庭——国清寺,北宋释志南代表佛教界所刊刻的寒山诗“国清寺本”一枝独秀,超过民间的寒山诗其他版本,流通于世。

[2]牟宗三著:《周易哲学演讲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页。

[3]牟宗三著:《周易哲学演讲录》,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50页。

[4][12][13][14][17][30][31][32]《寒山诗》

[5]《寒山诗》中《御制序》,金陵刻经处印本,第1页。

[6]浏览20世纪以来对寒山大士的研究,可分为生平研究和作品研究两类:

①生平研究中,由于寒山大士不是王侯将相或社会名士,自然没有自传或正史作传,故所留下的资料仅是些佛道人士的简单记述和民间传说,故矛盾或不真实自所难免。至于一些寒山自己的作品,被考索派依文解义的作为“自传”体诗,大发新解也在所难免。

②关于作品研究,多是对作品分类,如钱学烈先生分为自叙诗、隐逸诗、风俗诗、道家诗和佛家诗五类,项楚先生分为世俗诗和宗教诗两类等,李振杰在《寒山和他的诗》对其诗歌也作了较系统的分类,将其诗歌分为:自叙诗、隐逸诗、风俗诗、道家诗和佛家诗五类,并分别对各类诗歌作了较详尽的解释和说明。关于寒山诗思想内容的研究,则各是其是、各非其非,由于寒山诗中表现出儒、释、道等多重思想,魏子云认为其诗从内容上看“似儒非儒,非儒亦儒;似道非道,非道亦道;似僧非僧,非僧亦僧;似俗非俗,非俗亦俗”,而张立道有《浅谈寒山子诗的道家思想》、钱学烈有《试论寒山诗中的儒家与道家思想》、《寒山子禅悦诗浅析》等专文论述,台湾黄永武指出:“唐人中以诗来写禅理,写得最多,写得境界最精湛的,应该是寒山。”《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寒山诗集提要》称寒山诗“其诗有工语,有率语,有庄语,有谐语”,是就其艺术风格而言;“大抵佛语、菩萨语也。今观所作皆信手拈弄,全作禅门偈语,不可复以诗格绳之。而机趣横溢,多足以资劝诫”,是就其内容而言。

不管怎么说,寒山大士已经由隐而显:由于寒山、拾得的诗和传说在民间广泛流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俩竟变成主宰婚姻幸福、家庭和睦的“和”、“合”二仙,又被作为婚姻之神受世人崇拜。五四运动时期,中华大地开始大力倡导白话文,胡适在其《白话文学史》﹙1928年新月书店出版﹚中将寒山、王梵志、王绩三人并列为唐代的三位白话大诗人。由此,寒山始受到国人的青睐,内地及台湾学术界纷纷撰文评议寒山,新中国成立后到八、九十年代,寒山研究随着“文化搭桥,经济唱戏”的热潮更呈现出“和合文化”的态势(见林月辉《寒山子与和合文化》)。20世纪以来,又一直受到日本学者的推重:自1905年(明治三十八年)起,寒山诗就在日本一版再版,并且有十多位学者对其诗作了大量研究、注释及翻译工作。日本著名小说家森鸥外(1862—1962年)曾根据寒山诗集前闾丘胤的序言,写了名为《寒山拾得》的一篇小说,不少评论家认为是其最好的作品之一。20世纪50年代,寒山诗随着铃木大拙对中国禅的介绍漂洋过海,远渡美国,引发60年代美国的嬉皮热:诗人史耐德根据日本画家所绘寒山拾得的画像,翻译了二十四首寒山诗,经克洛厄(Jack Kerouac)的自传式小说《法丐》(或译为《达摩浪人》(The Dharma Bums))将寒山与史耐德并列为嬉皮士的精神领袖;60年代布瑞士(Cyril Brich)编辑的《中国文学选集》英文本,未收古诗十九首和辛弃疾的作品,却把史耐德翻译的二十四首寒山诗全部收入。在1958至1965年,被美国大学生奉为嬉皮祖师爷的寒山,不是以他外形上的穿破鞋、光脚、蓄长发,在风尘里笑傲江湖的造型,而是摆脱世俗纠缠,能自给自足,表面疯傻,内心却无比理智的寒山精神,在不安定的年代中,掳获了美国颓废的一代(The Beat Generation)。

[7]《虚云老和尚法汇》(上集),佛教内部流通印刷,第187页。

[8]见《楞严经》第二卷:“佛告阿难:汝等尚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若复观指以为月体,此人岂唯亡失月轮,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标指为明月故。岂唯亡指,亦复不识明之与暗。何以故?即以指体为月明性。”(《佛教经典精华》(上册)第309页,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年)《圆觉经》卷上:“修多罗教,如标月指。若复见月,了知所标,毕竟非月。一切如来种种言说,开示菩萨,亦复如是。”《楞伽经》卷四:“如愚见指月,观指不观月,计著名字者,不见我真实。”《大智度论》卷九:“如人以指指月,以示惑者。惑者示指而不示月。人语之言:‘我以指指月,令汝知之,汝何但看指而不看月?’此亦如是,语为义指,指非义也。”佛法中讲证悟境界,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自然不能以言语触及,也不能以思维方式到达,故一切佛经、佛论皆像指月的手指一样,看佛经论或听祖师言教,不能随言语转、从字面上去理解。

[9](宋)赜藏主编集:《古尊宿语录》,中华书局,1994年,第5页。

[10]冯达庵:《学密须知》。

[11]首愚法师:《这般琉璃月》,第42页。

[15]《六祖大师法宝坛经》(曹溪原本),金陵刻经处。

[16]《筠州黄檗山断际禅师传法心要》,第5页《频伽精舍大藏经》卷4。

[18]南怀瑾讲述:《如何修证佛法》,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69页。

[19]《沩山和尚》,吴福祥、顾之川点校:《祖堂集》卷16,岳麓书社,1996年,第359~363页。

[20]《五灯会元》卷第2,《古尊宿语录》卷14。

[21]《抚州曹山本寂传》,《宋高僧传》卷13.

[22]《景德传灯录》卷18。

[23]《后唐天台山全宰传》,《宋高僧传》卷22。

[24]《景德传灯录》卷17。

[25]《五灯会元》卷第3。

[26]《汾阳无德禅师语录》卷上,《大正藏》第47册。

[27]《五灯会元》卷15。

[28]见http://www.ctcwri.idv.tw/godking.htm。《云笈七签》题为《大还心镜》,后收入《正统道藏》洞神部众术类,署名“寒山子撰”。《宋史·艺文志》有录。

[29]本文《大还心鉴》的注解,多依于《紫阳真人悟真篇注疏》卷二,象川无名子翁葆光注,元庆空玄子戴起宗疏。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真部玉诀类。

[33]《全唐诗》卷474。

[34]《全唐诗》卷830。

[35]《全唐诗》卷832。

[36]《全唐诗》842卷

[37]《卍新纂绩藏经》第75冊,No.1512《隆兴编年通论》

[38]《又诗》,《石门文学禅》卷27。

[39]《再答并简康国兄弟四首》,《豫章黄先生文集》卷15。

[40]《次韵定慧钦长老见寄八首》,《东坡后集》卷5

[41]《和寄天选长官》,《东坡续集》卷1。

[42]《苏东坡全集》,中国书店,1986年,第2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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