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文化的遗憾

十字军运动

由基督教教会发动的十字军运动是西欧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欧洲开始摆脱中世纪早期的社会停滞和封闭状态。尽管十字军运动的直接目的是为了从伊斯兰教徒手中夺回圣地耶路撒冷，是不同宗教间的冲突和屠杀，但是，它也是欧洲人的一场精神复苏运动，是基督徒热情的一次大爆发，客观上加强了欧洲各地间的交流。与后来出现的商业复苏和城市复苏一样，十字军运动是西欧人活力不断增强和自信心提高的一种表现。

十字军的特殊魅力在于它不仅是一场赎罪战争，给予参加者的回报不限于对财产及家人的保护、对讼案及债务的免除，还有“全免罪罚”这一非同寻常的赠予。自乌尔班二世发动十字军东征以来，这一举措的创新性和它所取得的成功令世人瞠目。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后，在西欧最肥沃的宗教土壤中，十字军的超常价值被不断地阐述和弘扬。1108年，有一封来自马格登堡教区的信，呼吁基督徒向斯拉夫人发动十字军。信中的言辞和比喻都是对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记忆的呼唤，并且企图把这种记忆和新的目的——对易北河以东的斯拉夫人发动战争联系起来。这封信虽未即刻结出果实，但是很显然，十字军已经在那个渴望拯救的社会里生了根，它所具有的光荣和骄傲积淀为基督徒的集体记忆，形成了特有的十字军传统。

1095年，教皇乌尔班二世在法国南部的克勒芒召开宗教会议，发表煽动基督徒的长篇演说，为“征讨异教徒”进行总动员。以此为标志，开始了长达200余年的十字军东征。通过十字军东征，欧洲人接触到了高水平的拜占庭文化和阿拉伯文化，带回了许多学术典籍。在阿拉伯人占领的比利牛斯半岛和诺曼人占领的意大利南部，许多学者将古典文献和阿拉伯文献由希腊文和阿拉伯文译为拉丁文。由此，中世纪的欧洲开始了解到古典文化的面貌，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欧几里德的几何原理，托勒密的天文学，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医学著作等。另外，一些伊斯兰文化的杰出成就，如阿维森纳的医学和哲学著作、阿维罗伊的哲学著作以及各种代数学、化学、天文学、医学方面的知识也都传入欧洲。这对于当时西欧的学术界和文化界仿佛一股清新的空气。在十字军东征的年代中，尤其是在最初的几次十字军东征中，几乎所有的成员都为同一行动而疯狂。

十字军东征运动的出现有着深刻的历史和社会背景。首先，十字军东征运动是几个世纪以来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之间争斗的延续和高潮。7世纪起，伊斯兰教在西亚兴起，随后以武力胁迫人们对其皈依，基督教一直与伊斯兰教的扩张进行各种斗争。虽然东部有拜占庭帝国阻挡伊斯兰教对欧洲的扩张步伐，但是其在西班牙的胜利表明伊斯兰教的威胁始终存在。因此遏制伊斯兰的进攻势头，把伊斯兰教逐出欧洲一直是基督教教会的目标。在中世纪初期，整个欧洲处于动荡和混乱之中，基督教会被迫处于守势，现在日渐强盛的基督教终于有了向对手进行反击的机会。当西方朝圣者去圣城耶路撒冷的道路被阻，拜占庭遣使求救时，教皇乌尔班二世认为这是一个发动攻势的大好机会，于是号召所有基督教信徒参加东征，进行圣战，以从穆斯林手中夺回圣地。

其次，十字军东征运动满足了基督教徒开拓视野、扩展疆土的需求。在十字军东征前的几个世纪，除了文化和宗教生活实现了大一统以外，欧洲未能建立具有普遍性、为所有人接受的文化体系。政治和经济上的封建割据使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局部的、地方性的。很多民众都被局限在狭小的天地里，人的思想和活动都要求超越这种限制;对于外面的世界，人们更是渴望了解。撇开宗教信仰的因素，欧洲广大民众对十字军运动的热情实质上是对未知新生活的向往，其中既有对往昔自由自在的蛮族生活的回忆，也包含对广阔未来的憧憬，十字军东征为欧洲民众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

正因为如此，十字军东征运动的最主要特征是它的广泛性。它把整个欧洲都调动起来，有10万人自愿投入这一运动，这在当时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来自西欧的几乎所有地区和所有阶层的人都加入十字军行列，所以有“人民的十字军”之称。可以说，这是第一次全欧洲性的群体运动。

尽管十字军东征运动本身是一场残酷的血腥战争，表现出对不同信仰的人们残酷的迫害和杀戮。战争结果是成千上万民众死在东征的途中，成千上万穆斯林信徒遭到屠杀，圣城遭到破坏。对于犹太人而言，十字军东征运动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数以万计生活在欧洲的犹太人因信仰的不同而遭到杀戮，无数财产遭到损毁。然而，十字军东征运动还是包含一系列积极成果的，特别是对于未来的欧洲社会生活而言。

1.十字军东征运动改变了东西方之间长期的隔绝封闭状态。此前，西方的基督教社会和东方的伊斯兰教社会彼此间鲜有往来，相互间的了解不多。十字军东征后，西方人开始走出过去的封闭隔绝，东西方有了更多的人员交流和货物交往。其中最显著的标志，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后，东西方之间贸易的大规模开展，不仅产自亚洲的物产被介绍到欧洲，而且新的技术和科学开始传人欧洲，如中国的四大发明、印度的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文化等，并在社会生活中得到运用，推动了欧洲文明的发展进程。

2.十字军东征运动向基督教世界展示了一个更为广阔和多彩的世界，开阔了西方人的视野并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观。参加十字军东征的战士在征战的过程中亲眼目睹了一个新奇的、千姿百态的、不同于自己所生活的社会，改变了他们对世界固有的看法。欧洲人猛然发现自己的身边还有其他样式的文明存在，一是拜占庭文明，另一个是伊斯兰文明。它们不仅与自己的文明样式有所不同，而且表现得更为丰富、多彩。人们见到众多的异域事物和他乡习俗，对他们造成思想上的冲击，提高了他们的人生境界。西欧人固有的世界观开始发生变化，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都出现了新气象。从众多反映当时十字军运动的文字记载可以清楚地看出东方民族和文化的冲击。

3.十字军东征运动培育了一种向外拓展和冒险的精神，这正是欧洲人走出封闭，开创新天地所必需的。事实证明，十字军运动是西欧从封闭到开放的转折，从僵滞到活跃的开始。欧洲对外的大门一旦打开，此后就再也没有关闭过，从此，西方开始奉行“走出去”的对外交往政策。从某种意义上说，后来的地理大发现和西方人在世界范围内的殖民征服是十字军开创的这一精神的延续和发展。

4.十字军东征运动使欧洲封建制度日趋衰落，君主权力的加强，使人们对待宗教的态度发生变化。许多封建领主在这一运动中丧生，农奴流失，财产损失，大大减少了小封地、小领地、小领主的数量，人员的流动给封建制造成了冲击，此前“地方性”的趋势被中止，地方性开始逐步让位于民族、国家，王权的影响力开始有所上升。从思想方面来说，以宗教信仰的名义和影响发动的十字军运动，结果却使社会朝着开始背离宗教思想的方向发展。欧洲人由对它的迷信和盲从转向怀疑，人们开始从更广阔的角度看待宗教。在这之后欧洲异端思想的不断出现不能不说与此无关。这大概是发动十字军运动的基督教教会所始料不及的。

5.十字军东征运动对西欧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而言，积极作用不言而喻。它不仅使西欧诸商业城市垄断了利润丰厚的东西方贸易，而且大大加快了西欧商业货币经济的复兴和迅速发展，使西欧地区率先跨入了资本主义行业。十字军虽然没有建造起作为商品货币经济策源地的城市，但它推动了原有城市的发展和性质的转换，新城市的涌现，城市经济势力的增强和在整个西欧社会生活中影响力的增大。这是十字军东征所带来的商业全面复兴导致的必然结果。城市工业也因东方生产技术的传入和市场的需求而发展起来。

十字军运动对西方人的思想和社会所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它开拓了人们的视野，改变了人们对世界的原有看法，并改变了当时的经济、社会、政治制度，从此欧洲逐渐走出封闭、蒙昧，开始了长达几个世纪的“世界化”历程。

镇压异端

基督教产生于罗马帝国后期，起初是以普通大众精神慰藉的面目出现的，本是一种社会自救的象征。从一个遭迫害的教派发展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并在中世纪成为全欧洲精神世界的统治者，基督教及教会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天职，它的首领——教皇成为思想界的专制魔王。教皇凭借了政治上的威权，通过建立宗教裁判所，试图把人们的思想自由束缚起来，迫使他们去过那机械式的钦定生活;有敢违犯的，便以邪教徒相待，火刑侍候于后。

异端运动由来已久，基督教初期因为教义之争，失败的一方往往被判为异端。12－13世纪，异端运动在西欧达到了高潮。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社会民众对教会高度世俗化和生活腐化的不满，另外也与十字军东征有关，十字军东征没有征服整个伊斯兰世界，却把活跃在东方世界的异端带到了西方。在当时，最有影响的异端派别有两个，一个是华尔多派，一个是阿尔比派。对于这些异端活动，罗马教会采取坚决镇压的态度。1215年，教皇英诺森三世主持召开了第四次拉特兰宗教会议，会上动员教会和封建主，对异端派别采取镇压措施。会议所颁布的《教皇敕令》第三条是专门针对异端的。

罗马教会对于异端的镇压主要有三种方式:①武力讨伐，如1206年英诺森三世借助法国北部贵族和骑士的力量，组成讨伐阿尔比派的十字军;②教皇支持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修会的发展，与异端教派争夺信徒，以期在组织上大败异端派;③建立异端裁判所，抓捕和审判被怀疑是异端的人。异端裁判所大致建立于洪诺留三世和格里高利九世时期，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是异端裁判所的创造者和领导者。这一机构直属于教皇，分布于西欧各地，有严密的抓捕、审判的流程。只要被教会认为是异端的人员，无论是否有实际的证据，都会因为严刑拷打而不得不招供。异端裁判所前后存在共500多年，被判处异端的人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