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方位词为格式成素的类固定短语研究

以方位词为格式成素的类固定短语研究

张　轶

提　要：本文通过对2000万字语料的统计和分析，尝试从结构语言学的角度对以方位词为格式成素的类固定短语进行描写和解释。通过观察其嵌入成分和方位词在句法和语义上的特点，从而归纳出该类短语的用法和意义。

关键词：方位词　类固定短语

1.短语的结构特点

1.1　短语的结构类型

本文所研究的以方位词为格式成素的类固定短语共有方₁X方₂Y、X方₁Y方₂和方₁方₂XY三种格式，可细分为上X下Y、X上Y下、上下XY、左X右Y、X左Y右、左右XY、前X后Y、X前Y后、前后XY、东X西Y、X东Y西、南X北Y、X南Y北13种格式。

1.1.1　嵌入成分的形式类型

以方位词为格式成素的类固定短语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它的固定部分由方位词组成，保证了该短语的固定格式和格式义。而嵌入成分则由其他成分填充，嵌入成分保证了该类短语具体语例的多样性及具体语义的丰富性。该类短语相对于其他类型的类固定短语而言，嵌入成分的形式相对比较丰富，除了单音节的主要形式以外，还出现了很多双音节词甚至多音节短语等，具体类型如下：

表一　嵌入成分的形式类型

1.1.2　嵌入成分的语法功能

通过对语例中的嵌入成分进行分析，我们发现嵌入该类短语中的的成分一般以动词性成分为主，占所有324个语例的57.7％，已经超出了半数。其次是名词，占全部语例的13.9％，再其次是“一”字短语和复合词，分别占全部语料的11.1％和10.8％，剩下还有副词、数词和形容词以及一些其他成分。

2.短语的语义分析

2.1　嵌入成分的语义分析

通过以上对短语形式上所进行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该类短语的形式较为多样，而且其嵌入成分以动词性和名词性成分居多，那么该类短语中的嵌入成分在语义上又有哪些特点呢？我们首先来看一下嵌入成分两部分之间在语义上都有哪些关联。

2.1.1　嵌入成分X和Y的关系

通过对语例中嵌入成分XY的关系进行分析，我们发现嵌入成分之间的关系主要有同义、类义、反义、复合词等几种，其中类义中还包含一种特殊情况，例如：“东托人西送礼”以及“左敲敲右闻闻”之类的。虽然X和Y本身并没有很大的关联，但是却是构成某一具体事件的两种相关联的行为，比如“托人”和“送礼”同为“向人寻求帮助”这一事件的两种想关联的行为，而“敲敲”和“闻闻”则为“找东西”这一事件的两种相关联的行为。

根据以上的语义分类，我们所得到的它们在语例中的所占比重如下表所示：

表二　嵌入成分的语义关系

2.1.2　嵌入成分为动词性成分时的语义特点

动词性嵌入成分是该类短语的主要嵌入成分，由上所述，在所有嵌入成分中该类嵌入成分已经占到了一半以上，那么这些动词性的嵌入成分在语义上都有哪些特征呢？我们以语料中出现的单音节动词为例对其进行了以下研究：

〈爱、拆、补、奔、颠、跑、走、猜、查、缠、绕、拉、扯、闯、撞、瞅、看、望、窜、进、倒、歪、躲、藏、拐、绕、移、转、怪、逛、混、借、凑、借、挪、摸、拦、截、聊、扯、流、扭、曲、弄、敲、闻、瞧、升、落、套、挑、拣、涂、抹、弯、嗅、想、摇、晃、掖、游、荡、砸、抢、找、寻、遮、挥、打、击、摔、说、问、答、要、指、通、彻、来、往、征、战、讨、惩、毖、堵、俯、仰、赴、继、弓、蹬、瞻、顾、呼、应、拥、惊、怕、倨、恭、忙、承、启、思、翻、合、有、知、光、裕、安、抚、磨、蹭、冲、突、等、闪、盼、唤、拽、揽、兜、拧、避、试、听、挡、削、刺、照、支、绌、抱、背、撺、飞、去、欺、瞒、蒙、能、爬、骑、捂、涨、跌、串〉

以上为我们语料中所出现的所有的单音节动词成分，通过对以上动词语义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出现在该类短语中的动词多数为动作性较强或主观性较强的词，也就是说这些动词或者造成动作主体或客体的位移变化或者对作用对象产生一定积极或者消极的影响或者表现了动作主体的主观意志。我们尝试着对上面的动词的语义进行了以下的分类：

①对动作主客体产生影响

动作主体或客体的位移：〈奔、颠、跑、走、飞、去、拐、绕、移、转、窜、进、闯、逛、游、荡、倒、歪、躲、藏、借、凑、挪、升、落、赴、继、闪、冲、突、流、爬、骑、串、涨、跌、来、往、找、寻、晃、摇、避〉

②对动作对象产生积极或消极影响：〈拆、补、惩、毖、缠、绕、拉、扯、撞、砸、抢、光、裕、削、刺、拦、截、遮、摔、征、战、讨、安、抚、扭、曲、拽、掖、堵、击〉

③与动作主体联系较为密切

感官行为动词：〈猜、瞅、看、望、问、答、说、听、闻、嗅、聊、扯、瞧、唤、呼、应〉

心理行为动词：〈惊、怕、爱、怪、思、瞻、顾、盼、想〉

肢体行为动作：〈弄、敲、挑、拣、涂、抹、支、拥、挥、打、倨、恭、弓、蹬、指、捂、抱、背、俯、仰、揽、兜、拧、挡、摸、弯〉

2.1.3　嵌入成分为名词性成分时的语义特点

我们对语料中出现的以名词为嵌入成分短语进行分析，发现它们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地理、处所名词：〈河东河西、天（山）南地（海）北、前店后场、街前街后、前街后院、前邻后舍、家前庙后、房前屋后、左邻右舍、天上地下、地上地下、山上山下、楼前楼后、楼上楼下〉

物体名词：〈车前车后、鞍前马后、马前马后、门前门后、人前人后、身前身后、前戏后续、前胸后背、前膀后臂、刘广左刘广右、身左身右、官上官下、桌上桌下〉

事件名词：〈婚前婚后、茶前饭后、脚前脚后、前脚后脚（这里脚的意思为主体的离开）〉

时间名词：〈年前年后〉

2.2　与嵌入成分结合后方位词及格式的语义分析：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大体上了解了该类短语嵌入成分在语义上的特点，那么这些嵌入成分在与方位词结合以后，对方位词的语义造成了哪些影响呢？

在我们以往的定义中方位词一般是用来指示方向和处所的词语，但是作为类固定短语格式成素的方位词除了少数仍然保留指示方位的语义以外，其中的大部分已经虚化了，具有了类固定短语固定格式本身的格式义。下面我们就来对语料中所出现的324个语例的语义进行分析。

2.2.1　嵌入成分为动词时方位词及格式的语义分析

当嵌入成分为单音节动词的时候方位词的语义大部分已经虚化了，不再表示事物或动作的具体方位，而是具有了特定的格式义。根据我们对所有出现语例的分析，我们发现这类型短语的语义主要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种：

①动作的作用范围广或动作幅度很大，如：〈说东说西、南征北战、瞻前顾后、跑上跑下、欺上瞒下、前仰后合等〉

②动作重复的频率高或者持续时间很长，如：〈左顾右盼、左等右等、忙上忙下、前思后想等〉

③表示事物杂乱无章：〈东倒西歪、东涂西抹等〉

④方位词虚化为任指代词：〈拆东补西、左支右绌、前仆后继〉

2.2.2　嵌入成分为名词时方位词及格式的语义分析

从上面对嵌入的名词性成分的分析我们知道进入该类短语的名词主要有地理、处所名词，事物名词和时间名词三类，那么下面我们来分析一下方位词与这些名词组合后语义上的特点。

根据对具体语例的分析我们基本得出以下结论：

①当嵌入成分为地理、处所名词且X≠Y时，短语的意思为从X到Y的整个范围，即泛指范围或对象很广，如：〈房前屋后、左邻右舍、天上地下〉

②当嵌入成分为地理、处所名词或物体名词且X=Y时，短语的意思为以该物体或处所为原点向四周扩散的范围，如：〈门前门后、身左身右、桌上桌下等〉

③当嵌入成分为事件或者时间名词且X≠Y时，短语的意思为X之前和Y之后的时间范围，如：〈茶前饭后〉

④当嵌入成分为事件或者时间名词且X=Y时，短语的意思为以该事件或时间为原点，向前后扩散的时间范围，如：〈年前年后〉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在这一部分中仍有特殊情况的存在，如“刘广左刘广右”，这一类短语中的方位词表示的是与嵌入成分相关的一系列的事情，整个短语的意思是强调事物的数量很多或动作行为的高频重复，比如上面的语例表示的就是谈论的关于刘广的事情非常多。

2.2.3　嵌入成分为“一字短语”时方位词及格式的语义分析

当嵌入成分为一字短语的时候，方位词的语义发生虚化，不再具有方位义，而是虚化为类固定短语的格式义。在我们所搜集到的语料中只有“东X西Y”和“左X右Y”两种格式可以插入该类型的嵌入成分，而且其嵌入成分的两部分均为同义或者类义的关系。但是这两种格式在语义的表达上却不太一样，“东X西Y”格式与一字短语相结合的时候表示的意思一般为事物的放置或者动作的进行杂乱无章、毫无头绪。如“东一件（衣服）西一件（衣服）、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而“左X右Y”与一字短语相结合的时候表示的意思一般强调事物的数量很多或动作行为的高频重复“左一件（衣服）右一件（衣服）、左摸一下右摸一下”。

2.2.4　嵌入成分为形容词或副词时方位词及格式的语义分析

嵌入成分为形容词或者副词的情况在语例中出现的很少，通过我们的观察，我们发现当嵌入成分为形容词时，方位词仍然保留自身的指示方位的意义，如：前窄后宽、上凸下凹、前凸后翘、上深下浅等。而当嵌入成成分为副词的时候，一般表示物体的位移方向不定、变化多端或者是对物体具体位置的判断，如：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上不下、不前不后等。

3.短语的句法功能

3.1　短语的句法位置

3.1.1　句法位置统计及分析

3.1.1.1　句法位置的统计

通过对语料库中的1806条例句进行梳理以后，得出以下数据：

表三　短语的句法位置

根据以上的数据我们可以看出，该类短语在句中做谓语的比重较大，这与前面我们分析的该类短语的嵌入成分以动词为主相符，下面我们通过一些具体的语例，对该类短语做谓语及状语的情况进行分析。

3.1.1.2　做谓语

（1）根据记忆中的大概位置和三立探监时的描述，在小区里东弯西转了好一阵。（高和《妻祸》）

（2）外公很爱她，她却无法随外公南征北战。（储小雷《无可归依》）

（3）她们俩在这间售货屋里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安苹《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女人》）

（4）老弟，你这样说说倒是痛快，真要坐在我的位子上，就只能瞻前顾后，前怕虎后怕狼了。（萧闲《媒变》）

（5）……忙东拼西凑一万元……（《人民日报》1993）

从以上的例句我们可以看出该类短语不但可以单独作谓语，也可以后带宾语、补语，这与该类短语的内嵌动词动作性较强有关，且在其做谓语的句中常常会出现后续句，对该短语所表示的动作的结果或原因进行补充说明，这与该类短语的描述性强有关，由于篇幅限制，暂且不做解释。

3.1.1.3　做状语

（6）……贺顿上上下下打量着汤小希……（毕淑敏《女心理师》）

（7）老李不吭声，只是在床上前弓后曲地比画。（朱文《看女人》）

（8）吃晚饭的时候，盛珠显示出性格的端倪，左一个施大爷右一个施大爷地叫唤。老头被叫得乐呵呵的。（徐名涛《北京往事》）

（9）春节前一个礼拜，天南海北连续飞了五个地方……（马营《爱情西岸》）

该类短语在做状语的时候可以带“地”也可以不带“地”，主要对动作行为的方式、地点、时间等进行描写和陈述。后面也常常会带后续句，对该类短语所描述的动作的结果等进行补充说明。

4.结　　语

本文主要对以方位词为格式成素的类固定短语进行了结构、语义及句法功能等方面的描写和分析，发现了该类短语在形式上的多样性以及内嵌成分的丰富性，还有根据内嵌成分不同其在语义上的差异性。同时我们发现该类短语在表义时主观性较强，在句中充当谓语和状语是其主要的句法功能。

参考文献：

李传军　2008类固定短语相关问题研究，上海师范大学硕士论文

李艳华　2010“东A西B”类格式的语法定位，《世界汉语教学》第2期

王子艺　2010“N前N后”的多角度考察，《对外汉语研究与探索（一）》，上海：学林出版社

张　斌　2002《现代汉语》，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朱德熙　1982《语法讲义》，北京：商务印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