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吹出“数字英雄”

虽然他本人对科技几乎到了厌恶的程度,拒绝使用手机和呼机,直到2001年才开始接触e-mail,但美国《时代》周刊仍把他归位于20世纪的“数字英雄”。

脚登牛仔靴、头戴宽沿帽,绿宝石项链熠熠放光——在20世纪90年代,所有追赶“电信革命”时尚的大小杂志,无不抢着拿伯纳德·埃贝斯的彩照作封面。而在这不俗的形象后面,颇具磨难的生活经历、坎坷传奇的求学过程,以及因酷爱篮球而展示出的迷人风采,又恰好使埃贝斯具备了美国人心目中“明星企业家”的典型特质。

现年61岁的埃贝斯出生于加拿大艾伯塔的埃德蒙顿。这位“明星CEO”在大学时曾两度辍学,被加拿大艾伯塔大学淘汰之后,埃贝斯来到美国,移居密西西比州。有一段时间,他的生活十分不稳定,白天替人送牛奶,晚上在夜总会当保镖,不久又到高中教篮球,直到进入密西西比大学,才有机会完成学业。凭着打篮球挣来的奖学金,埃贝斯最终拿到了密西西比大学体育系的毕业证书。这位做买卖的天才在大学毕业后不久,买下了一家旅店,成了汽车连锁旅馆的合伙者。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使他当上了一名电信公司的主管,由此走上了主宰世界电信风云的道路。埃贝斯创建了世界通信公司,并在2002年4月前,一直担任世界通信公司的CEO兼总裁,因其自由奔放的言行而被称为“牛仔”,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经营者。

20世纪90年代末,电信业的迅猛发展逐渐把埃贝斯和他的世界通信推上巅峰,公司股价1999年6月21日攀上每股64.50美元的高位,市值则冲破1960亿美元。那时,世界通信已占领了美国长途电话市场5%的地盘,其中甚至包括白宫到克里姆林宫的热线业务。埃贝斯本人也和安然的肯尼斯·莱、英国沃达丰公司的克里斯·亨特、法国维芳第的让一马里·梅里耶和香港电信盈科“小超人”李泽楷并称为时代英杰。1999年,美国《福布斯》杂志把他排在全美富豪第174位,身家达到14亿美元。虽然他本人对科技几乎到了厌恶的程度,拒绝使用手机和呼机,直到2001年才开始接触e-mail,但美国《时代》周刊仍把他归位于20世纪的“数字英雄”。

埃贝斯事业由盛到衰的转折点出现在2000年。当时他打算故伎重演,以1300亿美元高价把劲敌——电信巨商斯普林特公司收归旗下,谁知却受到大西洋两岸反垄断机构的联合阻挠,担心合并后的电信巨头将垄断全球骨干网络服务市场。这是一个致命的挫折,也标志着埃贝斯“疯狂收购”战略的终结。据此后离开公司的一位高级经理说:“埃贝斯本来确信能在11个小时内就完成对斯普林特的并购。”负责企业营销的高级副总经理布莱恩·布鲁尔也承认,公司对这笔交易过于自信,在与联邦管理人员的谈判中失去了宝贵时间。埃贝斯的朋友、以前公司的经理、合伙人和客户都坦言,世界通信再也没能从这次并购失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祸不单行,2000年下半年,埃贝斯不惜血本并购MCI通信公司的交易开始被证明是一个错误。由于竞争日趋激烈,电信服务价格一落千丈,投资成本居高不下,长途电话业务以超出想象的速度迅速衰落,MCI通信公司的经营滑坡开始拖累世界通信的股价。曾经雄心勃勃的埃贝斯不得不宣布整改:把公司重新一分为二。世界通信虽保留原名,但微波通信和世界通信从此将独立运作,资产分开,股票也将分别上市。

埃贝斯希望数据转换、因特网、国际业务等部门会实现强劲增长,而不被发展迟缓的小企业和长途电话服务等部门拖住后腿。然而,2002年1月,环球电信公司的申请破产使世界通信的日子更不好过,加上安然的财务丑闻使投资者对那些“股价迅速飙升”的企业顿生疑窦,世界通信失去了在股市上再次翻身的机会。

此时公司内部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糟,一方面,“企业购并风”的过时和市场对数据传输与网络服务的需求不断萎缩,使世界通信突然间失去了发展方向;另一方面,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和过度吝啬更使埃贝斯成为一个难以相处的领头人。昔日的明星企业家似乎对公司出现的问题没有其他办法,惟一的处理方式就是削减开支。公司这时的业绩非常差,2002年4月25日,世界通信宣布,2002年第一季度的盈利比2001年同期下跌了65.4%,跌到1.84亿美元;收入也下滑了2.4%,至50.78亿美元,远远低于此前的预期。

此时此刻,世界通信已经背负了近300亿美元的债务。无独有偶,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也开始对世界通信的债务情况、会计操作以及埃贝斯“疯狂收购”的经营战略进行审查。

更令人恐怖的是,有消息说,在埃贝斯掌权期间,他本人曾向公司借贷高达3.75亿美元来弥补自己的投资亏空。据透露,2000年新经济泡沫的破灭使埃贝斯和其他股票投资者一样亏得一塌糊涂,但比其他小投资者幸运的是,他还有一个公司作后盾,可以为他愚蠢的投资做善后。于是,仗着自己坐定董事会,仗着自己持股总数超过其他股东的总和,埃贝斯胁迫董事会向他发放巨额贷款。令人气愤的是,这笔巨款不仅没有设定还款期,利率也只有2.15%,远低于当时商业银行4.75%的贷款利率。这就意味着,埃贝斯每年可以节省超过1200万美元的利息支出。

一时间,埃贝斯的名望一落千丈,越来越成为投资者谴责的中心。并且,截至4月底,公司股价已从最高位跌去95%,只剩下每股2.35美元,也使埃贝斯心力交瘁,无力回天。

2002年4月29日,埃贝斯不得不在董事会和投资者的双重压力下递交了辞职信。此时,世界通信的市场资本总值只剩下70亿美元,仅为巅峰时期的4%。当人们重新审视埃贝斯“疯狂收购”的战略时,发现里面暗藏着一个怪圈:在世界通信近20年的发展过程中,疯狂的收购使公司不断膨胀,进而造成股价飙升,而这又为下一轮的疯狂收购提供了强大的购买力。

埃贝斯下台后不久,这位曾经创造了电信业传奇的数字英雄,又被其员工揭露出他是一个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和过度吝啬而难以相处的人。一位从前的管理人员说:“他是一个恐怖的人,他使我们卖出股票变得很困难。”

据《金融时报》报道,埃贝斯在任期间强迫员工们不能抛出公司的股票,哪怕该集团的股价已经跌到谷底。世通的职员们说,埃贝斯在任期内监视持股票的所有人,并且严厉地指责卖出股票的员工。一位前职员说:“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卖出了股票,埃贝斯都会得到通报。显而易见,那些卖出股票的人第二年将不再有购买股票的特权,因为他们已不被公司信任。”

埃贝斯为了作出表率,从不卖出公司的股票,甚至从公司借钱去买公司的股票。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其他的世通高层卖出股票,前首席财务官斯科特·沙利文在过去的两年里通过售出股票获得了将近5000万美元的收入,世通的现任首席执行官约翰·西奇莫尔则为此获得3830万美元。在工作上与埃贝斯有密切接触的人声称,埃贝斯会定期检查卖出股票的员工们的名单。

当世界通信的股票上涨的时候,埃贝斯就拿那些卖出股票的员工举例,告诉大家如果这些人继续持有股票的话会有多少收益。根据一位员工的回忆,一位职员为买汽车而抛出了公司的股票,从此埃贝斯每年都会比较这些股票的现值和汽车的价值。他说:“那个人开了一辆20万美元的汽车!”

世界通信的“鼻祖”埃贝斯下台了,但他传奇又颇具争议的经历和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却让人无法很快将他遗忘。并且故事也没有随着旧人的离开而结束,反而出现了更为跌宕的情节——就在埃贝斯下台两个月后,世界通信被揭出惊人的财务丑闻,随后,这家曾经在电信行业风云一时的美国第二大电信公司,因为财务丑闻和无法填补的巨额亏损而不得不申请破产保护。埃贝斯此时想远离世界通信也不行了,因为无论是财务丑闻还是公司破产,他都难咎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