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词汇翻译对策详解

第八节　法律词汇翻译对策详解

从法律翻译史可以看出，在法律词汇翻译过程中，学者们都认识到法律词汇翻译并非简单的语码转换，即强调简单的“对等”并不能有效地实现法律翻译的目的，毕竟在很多情况下，各法系之间甚至法系内部都存在词汇空缺或不一致情况。因此，作为信息传递者的译者应就源语与目的语中有关术语之间存在的各种情况有充分的了解，进而分别采取措施，以使译语实现与源语一样或类似的法律效果。

一、法律词汇翻译策略详解：针对词汇空缺

由于英汉文化差异及法律文化发展的程度不一样，因此汉语中必然存在有关法律词汇空缺的情况，即兹古斯塔所谓的“定名称上的空缺”（onomasiological gaps），从而对法律英语翻译造成一定的障碍。在这种情况下，创造新的法律词汇的做法便应运而生，即翻译界众所周知的“定名翻译”法，但该做法有待进一步标准化和理论化。本节将对相关问题作一些讨论。

对于词汇空缺，一种可行的方法就是用解释性方法来翻译术语（简作“解释翻译”法）。这种做法在翻译界有不少追随者，但注释连篇累牍又会让人觉得“..reading a heavily annotated novel would seem to me rather like trying to play tennis in chains”（……读起来有如“戴着镣铐打网球”）。^[80]尽管如此，一般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遇到有关术语或典故时常加注，否则读者就如同在读天书，那比“戴着手铐打球”也还是要稍胜一筹。这种方法在以严谨和准确著称的法律翻译中自然更是不可或缺，尤其是“在采用归化或异化都行不通时，使用译注方法，抹去原文的民族特征，而直接向译语读者解释源语词句在上下文中的意味，译出其含义，从而避免引起文化方面的混乱，使译文明白易懂。”^[81]该方法既能保存原文的信息，又能给译者表达上提供较大的自由，因此特别适用于“文化空缺”（cultural vacancy）现象的处理和翻译。例如：

escape clause：免责条款（指在合同中规定，当事人可在某些情况下免责）

fore-dated cheque：倒填日期的支票（指支票上的出票日期早于实际出票日期）

harmless error：无害的过错（指上诉法院认为下级法院的审判失误对上诉人无害而无须改判）^[82]

尽管释义翻译法在术语翻译中运用广泛，但并不能真正解决法律术语翻译问题。上述的几例中，“倒填日期的支票”和“无害的过错”都在汉语表达上存在问题，而且并没能准确反映出原文的内涵。再如，deferred compensation一词在国内的大型英汉词典（包括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中均未被收录。根据Black’s Law Dictionary，Deferred Compensation意思是“Compensation that will be taxed when received and not when earned.An example is contributions by an employer to a qualified pension or profit-sharing plan on behalf of an employee.”如按照解释翻译法，可译为：“延期付酬，例如雇主雇员支付的养老金或按分红计划向雇员支付的其应得份额。”此举无疑会使读者望文生义而产生译者不希望看到的误解，而且也有违法律语言的简明、精练性特点的要求。从而使释义方法具有某种“硬伤”。而以释义方法进行术语翻译的另一个典型的例子就“tort”一词的释义：

《新英汉词典》中的译文：民事的侵权行为（不包括违背契约）

《英华大词典》中的译文：民事侵权行为（罪）（不包括违背契约）

Black’s Law Dictionary给出的定义是：A legal wrong committed upon the person or property independent of contract.It may be either（1）a direct invasion of some legal right of the individual；（2）the infraction of some public duty by which special damage accrues to the individual；（3）the violation of some private obligation by which like damage accrues to the individual

Longman Modern English Dictionary给出的定义是：（law）a breach of duty，other than a breach of contract，for which the offender will be subject to legal responsibility

《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的定义：private or civil wrong（other than breach of contract）for which the wronged person may claim damages侵权行为（受害者可要求获得损害赔偿）

可见，大多数词典都采用了解释性翻译法，但上述定义备受学者的批判。如威格莫指出，“从未有一个概念能如此妨碍人们对事物的正确理解。使我们陷入这种困境的原因在于，人们对侵权行为下定义时最爱采用的方法，是莫过于断言它不是合同。正如一个人给化学下定义时，仅仅指出它不是物理或数学一样。”^[83]迈尔斯也指出，“概而言之，没有抽象的英国侵权法，只有具体的英国侵权法，即一揽子可依一定条件对之提起诉讼的作为或不作为。任何加以进一步概括的尝试，不管按纯理论的观点看来是怎样的饶有趣味，要拿来作为实践的指南都是不可靠的。”^[84]可见，解释性翻译存在如下弊端：如果文献要求译文给出定名称翻译的说法，翻译者就只好“望词兴叹”了。“Torts”与上述的“Deferred Compensation”是美国某学院法学专业学生必修的两门专业课程，如采用解释性翻译方法进行翻译，则结果很难令人满意。因此，在目的语中创造符合其表述规范的新词汇的做法，即“定名翻译”法，值得推荐。该法有助于丰富目的语、方便和促进翻译工作。例如，采用意译法把tort译为“侵权”、把plea bargain译为“辩诉交易”等，均不失为经典之作。

基于法律文本所具有的特殊地位和法律语言庄重、严谨等特点，法律翻译一般强调对原文的忠实性，对术语的翻译当然也是如此。如果汉语中确实没有确切对等词，译者在忠实原文的前提下，译者一般不能使用“归化”，即“入乡随俗”的方法进行对译，不妨借鉴荷兰比较法学家Gerard-rend de Groot在传统的方法论基础上归纳出的三种方法，即采用不译、创造生词（neologism）、意译。由于该分类有重复之嫌，故本书作者将主要采纳音译、直译和意译等方法，从而在目的语中产生新的词汇。

（一）音译

音译属于不译而与翻译相对。在处理文化空缺时，音译或原文照抄可谓是最有效的方法。根据统计，现代汉语中的外来词多达数万，而仅音译词就有2千多。^[85]在法律翻译中，原文照抄方法一般只限于专有名词以及案例名称等少数情况，如WTO（世贸组织）、NGO（非官方组织）以及UCC（《美国统一商法典》），以及Brown v.State（布朗诉州政府一案）等。相比之下，音译比原文照抄的概率要髙。如汉语的“政法”，无论把它译成politics and law，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还是government and law，似乎都无法与其原意对等，由此有人建议把它按读音译成zheng-fa，期望将其作为我国独有的词语直接向外国人推出。同样，我国古代法律思想中的“法”和“礼”被译成了fa和li；起源于苏联的“法制”被翻译成fo-chih，然后再加上诸如socialist legality作为注释。英译汉时也可如此炮制。如英国律师有solicitor和barrister之分，其内涵十分丰富，决非一两句话可阐述清楚。无论将其译成“事务律师”、“初级律师”、“诉状律师”或“出庭律师”、“大律师”、“辩护律师”都会出现语义亏损，在一定程度上误导译文读者。不如按其读音和意义，将它们分别译为“沙律师”和“巴律师”。对于完全无对等概念的词汇，不妨按照字面意思音译后再加上注释，可解决有关意义漏失的情况，对丰富目的语的法律词汇将起到积极的作用。

（二）直译

据《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直译“指偏重于照顾原文字句的翻译；意译则是“根据原文的大意来翻译，不作逐字逐句的翻译”。对此，我国著名作家茅盾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所谓‘直译’，并非一定是‘字对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因为中西文字结构的不同，这种‘字对字’的翻译，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直译的意义就是不要歪曲了原作的面目。”^[86]Sarcevic也认为直译是创造新词或赋予旧词新意的一种方法，并归纳出在双语或多语法域中创造新词的三种基本方法：①普通词汇或其他领域的词汇被赋予新的意义；②使用目的语和源语外的其他法律体系中的词汇；③创造新的词汇。^[87]在目标语中没有对等词汇的情况下，直译可谓是最佳选择，也是创造新词的一种方法。但须注意：在直译时应添加注释，否则非业内人士难以理解，毕竟译文的读者群甚为广泛，其专业知识参差不齐。在不少期刊论文中，大多新造的词汇后面都引注了原文，不失为一种可行之举。

以beyond reasonable doubt为例。其为英美法系特有，在法律汉语中没无类似的证据标准，故不妨按照字面意思对译为“超出合理怀疑的范围”，也就是在港剧法庭戏里常听到的“毫无合理疑点”。此时须考虑受众对该译法的接受程度，或者该译法在法学领域的认可程度。如果法学界都接受“排除合理怀疑”，那译为“超出合理怀疑的范围”就不妥了。

再以reasonable person为例。该概念系一种法律拟制，不少文献均按字面意思将其直译为“合理人、理性人”。“合理人”这一概念最先出现在侵权法课程中。当然，这里的语境就是过失侵权，在这里“合理人”这个概念就是用来定义“注意的标准”，以确定对哪些非故意的伤害要追究其责任。“合理人”的概念并不限于侵权法，同样出现在刑法、合同法以及其他领域。合理人标准的内涵《布莱克法律辞典》将合理人界定为一般谨慎人（the ordinarily prudent man），其行为理智、妥当，处事公允，符合当时社会的一般要求。罗马法将合理人表述为像“善良家父”所应表现出的诚信和勤谨注意的人。现代民法认为合理人源于社会一般理智人的塑造。他不是圣人，而只具有一般的认识能力和判断能力。合理人的行为是社会普通人正当的行为模式，是公众认可的行为规范。依据不同的群体和行业，合理人也有差异，因此，合理人是一定范围的平均化。需要明确的是，合理人与理性人是有区别的。理性人（rational person）是经济意义上的人，此人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而合理人是道德意义上的人，此人谨慎、善良、正直、尊重他人，不损害他人的人身和财产权利。他源于对人的本性的认知，植根于人类对正义的追求。合理人标准是客观的裁判标准。他是法官拟制的正义偶像，也是公正裁判的参照物。法官在裁判案件时应当拟制一个合理人，通过合理人的眼光分配当事人的权利义务，平衡其利益，检查裁判结果。因此在翻译该词时不妨加一个注释：合理人（即尽到合理的注意、勤勉、审慎的义务的人），否则非法律人士（lay person）会难以理解，译了犹如未译。类似地：

nervous shock：“精神刺激，精神打击，震惊损害，精神受驚嚇，精神损害”

peremptory day：“绝对审理日”，指由法院确定的不可推迟的审理或听审日期

peremptory challenge：“无因回避”，指诉讼的一方当事人无需提供理由而提出要求某陪审员回避案件审理的申请

exhaustion of local remedies：“充分使用当地补救方法”，即外国人的权利在受到侵害时，应当首先寻求所在国法律规定的补救方法，只有在使用了所在国的各种补救方法仍无效果时，才能寻求外交保护或提出国际索赔的要求；

entrapment：“官诱民犯”；“钓鱼执法”

access to justice：“走近正义”，即“公民在受到侵害时应当得到司法机关给予各种救助，让自己得以享受公平救济”；“司法救济权”

amicus curiae（其英文译文为friend of the court）：“法庭之友”，即指一个与案件没有利害关系、以协助法院为目的而向法院提供案件的情况或理由的人

法律汉语中的某些具有中国特色的词汇也不妨采用直译法。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82条所规定的“劳动教养”在英语中就无法找到有相同内涵的对等词，可直译为reform through labor。须注意的是，由于法律体系和法律文化背景不同，须避免译文在文化习俗或法律规定上产生冲突或矛盾。例如，我国的“人民陪审员”就不能直译为people’s juror，因我国的“陪审员”与西方国家的“陪审员”在法律功能和意义上相去甚远，可根据其角色译为people’s assessor。

（三）意译（paraphrase）

意译又称为释义，是指舍弃源语中的具体形象，直接用译入语将其意图内涵表达出来。在翻译一些具有鲜明国家或民族特色的法律术语时，如果直译不能使译入语读者明白或者容易造成误解，而通过加注的方式又会使译文冗长繁琐时，就可采用释义法。这是解决缺少确切对等词的一个有效方法，不仅使法律译本简练，又不损害对源语信息的表达。当译者采用释义的方法时，实际上在扮演一个由起草者扮演的角色，所以译者要特别谨慎，尽可能掌握第一手材料，正确理解源术语的真正含义。

用释义的方法，可以让译入语的读者更好地理解源术语的意思，而不只是停留在字面意思上，从而提高可读性。以civil prisoner为例。有人将其译为“民事犯”而受到过猛烈抨击，因“民事”和“罪犯”原本是不能混为一谈的；《英汉法律词典》的新版本更正了其第一版将该术语译为“民事犯”之谬误，将其译为了“普通犯”，然而该词典援引的是陈忠诚先生的《法窗译话》之解释，即“普通犯”是“与政治犯、国事犯、军事犯、战犯等对称时使用”，亦不妥当；还有学者将其意译为“普通服刑犯”，其中的“普通”两字表示“罪行较轻”之意。^[88]但由于“罪犯”一词在我国的法律中单指违反刑法的规定而受惩罚者，故也不妥。因实际上也可指A civil prisoner is someone who is in prison because of a non-criminal matter，for example，they haven’t paid their council tax，即非因违反刑法而入狱者，例如未支付地税也可入狱，故不能用“罪犯”这一具有特定涵义的词汇，不妨将其意译为“非因违反刑事法的规定而被监禁者或入狱者”更为妥当。之所以会有将“民事”与“犯人”连用这种怪诞的表达法，与我国和英美法系的法律结构存在差异不无关系。外国很多国家规定藐视法庭构成一种犯罪，如在加拿大，藐视法庭罪（contempt of court）是现存的唯一一种普通法上的犯罪（contempt of court is the only remaining common law offence in Canada），在英国和美国，藐视法庭既可以是一种刑事犯罪，也可为一种违反行政规定的违法行为。因此，在翻译涉及civil引导的术语时，务必小心，civil不一定就是民事，在加拿大尤其如此。例如，civil court在英、美等国指“民事法院”，但在加拿大却表示具有一般管辖权（包括具有简易审判程序）的刑事法院，与民事无任何关系，civil在此等同ordinary，故应译为“普通刑事法院”。类似地，将power of attorney意译为“授权委托书”（其字面意思是“律师的权力”，该权力来自于委托人的授权），将plea bargaining意译为“辩诉交易”^[89]，将diversion^[90]译为“控路转换”，将pleadings^[91]译为“诉答程序”，将gating译为“立放立捕”^[92]，将quiet possession译为“安静占有权”（其字面译文为“安静占有”），都很好地传达了源语的意义，可谓是一种创造性的译法，并为法学界所认可。

在汉英翻译中，遇到词汇空缺时亦可采取类似的处理方法，尤其是针对那些带有明显时代烙印并颇具中国特色的术语。例如，陪审团制与参审制是民众参与裁判制度的两种基本模式，我国的人民陪审员制度本质上属于参审制，但该陪审员的资格、选任、任期、职责（即陪审员只与法官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不得担任审判长）等方面，均与西方的juror不同。故不宜译为people’s juror，因people’s juror中的juror和英美法中的juror存在天壤之别，即我国的人民陪审员仅坐在法庭听审，但对事实问题无权做出裁决，这一点与英美法系的陪审员的作用迥然不同。因此可译为people’s assessors或lay assessor并加注释：i.e.lay person participating in the trial，together with the professional judges。^[93]

再以抢夺为例。如前所述，法律汉语中有“抢夺罪”与“抢劫罪”之分，英美法中对“抢劫”（robbery）有规定，但并无专门的术语来表示“抢夺”。我国大陆常发生抢匪骑摩托车抢夺他人财物的犯罪，即我国刑法上的“抢夺罪”，但这类行为在东南亚（如马来西亚）常被定性为snatch theft，即属于盗窃罪，其犯罪构成要件与我国的抢夺罪并不相同。对于“抢夺罪”，我国的官方译法为forcible seizure/forcible possession。但该官方译文在法律英语中并不常见，故不妨译为robbery by sudden snatching，^[94]方符合译语读者的期待。再如，可将行政规章中的“挂职干部”一词意译为cadre serving in a lower level unit for a period while retaining his position in the previous unit。^[95]

可见，针对概念上的空缺，“创造新词”乃是常用途径，这一点可以从我国的法律发展史，尤其是近代的法律发展史可见一斑。除了在清末大量出现的外来术语外，我国当代法律中也不乏新创的词汇，如1999年的《合同法》中就涉及“无权处分”、“同时履行抗辩”、“不安抗辩”、“代位权”、“撤销权”等，都可谓是典型例子。

二、法律词汇翻译策略详解：针对符号、指称和概念都存在差异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应厘清符号、指称和概念在不同法律体系中的差异，尽量使用功能对等词（functional equivalents），即“……译入语法律体系中与源语法律体系某一个特定概念有相同功能的概念”。^[96]

以Lien，mortgage，pledge的译文为例。在法律词典中，上述词汇都具有“质权、留置权、抵押权”的释义；^[97]而《英汉法律词典》将Lien译为“留置权”、将mortgage译为“（英美法中包括动产并转移所有权之）抵押”；^[98]那么这些定义是否准确呢？先看看这三个术语其在布莱克法律词典中的解释：

lien：A legal right or interest that a creditor has in another’s property，lasting until a debt or duty that it secures is satisfied；typically，the creditor does not take possession of the property on which the lien has been obtained.In the USA，a lien characteristically refers to non-possessory security interests.

即不占有担保物，具有我国物权法中的“抵押权”的特征；

mortgage：a conveyance of title to property that is given as security for the payment of a debt or the performance of a duty and that will become void upon payment or performance according to the stipulated terms.

即要转移担保物以担保债务的履行，具有我国担保法规定的质权与留置权的某些特征。

pledge：the act of providing something as security for a debt or obligation.A bailment（the delivery of personal property in trust by the bailor to the bailee）of personal property to secure an obligation of the bailor（aperson who retains ownership of goods but entrusts possession of them to another under a bailment）.A pledge is something more than a mere lien and something less than a mortgage.

即转移担保物的占有但保留其产权，一般适用于动产。

根据我国的《物权法》的规定，抵押权不用转移担保物，故须办理登记等手续，而适用抵押权的往往为不动产，以及相对价值大的物体；质权^[99]则是要转移担保物的占有，所以不用办理登记等相关手续，转移占有就具有公示效力，而可以适用质权的物体范围也广泛一些；^[100]留置权则是一种法定的权利，是在特定的合同中，当债务人不履行债务的时候，债权人可以依照法律规定留置标的物，并给予一定宽限期。如果过了宽限期仍然不履行，则债权人享有对标的物的优先受偿权。它只发生在保管、雇佣等特定的移转占有的合同中。可见词典中的释义都与我国物权法中的相应概念在内涵上并不对等。此时，不妨采取一个该类术语的一个上位概念，即Susan Sarcvic所谓的使用一个中性词（neutral term），从而将其分别译为：

lien：（英美法中）一种不占有标的物之担保物权；

mortgage：（英美法中）包括动产在内并转移所有权之担保物权；

pledge：质押

再以final judgment为例。迄今为止，几乎所有词典都将该词译成“终审判决”。^[101]该译名在我国法律中有对等物，但两者的含义差异甚大：我国的“终审判决”指“终审法院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经对案件审理，就案件的实体问题所作的决定。终审判决一经宣告，即成为发生法律效力的生效判决，当事人不得提起上诉”。^[102]但在普通法中，final judgment指法官对案件实体进行审理后所作的终结性判决，当事人可对此提起上诉，故此处的final所指的不是整个诉讼的彻底终结，而是指案件在初审级别上的审判终结。此外，当事人就final judgment提起的上诉是一种权利上诉，上诉法院不得无故拒绝受理。有学者认为，由于法律汉语中没有与final judgment相对等的术语，不妨将其译为“（可提起上诉的）最终判决”。^[103]其实，我国法律中恰好有一个术语，即“终局判决”，与该词完全对等：

终局判决，系于其审级以终结诉讼全部或一部为目的之判决（民诉三八一、三八二），亦即关于诉或上诉所为最后终结之判决。如于诉讼进行中，仅先就中间之争点（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序者）为判决；或就各种独立之攻击、防御方法（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序者）为判决；或于请求之原因及数额俱有争执时，法院以其原因为正当者所为之判决；凡此以为终局判决之准俻，而非以终结诉讼为目的者，则为中间判决（民诉三八三）。法院为终局判决，须诉讼事件之全部或一部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度。所谓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度，系指法院依法律上之理由，足认其诉讼毋庸更行辩论，而应与以保护权利或拒絕保护而言。亦即法院审理之结果，关于诉或上诉之有无理由，已达于得为终局判断之状态是。诉讼事件之全部或一部经法院为终局判决后，该诉讼事件之全部或一部在该审级即告终了。但诉讼系属并非随同终局判决而立即消灭。例如第一审为终局判决后，于上诉期间届满前，其诉讼仍认为在第一审系属中。上级法院废弃原判决，将该事件发回或发交下级法院时，该事件一面脱离上级法院，一面又因而复系属于下级法院。对于终局判决，得独立上诉，对于中间判决则不得独立上诉，惟得随其后之终局判决受上诉法院之审判（民诉四三八）。终局判决中，以终结诉讼之全部为目的者，谓之全部终局判决。如以一诉主张数项标的，或被告提起反诉，法院非就该数项标的或本诉、反诉之全部，为终结诉讼之判决，不得谓为全部终局判决。其仅以终结诉讼之一部为目的者，谓之一部终局判决，法院得为一部之终局判决，其情形有三：一、诉讼标的之一部，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度者；二、以一诉主张数项标的，其一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度者；三、本诉或反诉达于可为裁判之程度者。如为一部之终局判决，仅终结诉讼之一部，未经判决之诉讼系属，并不随之消灭，法院对之仍有继续进行及裁判之义务。（李学灯）^[104]

根据学者的解释，“终局判决”是某审级的法院就事实问题审理后对诉讼标的所做的处理，对该处理结果不服的还可以上诉。终局判决又有全部终局判决和一部终局判决之分。全部终局判决是就诉讼的全部标的所做出的判决。一部终局判决是对诉讼标的的一部分所做出的判决，即“将诉讼事件之一与他部分分离，先予终结之终局判决也”，^[105]即我国民事诉讼法第139条规定的部分判决。可见，“终局判决”与英美法系的“final judgment”对等。“终审判决”应为“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last resort”或“judgment of last resort”。^[106]

综上，在目的语与源语之间存在很多“非完全对应词语”，即在概念意义及语法意义相近，但内涵意义却不对应或基本不对应。如前所述，不同法系在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上存在差异，这会增加翻译的难度。例如，英国法和德国法中的财产的定义存在差异，而由于我国的法律制度受大陆法系影响，该差异遂致使英汉互译与“财产”有关的权利时存在障碍。在大陆法系的财产法立法中常使用ownership（所有权）和property（财产权），而在英美法系中，尤其是在有关土地有关的权利时，法律人通常更倾向于使用另一个不同的术语title。^[107]又如，律师（lawyer）概念在不同国家有所不同。counsel在英语中的含义包括律师和非律师，但在英国，barrister有时被称为counsel，如上面提到的Queen’s Counsel（a barrister appointed to the British crown and when the sovereign is a woman），因此，在英国，counsel必须是通过bar examination（司法考试）的律师，而在其他大陆法系国家，凡获得法律学位的人均可被称为“律师”（aperson who possesses a degree in law is called“lawyer”），即无须如英美法系那样通过司法考试。所以lawyer的译文应不妨为“英美法系中指律师，大陆法系为获得法学学位的人”；相应地，counsel在英国为巴律师（barrister），在其他国家为“顾问”（不一定是“律师”）；此外，lawyers在英美法系国家中都属于法庭职员（officers of the court），这一点也与其他国家有所区别，个中差异不可不辨。^[108]

这类不完全对应的词语隐含不确定意义，最容易受到异域法律文化干扰，从而导致许多误解和误译。实际上，这种误译不少，从英汉法律词典中诸多误译就可见一斑。^[109]有学者就对该原因进行了解读，认为个中原因是我国的法律翻译目前多由“法律人”而非“语言人”充当，而这些法律人对法律词语的文化层次认识不足，对词语的意象区别缺乏了解，为迎合读者的语言文化价值观，追求译文的通达性，经常借助“归化”手段，即用目标语中“相同”或“近似”的词语去套译外语词语，结果使译文意象谬之千里。并建议针对不同的管辖区域，采取不同的措辞，在必要时加以注释。^[110]窃以为这种翻译策略对这种非完全对应的情况颇为有效。此外，如前所述，在各部门法会有不同术语表达类似概念，在进行翻译时就须明白各术语所适用的语境而做出恰当的选择。例如，在英译“原告”时，应考虑到在英美法系中的“原告”的诸多表达方式。通常情况下，“原告”可表述为the party of the first part/plaintiff/prosecutor/petitioner/complainant等，“被告”则可用the party of the second part/defendant/accused/respondent/defendant等表示。但应注意的是，在美国的家庭婚姻诉讼以及上诉案件中，“原告”一般用petitioner表示，而被告也相应地由respondent表示，而不能一概使用plaintiff在翻译离婚诉讼或上诉案件中的一方当事人。

三、法律词汇翻译策略详解：针对诗性特征的并列结构

如前所述，法律语言的显著特点首先表现在词语的运用，尤其是其中的并列结构。如前所述，并列结构可分为求同型和求异性。在法律英语中，两种类型均有极高的比例，而在法律汉语中，多半是求异型并列结构，在翻译时应区别对待。

（1）针对法律英语求同型词汇的汉译，可选择其中一个词的意义，而且多半是由第一个词汇的意义来表示整个并列结构的意思；或选择一个概括性的词语进行表达；或者使用程度性副词以增强这种重复的强调性。

由于求同型并列结构采取的是同义反复（tautology），即表述不同但并无实质差异，例如法律英语中的外来词组合（如法语词、拉丁语），英语本域词汇与外来词的组合。这些英语本域词汇与外来词的组合，以及外来词与外来词的组合，乃是求法律英语中并列结构中的同型法律词汇并列的主要特征。^[111]根据英语重要词汇放在前面的特征，^[112]第二或第三个词乃是因情势变迁而对第一个词的补充，^[113]故在汉译时，第一个词汇的意义往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国外学者在翻译同义反复的并列词汇时，就往往取并列结构中第一个词汇的意义。

例1　without let or hindrance

上例中的词组属于同义反复，其意思是without any impediment whatsoever，absolutely unimpeded，即使用并列的意图在于强调，故在翻译时不妨凸显出该强调的语气而采用增加修饰词的方法。本例中，可增加一个表示强调的形容词或副词，以突出其概括性或一般性。试译：“丝毫不受阻挠地”。

例2　..the arbitration award is final and conclusive.

画线处的词组也属于同义反复，可选择一个更具有概括性的词语进行处理。^[114]相比较而言，前者更具概括性，故只需翻译前者即可：“该仲裁裁决为终局裁决”。

例3　No marginal note placed at the side of any section or provision to indicate the subject，contents，or effect of such section or provision and no heading or cross-line placed at the head or beginning of a Part，section or provision or a group of sections or provisions to indicate the subject，contents，or effect of such Part，section，provision，or group shall be taken to be part of the Act or instrument or be considered or judicially noticed in relation to the construction or interpretation of the Act or instrument or any portion thereof；

根据布莱克法律词典的解释，construction与interpretation存在区别^[115]，即前者是在法律条文中出现分歧或歧义时而消除该歧义的解释活动，后者则是任何人在阅读过程中都须进行解读的一个过程，或者为了理解立法者的意图而进行的解读过程，^[116]因此有人将其归类为求异性并列结构，并分别翻译为“意图解释”和“文意解释”。^[117]还有学者从语言学和法学两个层面对两者的区别进行了分析，认为interpretation是一种思维过程或状态，并非一种言语行为，而construe则是“法院对某些法律语言的权威性诠释做出宣告的一个过程”，这种宣告就表明construction是一种典型的言语行为，而对某个意思的诠释进行宣告的行为在法律语境中颇为普遍，并常产生设立或改变某种机构状态的法律效果，其真实性或正确性并非该宣告过程关注的重点，该过程关注的是其有效性。如此一来，“法官通常不能通过推测立法行文中立法者的意图而对成文法进行解释”，换言之，这种解释常常行不通，故只好“越过解释的限度而对立法时并不存在的意义做出宣告”。^[118]

上述译文和表述都过分强调语言层面的分析而忽略了司法界的现实。从两者的词源（etymology）观之，construe一词来语拉丁语，而interpret一词是英语本域词，故该并列结构属于英语本域词与外来词的组合。司法界并未区别两者，^[119]因议会立法的释义条款或在成文法解释中常交替使用construe和construction。例如：

SECT15AConstruction of Acts to be subject to Constitution

Every Act shall be read and construed subject to the Constitution，and so as not to exceed the legislative power of the Commonwealth，to the intent that where any enactment thereof would，but for this section，have been construed as being in excess of that power，it shall nevertheless be a valid enactment to the extent to which it is not in excess of that power.

（——ACTS INTERPRETATION ACT 1901）

PART 5-CONSTRUCTION OF ACTS AND INSTRUMENTS

31.Acts and instruments to be construed so as not to exceed the legislative power of Parliament

32.Instruments to be construed so as not to exceed the powers conferred by the Acts under which they are made （——New South Wales Consolidated Acts）

可见该结构实际上属于求同型近义词，即在某语境下从立法意图对成文法的某些表述进行解释，即学者们所谓的“诠释”。^[120]在英美法系，interpretation与construction具有相同涵义，尽管在Williams v.Humble Oil ＆Refining Company一案中，^[121]第五巡回法庭认为Interpretation指确定文件中所使用词语的涵义的过程，该过程通常是陪审团履行其职责的过程；而一旦明确所使用词汇的含义后，确定该词汇的法律后果的过程就是construction，该过程是法院履行其职责的一个过程。^[122]但在英国的Chatenay v.The Brazilian Submarine Telegraph Co.Ltd.一案中，^[123]法院认为，construction一词在英国律师眼中包括两层含义：首先指所使用词语的含义，其次指其法律后果，足见construction与Interpretation同义。Kim Lewison也指出，区分两者不知有何意义，因两者在实际使用中通常可以互换。^[124]

总之，无论是在学术性研究还是立法以及立法解释中，两者都是通用的，故可译为“诠释”，或者，从目的论或从目的解释法的视角，可译为“目的解释”。^[125]

例4　The sellers and the buyers agree that amendment to and revisions of this contract may be made to the relevant terms and conditions as and when the need arises.画线部分除了使用不同的介词搭配外，在意义上并不存在区别，故可使用其中一个意义进行翻译：“……同意在必要时对本合同的条款进行修订”。

例5　The client agrees to furnish and provide the lawyer with relevant information such as..例5中的furnish与provide意思一样，故可选择其中一个词语的意思既可。试译：委托人同意向律师提供诸如……相关信息。

例6　This Agreement and any rights or obligations hereafter are not transferable or assignable.

尽管有人认为transferable范围更广，涉及各种权利的转让，而assignable一般表不动产或不动产权利证书的转让，^[126]但根据Black’s Law Dictionary，两者其实并无区别。如前所述，放在第一位置的词语往往是更重要的词汇，因此，其区别也正好印证了“可只翻译第一个词语而达到代替翻译整个并列结构的目的”这一规则的正确性。本例亦可采纳添加一个修饰词以示强调的方法。试译：本协议及其规定的权利和义务不得擅自转让。

上述求同型近义词为汉译英提出了警示：在法律汉语词汇英译时，亦须考虑到法律英语多使用并列结构的特点，以使译文更符合目的语的表述习惯和文体特征。

例7　法人、个体工商户、个人合伙享有名称权。企业法人、个体工商户、个人合伙有权使用、依法转让自己的名称。（《民法通则》第九十九条）

（1）..have the right to use and，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to transfer their own business names.（CCH）

（2）..have the right to use and，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to transfer their names.（CLR）

（3）..shall have the right to use and lawfully assign their own names.（LAB）

（4）An enterprise-legal person，proprietorship or partnership has the right to bear or legally assign its business name.（陈忠诚译）^[127]

改译：..have the right to use and transfer and assign the trade name thereof subject to appropriate laws and regulations.

原文中的“转让”一词分别被译为assign或transfer。如果两者确有语义上的差异，那么上述译文中选择性地将“转让”译为transfer或assign，都会或多或少地导致语义缺损。因此笔者援用英美法系中的and和or引导的并列结构进行改译，以实现词义的相互补充。

例8　本公司特此解除甲方对已修正协议的进一步履行义务，并免除其依据该修正协议而应承担的所有义务和责任。

对于上例可如法炮制，采用同/近义词并列将“解除”译为discharge and release，而“义务”与“责任”为不同概念，^[128]亦应分别处理。试译：

The Company hereby releases and discharges Party A from further performance of，and any duties，obligations，or liabilities under，the amended Agreement.

（2）针对法律英语中的求异性并列结构，如果原文的并列表达能体现出明显的区别，可分别进行翻译；但分别进行翻译后却略显啰嗦，则可以该并列结构的一个上位词进行翻译。

如前所述，非同义词之所以并列使用，乃是为了在语义上相互补充，增加法律规范的调整范围。因此，若并列结构中的词汇明显有区别，可进行字面翻译（literal rendering）。

例1　Assignor hereby irrevocably assigns，conveys，and otherwise transfers to Devco，and its respective successors，licensees，and assignees，all right，title and interest worldwide in and to the Work and all proprietary rights therein，including，without limitation，all copyrights，trade marks，design patents，tradesecret rights，moral rights，and all contract and licensing rights，and all claims and causes of action in respect to any of the foregoing，whether now known or hereafter to become known.

例1中的画线部分为近义词并列，可选择其中一个意思翻译即可；而黑体字为不同意义的词汇并列，应分别翻译。试译：

转让人在此将作品和与作品有关的所有权利不可撤销地转让给迪威公司及其继承人、被特许人和受让人，包括但不限于版权、商标、外观设计专利、商业秘密、作者精神权利、一切承包和特许权利，以及与此有关的一切诉权，不论其是现在已为人所知还是在缔约后方为人所知。

通过区别对待并适当调整，译文更符合目的语的表述规范。

例2　The criminal justice system is not the solution to all public safety problems effectively，efficiently，and fairly.

The mission of the Stone Mountain Judicial Circuit is to act expeditiously in a manner that instills public trust and confidence that the Superior Court operates fairly，efficiently，effectively and satisfyingly.

例2中的并列词组中各成分意思不同，其中effectively与efficiently是商业领域中常见的借域类法律术语，其差别在于“前者指做正确的事情，而后者指以正确的方式做事情”（Being effective is about doing the right things，while being efficient is about doing the things in the right manner），^[129]而fairly表示公平公正地。故可将该结构译为：“……有效地、高效地且公正地……//或：卓有成效、令人满意和公平公正地……”。

例3　Right to dispose of property by will

3（1）Any person maydevise，bequeath or dispose of by will，executed as in this Act provided，all real property and all personal property to which the person is entitled，either at law or in equity，at the time of the person’s death and which if not so devised，bequeathed or disposed of would devolve upon the person’s heirs-at-law or representatives.（Wills Act，CHAPTER 505OF THE REVISED STATUTES，1989）

例3中的devise与bequeath在现代立法中分别表示“不动产遗赠”与“动产遗赠”，^[130]可两者并列是为了互相补充。对于这类彼此有差异但相互补充的概念，可采用一个更为概括性的词汇，即选择“不动产遗赠”与“动产遗赠”的一个上位概念“遗赠”，来处理该并列结构，从而避免了译为“不动产遗赠与动产遗赠”这种啰嗦表述。

例4　Section 4.（3）（A）The absence of diplomatic relations and recognition with respect to×××shall not abrogate，infringe，modify，deny，or otherwise affect in any way any rights or obligations（including but not limited to those involving contracts，debts，or property interests of any kind）under the laws of the United States heretofore or hereafter acquired by or with respect to×××.

例4中的画线部分为均为同义词并列结构，黑体字则为不同事项的并列。试译：

迄今或今后×××根据美国法而与美国产生的所有权利或义务（包括但不限于涉及合同、债务或任何财产利益的权利或义务），均不得因美国与×××之间不存在外交关系或×××不为美国所承认而被废除、侵害、修改、否认或受到其他任何影响。

即，对于同义词并列结构，可用一个概况性上位词代替之，而对其中的“abrogate，infringe，modify，deny，or otherwise affect”（即特定词与概括性词汇的组合），则分别翻译各并列项。

例5　assault and battery

一般认为，任何威胁，只要足以使被威胁者感到恐惧，就构成assault，即刑法中的“企图伤害罪”，也可指侵权法中的“威胁、恐吓”；而battery是指无正当理由、未经他人同意而故意以武力攻击他人身体或造成他人身体的伤害，要件是触碰到受害人的身体，虽然这种触碰可能是不法行为人间接造成的，例如：向原告投掷物体、用拳头击打某人身体、击落某人头上的帽子、不当的外科手术、不当的身体接触，如拥抱、接吻、威胁他人的动作等，均可构成英美侵权法上的battery，也可构成刑法中的重罪（felony）或轻罪（misdemeanor），即殴打罪。^[131]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一种企图或可能性（并未接触到），而后者已然实际实施了接触行为。由于assault在实践中很难证明，法院也倾向于对那些实际已经实施了伤害行为的人进行审理，故一般很难单独提起assault之诉，即受害人常将其与battery一起作为诉因，^[132]由于assault被更为严重的battery所合并，故实践中不再对其assault进行处罚。^[133]两者的关系就如一首歌中所唱道的：“assault and battery go together like love and marriage”，故在翻译时可选择其中更具有概括性的词（battery）的意思即可，即译为“殴打（罪）；人身伤害（罪）”。

例6　第一百一十一条　……对违约责任没有约定或者约定不明确，依照本法第六十一条的规定仍不能确定的，受损害方根据标的的性质以及损失的大小，可以合理选择要求对方承担修理、更换、重作、退货、减少价款或者报酬等违约责任。

译1：Article 111..Where the liabilities of breach were not prescribed or clearly prescribed，and cannot be determined in accordance with Article 61hereof，the aggrieved party may，by reasonable election in light of the nature of the subject matter and the degree of loss，require the other party to assume liabilities for breach by way of repair，replacement，remaking，acceptance of returned goods，or reduction in price or remuneration，etc.^[134]

译2：Article 111..Where there is no agreement in the contract on the liability for breach of contract or such agreement is unclear，nor can it be determin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61of this Law，the damaged party may，in light of the nature of the subject matter and the degree of loss，reasonably choose to request the other party to bear the liabilities for the breach of contract such as repairing，substituting，reworking，returning the goods，or reducing the price or remuneration.^[135]

译3：Article 111..If the liability for breach of contract is not stipulated or is not clearly stipulated，nor can it be determined pursuant to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61of this Law，the party suffering the loss may，with reference to the nature of the targeted matter and the degree of the loss，choose in a reasonable manner to demand that the other party bear the liability for breach of contract in such form as repair，replacement，redoing，return of the targeted matter，discount in payment or remuneration.^[136]

上述三个译法中，“修理、更换、重作、退货、减少价款或者报酬”的译法各不相同，尽管都采用了并列的结构，但在语篇上有对译之嫌，不妨改译如下：

Article111..t.heaggrieved party may require the seller to repair，replace or remake the goods，return the faulty goods to the Supplier，or reduce the purchase price of the goods or remuneration for services.

即采用押头韵的方式，读起来朗朗上口，可凸显法律英语的诗性特征。

例7　国务院和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应当加强节能工作，合理调整产业结构、企业结构、产品结构和能源消费结构，推动企业降低单位产值能耗和单位产品能耗，淘汰落后的生产能力，改进能源的开发、加工、转换、输送、储存和供应，提高能源利用效率。（《能源法》第七条第二款）

画线部分为求异型并列结构，可将各并列项译出来：“..improve the development，processing，conversion，transmission，storage and supplyof energies，and improve energy utilization efficiency.”

例8　第四条　民事活动应当遵循自愿、公平、等价有偿、诚实信用的原则。（《民法通则》）

译1：..“the principles of voluntariness，fairness，making compensation for equal value，honesty and credibility”（LAB）

译2：“the principles of voluntary participation，equity，compensation at equal value and honesty and trustworthiness”（CCH）

译3：“the principles of voluntariness，fairness，compensation for equal value and good faith”（CLR）

译4：“the principles of voluntariness，fairness，quid pro quo，and full-faith-andcredit”（陈忠诚）^[137]

例8中的“自愿、公平、等价有偿、诚实信用”可谓是典型的非同义性的词组并列，这些高度理性化的表达方式是大陆法系高度理性思辨的表现，在法律英语中几乎没有类似的表达法可供参考。学者和机构的几种表述从某种意义上揭示了原文的内容，但有进一步改进的必要。首先来看看下列规定：

2012California Rules of Court

Rule 3.853.Voluntary participation and self-determination

A mediator must conduct the mediation in a manner that supports theprinciples of voluntary participation and self-determination by the parties.For this purpose a mediator must：

（1）Inform the parties，at or before the outset of the first mediation session，that any resolution of the dispute in mediation requires a voluntary agreement of the parties；

（2）Respect the right of each participant to decide the extent of his or her participation in the mediation，including the right to withdraw from the mediation at any time；and

（3）Refrain from coercing any party to make a decision or to continue to participate in the mediation.

（Rule 3.853amended and renumbered effective January 1，2007；adopted as rule 1620.3effective January 1，2003.）

对上述规定，顾问委员会（Advisory Committee）的评价是“the principles of voluntary participation and self-determination are fundamental principles of mediation that apply both to mediations in which the parties voluntarily elect to mediate and to those in which the parties are required to go to mediation in a mandatory court mediation program or by court order”，^[138]即自愿参与和自决原则至为重要，这不仅适用于调解，亦适用于民事活动。根据有关解释，自愿原则“requires that people not be coerced into participating in research，and that they be fully informed about the procedures and risks involved in research and give consent”，^[139]与科研领域一个广为接受的前提的“voluntary informed consent”原则为同一个意思，即出于自愿、并对拟进行的活动内容有所了解。^[140]因此，不妨将“自愿原则”处理为“the principle of voluntary participation and self-determination”或者“the principle of voluntarism”。^[141]

其次，由于大陆法系所谓的公平与普通法系的“衡平”即公平在内涵与外延上均颇为契合，将“公平原则”译为“principles of equality，equity and fairness”则可体现法律英语词汇的诗性特征。

至于“诚实信用”，陈忠诚先生将其译为full-faith-and-credit，实则是对英美法中有关原则的误解。美国宪法第5条涉及“the Full Faith and Credit Clause”：“..full faith and credit shall be given in each state to the public acts，records and judicial proceedings of every other state..”，即各州应该承认和执行其他州所做的判决，即便各州的法律规定存在差异^[142]，故不妨译为“the principle of good faith”。

再看看“等价有偿”的译文。在民法中，“等价有偿”的意思是指除法律另有规定或合同另有约定外，取得他人的财产利益或者得到他人的劳动服务就应当向对方支付相应的价款或酬金，其实质是等价交换。有学者认为，在商业交往中人们形成了诸多交易惯例或商业道德，其中有一个黄金规则（golden rule）：

..theethicofreciprocity-quid pro quo：value for value-mutually beneficial interaction in which all parties gain.This principle is the foundation，the sine qua non of civilized society.^[143]

上述规则道出了“等价有偿”的实质：即孔夫子所说的“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44]、基督教的“你希望别人如何对待你，你就如何对待别人”（Treat other as you want them to treat you）以及其他一些哲理，^[145]与英美法合同领域中的“good and valuable consideration”（合理的对价）的意思相同。因此，“compensation for（or at）equal value”并未体现出其中隐含的哲理。陈忠诚先生的译文中使用了the principle of quid pro quo则颇为恰当，与“principle of reciprocity”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