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房子我留了两间书房以安置

山上的房子，我留了两间书房，以安置那些日渐见多的书籍。一间在二楼，靠着小溪； 一间在三楼，有个西式的小阳台，本身又是阁楼，就叫了七百桂花阁。也是取诸实景——院中有七棵百年老桂树。

房子是民国十九年，也就是1930年造的，桂花树也是那年移来的，这样算来差不多百年了，说是百年桂树，应无异议。三五年前，我去拜访过造这个房子的郑生孝老人，他那年95岁，可往事记得很清楚。

这栋叫颐园的房子，是郑生孝独立营造的第一栋。他那时是莫干山上郑远记营造厂的少东家，年方二十，被房子主人潘梓彝看中，对他父亲说：“你年岁大了，我这栋房子就叫你儿子来造吧。”

七十几年后，老人还清晰记得那个叫潘梓彝的房东：“他胖胖的，很和蔼。”

昔年的颐园很大，小溪流过院子，把两栋房子隔开。四周的围墙，有着精致的栏杆，杜承棋老人1933年初到山上时就见过。

杜承棋老人88岁了，那一年他15岁，是随着家人来山上造房子的。他老家东阳，那里的木匠天下闻名。老人做过莫干山的第一任村长，现在住在山上最古老的别墅里，编号545号，是英国商人贝勒1896年建的。这栋不起眼的房子，眼下住了三户人家。

以杜承棋的说法，莫干山原来有二十几个网球场和游泳池，颐园也有一个。岁月变迁，颐园的游泳池早没了，现在只有一泓池水。

只是桂花比以前要香多了。

我见过几帧民国莫干山的照片，和民国的山一样，也是光秃秃的，没有竹海，树也不像现在冠盖如云，房子一览无遗。尽管墙角的“潘界”两字还在，其实没几年，潘家就把房子转让给了宁波的裘家，潘梓彝来不及闻到桂花的芳香，就匆匆离开了莫干山。

裘家刚刚闻了两年的桂花香，抗战就开始了，自己不来了，只留下管家一家人在山上看守这漫漫的岁月和醉人的桂花香。

山上的桂花早开，上周下山时，就已见到树上颗颗花苞了。昨天来，却已满树都开了。人在院中，不是香气扑鼻，而是被芳香团团围住了。因为，除了院子的七棵百年桂花，院墙之下，十步之内，还有一片几十年的桂花林也开了，整个颐园沉浸在花香之中。

下午，夏夏看我拍的桂花照片，把鼻子凑近电脑，说了一句：“我都闻到花香了。”

我也闻到了，不是照片，而是窗外飘来的花香。

夏夏不信：“是照片发出来的。”

那么，就算是照片散发出花香吧，反正，在这个初秋的夜晚，我闻到的，是百年桂花香，听到的是更悠远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