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加工贸易面临的挑战

三、我国加工贸易面临的挑战

我国加工贸易经过长期的快速发展，和初期的情形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在发展初期，由于我国的加工贸易还处在起步阶段，从无到有、由少到多，规模和数量的扩张是当时的首要问题。当前，我国的加工贸易发展面临着新的问题和挑战，有些直接影响加工贸易部门的自身发展，有些则影响到我国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和结构调整。近年来我国加工贸易的规模已经进入稳步增长的时期，单纯依靠数量扩张的空间已经非常有限，结构性问题已经日益成为制约加工贸易发展的主要矛盾。

(一)我国对外贸易面临的贸易保护主义壁垒不断增多，出口环境日益严峻

在过去的60年里，虽然经济全球化进程日益深入，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是贸易保护主义却始终存在，甚至在有些时候还会加剧。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新贸易保护主义逐渐兴起，用贸易规则允许的非关税措施保护本国的市场和就业，成为世界贸易保护主义的主要形式。

随着中国产品占国际市场份额的不断扩大，我国出口产品遭遇的各种反倾销、反补贴、各种保障措施越来越频繁，受到的技术、环境、劳工等贸易壁垒的限制越来越严格，涉案金额越来越大。自1995年开始，我国已连续10年成为遭受反倾销调查最多的国家。1995～2005年间，WTO成员向我国发起的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和特保措施调查达到716件，涉案损失每年高达300亿～400亿美元。对我国的出口进行限制的不仅仅是欧美等发达国家，而且包括墨西哥、印度等发展中国家。这一现象表明我国出口贸易所面对的国际环境的恶化不是局部的，而是在世界范围内呈现扩散的趋势。贸易摩擦频发一方面表明贸易保护主义并没有消失，世界范围内的贸易自由化还远没有实现;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我国对外出口单纯依靠低成本优势进行数量扩张的空间已经非常有限，要实现对外贸易的可持续发展，必须转变贸易的增长方式，实现从数量扩张向质量提高的转变。

(二)劳动力的比较优势逐步减弱

劳动力优势是我国加工贸易能够取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因素。我国的加工贸易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型行业以及劳动密集型的生产环节。近年来，我国劳动力成本优势出现逐渐削弱的趋势。这主要源于国内和国外两方面的原因。

(1)从国内因素来看，随着我国经济连续20多年的持续高速增长，人均收入水平大幅度提高，劳动力的工资成本优势逐渐减弱。虽然根据一些研究和调查的结果，我国的加工贸易投入的非熟练劳动力工资水平10多年来几乎没有出现增长，但是劳动和资本的相对价格却发生了很大变化，改革初期我国资本严重短缺的状况有了根本的改变。随着对外开放程度的提高和经济的持续增长，我国劳动力的相对价格逐渐上升，资本的相对价格则逐渐下降，劳动力的比较优势逐渐削弱。

我国加工贸易部门劳动力和资本相对价格的变动主要来自于资本总量增加和存量调整两方面原因:一是资本积累和外资的流入增加了资本总量。我国经济的一个特点是具有较高的储蓄率，因此经济的持续高速增长，促进了资本的积累。而外资的大量进入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我国资本不足的缺口，使资本的稀缺程度有所下降。二是经济结构的调整改变了资本的配置。我国改革开放前资本短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将原本稀少的资本过多地投入到了资本密集型的重化工业部门。改革后经济结构的调整改变了不合理的资本配置，资本从不具有比较优势的资本密集型部门释放出来，转移到了劳动密集型部门，提高了资本的生产效率，从而起到了缓解资本短缺的作用。

(2)从国际因素来看，近年来我国加工贸易面临的国际竞争日趋激烈。在成功经验的示范作用下，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利用本国劳动成本低廉的优势，开始积极发展本国的加工贸易，在一些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与我国展开竞争。在与我国竞争的发展中国家中，墨西哥、东欧和东南亚的发展中国家与我国发展水平接近，要素禀赋相似，同样拥有劳动力的比较优势，有些国家(如越南)的工资水平甚至更低。近年来，这些国家投资环境不断改善，劳动力素质不断提高，通过开展劳动密集型的加工贸易参与国际分工，对我国以价格优势作为主要竞争手段的部分传统产品构成了相当程度的威胁。尤其是墨西哥作为北美自由贸易区中唯一的发展中国家，其产品在北美市场可以免除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困扰，进一步增强了其产品在北美市场的竞争力。而东欧部分国家由于历史和地缘上和欧盟的接近，产品进入欧盟市场的成本更低，而且更容易被当地市场接受。因此，在中国最大的两个出口市场，我国处于产业链低端的加工贸易将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三)我国加工贸易层次低，在国际分工中处于不利地位，影响我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经过20多年的快速发展，我国加工贸易的规模急剧膨胀，加工贸易的产业层次也有所提升。20世纪80年代，我国的加工贸易主要承接的是港、澳、台等地转移到沿海地区的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纺织、服装、玩具、鞋类是主要的加工贸易出口产品。进入90年代之后，随着欧美跨国公司直接投资的增加，加工贸易企业开始进入机械、电子等资本密集型行业和一些高新技术产业，而且加工贸易额逐步扩大，加工贸易的产业层次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是从国际分工的层次来看，我国的加工贸易仍然处于国际分工的低端。一是加工贸易的产业分布层次较低。虽然我国的加工贸易所涉及的产业层次逐步提高，但在加工贸易出口的产品结构中，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仍然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服装、玩具、鞋类依然是我国加工贸易出口的主要产品。出口额增长较快的机电产品，也大多是劳动密集型的初级产品。加工贸易中高端产业的份额，特别是高新技术产业所占的份额很小，因此，总体上我国加工贸易处于传统产业主导的格局。二是我国加工贸易大多处于产品价值链的低端环节。不仅高新技术产业部门由于技术条件无法进入高技术、高附加值的关键生产环节，只能参与价值链中技术含量较低的劳动密集型环节，而且在很多的传统部门，我国的企业也只是处于价值链的低端。比较典型的如服装，高附加值的设计、营销、面料生产等环节几乎都控制在外国企业手中，我国的加工贸易企业仅仅从事附加值最低的服装加工环节。

我国加工贸易在全球生产体系中位于低端的状况，不仅影响了加工贸易自身的结构升级，而且也制约了我国经济结构的优化调整。加工贸易结构优化已经成为当前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四)加工贸易的急剧扩张对其他部门产生了冲击，特别是对于相关的上下游产业和生产环节

我国加工贸易对其他部门的冲击可以从两个方面加以考虑:一方面，加工贸易作为贸易方式和分工模式本身会影响到其他部门;另一方面，也是值得深入研究和探讨的，是在加工贸易发展过程中，加工贸易部门的扩张对其他部门的冲击。

(1)加工贸易作为一种国际贸易方式和国际分工形式，客观上对其他部门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我国加工贸易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两头在外，大进大出”。加工贸易的大规模发展，必然要大量进口相关原材料及零部件，从而对国内相关工业带来负面影响。20世纪90年代后期，我国的棉花种植业、纺织业、石油工业、钢铁工业都曾大面积地受到加工贸易进口的冲击。当时，美棉和巴棉的大量进口对我国棉花种植业造成了严重冲击，为此国家出台了扶持新疆棉的有关政策，并对进口棉花实行双证管理，才使情况有所好转。自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以来，韩、日等国作为纺织原料和塑料原料的主要输出国，以加工贸易方式大量低价向我国倾销。由于韩、日等国的劳动生产率高于我国，其纺织原料、塑料原料及成品油等商品的出口到岸价格低于我国企业的成本价，使我国的石油行业、化纤行业和纺织行业受到了严重影响。但是我们应该认识到，这种影响并非加工贸易本身的问题，而是全球经济联系增强的必然结果。无论采取何种贸易方式和分工形式，即使是在封闭经济条件下，各部门之间的相互影响都是不可避免的。

(2)我国加工贸易发展过程中对其他部门带来的冲击。在我国加工贸易的发展过程中，始终遵循静态比较优势原则，注重发挥我国要素禀赋的比较优势。毫无疑问，我国利用劳动力优势大力发展加工贸易，根据要素禀赋结构的特点参与国际分工的战略选择是正确的，由此带来的产业结构调整和资源的重新配置提高了经济效率，为中国的经济发展增添了活力。然而这仅仅是从静态的角度来考虑的，从动态角度衡量则并不完全正确。

动态比较优势理论认为，在参与国际分工时，即使一个产业在初期不具有比较优势，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保护和扶持后，也有可能将该产业培育出比较优势，并且长期的获益大于保护成本。在动态情形下，这一产业的贸易利益将是保护成本和长期贸易所得的比较。在现实中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比如美国的工业化过程和日本在战后的发展历程，欧盟对空中客车公司的扶持等，都是动态比较优势的有力证明。

但是，我国在加工贸易发展过程中，过多地强调了静态比较优势，却忽视了动态比较优势的培育。^[6]特别是对于那些虽然当时并不具有比较优势，但是却与国际水平相差不多，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很有可能发展成为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和生产环节。由于忽视了动态比较优势的作用，我国加工贸易企业集中在了劳动密集型产业和生产环节，而一些和加工部门前后向相关的部门因为在比较优势上的微弱差距，被排除在加工贸易的链条之外。因此，加工贸易部门扩张的代价是这些有可能发展起来的部门和国外同类企业的差距越来越大，限制了加工贸易价值链在我国的延伸，最终导致我国的加工贸易集中在全球生产网络的低端。

(五)部分加工贸易企业从事“三高”^[7]产品的生产，对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破坏，不利于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已经成为世界普遍认同的观点。随着各国越来越重视生态环境的保护，环境问题成为国际经济关系中的重要内容，学术界对于环境和贸易与投资之间的关系也进行了大量的研究。研究结果表明，贸易、投资与环境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

首先，贸易和投资会对环境产生直接影响。国际产业转移经验表明，对于生态环境破坏较强的产业会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产业大多是技术落后的劳动密集型或资源消耗型产业，发达国家在要素禀赋上的比较优势已经丧失;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处于较高的发展阶段，率先制定了严格的环境保护政策，对破坏环境的产业和技术加以限制。这两方面的原因使发达国家的“三高”企业或者停产、转产，完全退出该行业，或者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与之相应的是，发展中国家的环境损害产业出现了扩张，以填补发达国家退出留下的市场份额。因而，环境损害产业通过贸易和投资的转移同时附带着污染转移，直接导致了发展中国家的环境恶化。

其次，环保政策会影响环境损害产业的区位分布。不同国家制定的环保政策的标准不同，发达国家的环保标准普遍高于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环保标准也差异很大。很多发展中国家当前的主要目标是实现经济起飞，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尚未得到充分重视。特别是一些欠发达国家，甚至没有专门的环保法规。环保标准严格的国家，损害环境的企业将会受到限制，或者是采取新的环保技术，或者停止生产。而环保标准低的国家，破坏环境的部门就会转移进来，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也更严重。因此，环保标准的高低和环境保护的好坏是正相关的。

我国在经济起飞过程中曾经对环境保护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因此一些对环境破坏较严重的产业和产品以加工贸易的方式进入我国，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影响了我国经济、社会、环境的和谐发展。但是，这种情况随着经济发展进程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观，实现可持续发展和构建和谐社会成为我国新的发展目标。近些年来，我国政府已制定了一系列环保政策和加工贸易政策，逐步限制污染类加工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