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斯基对语法和语义关系的处理

9.3　乔姆斯基对语法和语义关系的处理

前面我们说过，乔姆斯基早期认为语义不属于语法研究的范围，因此语法研究可以不顾语义。但到一九六五年出版他的第二部重要著作《句法理论的若干问题》的时候，他采纳了卡茨及其合作者的意见，扩充了语法学的范围，把语义作为一个部分纳入了他的理论框架，从而建立了生成语法的“标准理论”（standard theory）。这样，他的“标准理论”时期的生成语法就包括了句法，语义和语音三个部分。

跟一九五七年的框架相比较，乔姆斯基在句法部分增加了一个词库。他主张按选词的情况，对词库中的每一词项注上它所含有的语义特征。乔姆斯基提出了两种选择限制：一种是语符列的句法结构对词的选择的限制，如所有的及物动词都有“——NP”这一特征，说明及物动词可出现在带有宾语的句子中。对像say（说）、believe（相信）、hope（希望）这一类动词则可标上“——that＋S”这一特征，表明它们只可出现在如He believe that life is good（他希望生活是美好的）这一类的句子框架中。另一种选择限制，是根据语符列中出现的其他的词来选择词。乔姆斯基指出，出现＊John frightens sincerity（约翰吓唬真诚）这样的错句，是在于没有注意frighten（吓唬）的宾语一般是有生命的东西。为了防止产生这类错句，最简单的办法是给词库中的名词提供可数和不可数、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人类和非人类、男性和女性等特征。对动词、形容词等其他词类，可指派上下文特征，用于指明可与这些动词、形容词等同现的名词的性质。如，John可表上“名词，有生命的，人类，男性”等特征，sincerity可表上“名词，抽象”等特征。动词frighten，则表上“名词——名词短语”，“抽象——有生命的”，“有生命的——有生命的”这些特征。这表明，frighten（吓唬）是个及物动词，它可以跟一个抽象的主语和一个有生命的宾语同现，也可以跟一个有生命的主语和一个有生命的宾语同现。不难看出，乔姆斯基对词库中词所表明的语义特征，跟卡茨及其合作者所说的语义标记（语义成分），实质上是一回事。不同之处只在于，卡茨等人采用语义树形图式表示，而乔姆斯基则以给每一词项注上特征（成为特征集，或称特征束）的方法表示。按乔姆斯基的方法，前述图37中的colourful可写成：

colourful（意义1）：［形容词］［颜色］［——物体］［——社会活动］

colourful（意义2）：［形容词］［可估价］［——艺术物体］［——社会活动］

动词hit则可写成：

hit（意义1）：［动词］［撞］［物体——物体］

hit（意义2）：［动词］［打］［较高级动物——物体］这就是说，卡茨等人的语义标记完全可以纳入乔姆斯基的词库。⁽⁸⁾

在吸收和发展了卡茨等人的语义理论之后，乔姆斯基在“标准理论”中终于把语义分析纳入了他的理论框架。但没过多久，他的“标准理论”框架就在转换生成学派内部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最后导致了他的学生和同事莱柯夫（G.Lakoff）、麦考利（J.D.MeCawley）、罗斯（J.R.Ross）等人与他公开分裂。导致分裂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对如何使词汇语法化的分歧。对乔姆斯基在“标准理论”中处理语法和语义的关系的方法持不同看法的人认为，如果语义可以被看做是能进入语法的特征，那为什么不再进一步把意义也看成是有结构的呢？与其说短语标记加上词汇插入构成深层结构，倒不如说应该有一个由意义及其相互关系组成的疏远结构（remote structure）。这样，原来的所谓深层结构，就可以被扔掉，或者仅仅成了从疏远结构到表层结构之间的转换步骤之一。因此，他们主张干脆把深层结构这一层次整个取消，通过意义直接生成句子⁽⁹⁾。由于观点上的根本分歧，莱柯夫等人形成了一个新的学派，即生成语义学派。在跟生成语义学派等反对者的争论中，乔姆斯基也不断修正自己的理论。他的“标准理论”随后发展成为“扩大的标准理论”（extended standard theory）和“修正的扩大的标准理论”（revised extended standard theory）等。值得注意的是，随着他的理论的不断更新，他又逐渐把语义排除出他的语法学理论框架。到一九七〇年前后提出管制和约束理论（government and binding theory，简称“管约论”）时，他认为在分为好几个层次的语义中，与语法相关的只有跟逻辑相应的那一小部分语义问题，这就是他所说的“逻辑形式”（logical form）。这个“逻辑形式”是他提出的普遍语法的三种表现系统之一，即如图41所示：

图41

这就是说，由语法的句法部分的规则生成S结构，由语音形式部分的规则把S结构映现于语音形式，由逻辑部分的规则把S结构映现于逻辑形式⁽¹⁰⁾。自此以后，在乔姆斯基的句法研究中就只涉及题元、照应和辖域等一些与逻辑相应的语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