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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才是真正的才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

时间:2022-06-10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奴才才是真正的才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北京的秋天,总在刮风;北京之风,总旋转起弥漫的尘沙,像是从地面到天空张起的一幅黄澄澄、灰蒙蒙的网,连太阳也像是一个圆圆的球,缓缓有序地从东向西滑去,坠入西山后,就结束了一天。载洵听说徐世昌是来为他献媚的,心中自然高兴。徐世昌为之不平。徐世昌明白,这是“烧香”获得的“报应”。段祺瑞秘密来京,没有去邮传部,只到徐世昌的私邸。徐世昌问了问队伍的情况

奴才才是真正的才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

北京的秋天,总在刮风;北京之风,总旋转起弥漫的尘沙,像是从地面到天空张起的一幅黄澄澄、灰蒙蒙的网,连太阳也像是一个圆圆的球,缓缓有序地从东向西滑去,坠入西山后,就结束了一天。

因为皇帝和慈禧的谢世而引出的朝中大员更迭,一直还在延续着。惶惶不安的大臣们,依旧惶惶不安;自命高贵的旗人——尤其是那些亲王们,争权争利之风依旧昏天暗地。这些人的目光,渐渐投向邮传部,而舆论也杀向邮传部:

“邮传部是朝廷经济命脉,怎么能让一个汉人去执掌呢?”“原尚书陈璧是怎样被罢的,钱权太大了,忘乎所以!”

“徐世昌两年督东三省就穷了东三省,再让他掌管邮传部,岂不很快就穷了朝廷!”(www.guayunfan.com)……邮传部,是光绪三十二年(1906)才增设的一个部,以尚书和左右侍郎为主官,监督执行有关路、航、邮、电的政令,把往日向无专门机构管理的交通行政、船政招商、税务总司、铁路电报等统一管理起来,是个实实惠惠的金银单位。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无不把目光投向那里。东北归来的徐世昌,屁股尚未在椅子上坐稳,传言却早已盈耳,他暗暗地吃了一惊:“我将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徐世昌是个喜欢过太平日子的人,是非躲得远远的,寻求八方有笑脸,他怎么愿意往漩涡里钻呢?于是,他同心腹商量之后,决定递一张辞呈给载沣,不当这个邮传部尚书。不想他的所有心腹,无一人赞成他这样做。主管路局的梁士诒有些激怒地说:“菊帅,怎么能这样想呢?汉人大员都在江河日下之际,您能有邮传大任,得算汉人不幸中之大幸,争也得争到手,怎么能辞呢?”

将要作为梁士诒副手的叶恭绰也说:“菊帅,邮传部尚书辞不得。众目所向,正表明邮传重要,让他们都向你高攀有什么不好?”

梁士诒又说:“众矢之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人撑腰。要我看,现在就……”他把嘴巴附在徐世昌耳朵上,语声窃窃地说明了自己的“锦囊妙计”,然后说:“别无他途,只有如此破釜沉舟了。”

徐世昌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一边点头一边说:“却也是一步棋,或可走活全盘。”

深夜,徐世昌微服简从来到海军大臣、郡王载洵的家中,立即受到载洵的热情款待——载洵虽然只是瑞敏郡王的儿子,一个贝勒,但却袭了王位,且又是摄政王载沣的亲弟弟,眼看着就有大权到手。可是,此人人缘却不好,门庭早已冷落。徐世昌一个封疆大吏,邮传部尚书来访,令他十分惊喜。

徐世昌先开口:“王爷,世昌要去邮传部了,如何开展工作,还请王爷赐教。”

载洵见徐世昌深夜微服来访,就明白他并非来公干的,“聆听赐教”显然是托词。所以,便微笑着说:“徐大人也是在翰林院走动多年的人了,朝中事情,自然明察秋毫。既然来访,想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尽心尽力。”

见此情形,徐世昌也不转弯抹角了,便说:“王爷的为人,世昌素来敬仰之极;王爷的生活,世昌早也心中明白,早想孝敬,只是心有余而已。而今,承蒙朝廷厚爱,主事邮传,世昌最先想到的,便是王爷您。故而特地进府相告,今后世昌将按时着人为王爷送来小助,还请王爷笑纳。”

载洵听说徐世昌是来为他献媚的,心中自然高兴。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惊讶,并且马上拒绝。“徐大人厚意我领了。你能如此,我深表感谢。所说馈赠,万不敢当!”

“请王爷切莫误会,”徐世昌说,“世昌所做,完全来自薪俸,绝不敢取之库中。务请王爷释疑!”

“我还可以过得去,就不必了吧。”

“聊表心意,万望莫辞!”

载洵虽然缓缓摇首,却不再言语。

徐世昌心绪踏实了,便匆匆告别——之后,从上任邮传之日起,便每月给载洵秘密送去大洋一万五千元“以备零用”。不仅载洵,其实,载沣、奕劻等皇室要员,差不多都有同样一份馈赠;就连那桐也隔三差五的有一份。有此一举,徐世昌在邮传部倒是诸事顺畅,所想安排之人,一荐即准,亲信叶恭绰、龙建章、梁士诒、朱启钤等很快都做了邮传部重要部门的主宰。

徐世昌到邮传部任职了,他很自信能担任好这个角色,主政的亲王他几乎都周旋过了,部属各要司都换成了自己人,上上下下,得心应手,有什么事办不成呢?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回籍养疴”的他的少年朋友袁世凯。“他不该离开北京,不该离开中枢!”袁世凯毕竟下野了,他所编练的军队虽然原样不动,但不属他管了。徐世昌为之不平。此刻,他忽然想起了段祺瑞,“对,应该同‘合肥’(段祺瑞合肥人)商量”。他急忙写了封密信,让人送到正担着北洋军第三镇统制的段祺瑞那里,希望他“速来京面议要事”。

段祺瑞尚未到京,庆亲王奕劻却匆匆来到邮传部,秘密地给徐世昌送了个人情,告诉他内阁拟委他弟弟世光为上海道,不日即将赴任。上海道,是天下肥缺,许多人谋还谋不到,送上门来,可见不一般。徐世昌明白,这是“烧香”获得的“报应”。然而,他却犯了嘀咕——

由督东北改任邮传,朝野已经议论纷纷,至今,他徐世昌尚未摸清摄政王对他是抱什么态度,最终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归宿?庆亲王是不会怀恶意的,但自己毕竟处在众矢之的处境,会不会有人借机大做文章,自己因“上海道”而身败?!徐世昌始终不敢高枕而眠,他深知官场险恶,时刻盘算用什么办法保身;况且,留在中枢的大臣,无不小心翼翼地待人处事。几天前,内阁拟让新任军机大臣张之洞的令郎张权为钦差大臣出使美国,张之洞硬是以“儿子资望太浅”而婉谢,最终,只委以参赞出国。事后徐世昌曾当面问张之洞,“为什么不让令郎钦差出使?”张之洞语重心长地说:“我已经够众人瞩目的了,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因我获罪,我也不想让我的儿子因罪及我!要记住,高处不胜寒呀!”徐世昌大受震动,他也不想让其弟因他获罪,更不想让其弟因罪及他,何况,吕祖早已告知他,“光前裕后,昌大其门庭”。“有我这个封疆大吏,朝中重臣,徐氏门庭够光彩的了,不必再拖出一个弟弟卷进漩涡了。”于是,他备了一份厚礼,专到庆亲王府上,诚心诚意地替弟弟世光辞了上海道一职。奕劻深明徐世昌之意,也顺水推舟地说:“既然你们兄弟如此谦让,也不好勉为其难了。”

段祺瑞秘密来京,没有去邮传部,只到徐世昌的私邸。徐世昌没有张张扬扬地款待,只在私宅里同他短谈——

段徐都是袁世凯的心腹,唯袁命是从。袁世凯下野了,袁世凯的“阴魂”却不散;袁世凯培养起来的队伍却还是他的。徐世昌问了问队伍的情况,对段祺瑞说:“芝泉(段祺瑞字芝泉),现在是特殊时期,慰亭被黜,并非永无昭平。我想,军中事情,朝中事情,仍应及时告知于他。京中耳目众多,恐有不测,与慰亭之联系,今后当以你为主了。自然,京中情况我会及时告知。慰亭有何见示,亦可及时告我。”

段祺瑞与袁氏关系更不一般,朝廷黜袁,他早已愤愤不平,只是权衡利害,不便轻举妄动。徐氏所嘱,他自然心领神会。“菊帅所说,芝泉早有同感。至于与慰亭联系事,我早已安排妥当。”又说:“军队之事,除慰亭之外,尚无谁可统调得了,各将领仍以慰亭是从。只是,如此景况,何日才会好转?芝泉心中十分焦急呀!”

“国家大事,切不可意气。”徐世昌说,“该吞声时,必吞声,以静待变。我觉得,事必有变,只是来早来迟之说。一旦事变,慰亭必会复出。到那时,一切都会随心而应了。”

徐世昌所说的“事必有变”,并非空穴来风,革命党人李石曾在沈阳已把“事变”情况向他做了通报,尽管他对于革命党人将有“大举”并不完全相信,可心里也总是慌慌的,认为孙先生之主张还是十分蛊惑人心的。所以,他曾向李石曾明白表示,不与党人为敌。现在,他倒据此断定国中“事必有变”了。

二人密谈有时,终于商定与袁相通办法,段祺瑞再三表示由他往返周旋。临别,段祺瑞把一台最先进的军用电台留给徐世昌。从此之后,朝中情况、军中情况,虽朝夕有异,还在河南的袁世凯却随时了如指掌,依旧随时发号施令。

徐世昌的邮传部,渐渐为亲贵们所青睐,他们都觉得徐世昌是个能办事的人——政局动荡,财政拮据,徐世昌不仅能够为朝廷提供相当的财资,而且还能向他们真诚可观地表达“忠心”,令他们一个个乐滋滋的,这该是十分难得的局面了。因而,徐世昌的“能人”形象也便在朝廷中树立起来。

徐世昌被委邮传部尚书时,还曾有过委以体仁阁大学士兼任内阁协理大臣之议。议是议了,决也大体决了,只是尚未行文实施。原因就是摄政王尚未最后“画圈”。

醇亲王载沣,本来是朝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他的父亲奕是清朝八代皇帝道光(旻宁)的第七子,生母是一位叫乌雅氏的贵人。最初,奕的日子还好过,几经咸丰、同治,到了光绪年间,慈禧垂帘听政,醇亲王便渐渐失宠了。本来,慈禧是利用他和恭亲王奕?杀了肃顺的,然后还把亲妹妹叶赫那拉氏嫁给了他。叶赫那拉氏死后关系坏了。据说是因为慈禧怀疑其妹死得不正常,并且强作主张把王府中所有最好的珠宝簪环都装进她妹妹的棺材中,不给他们留下一点好东西。

载沣是第二代醇亲王,生于光绪九年(1883),八岁承袭醇亲王爵位。这是一个缺乏深谋远虑的人,从小疏懒自乐,书房里自写了“有书有富贵,无事小神仙”对联,并在自己的团扇上录白居易诗“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随喜,不开口笑是痴人”作为自勉。虽然以后朝廷也给了他不少显赫的官位,比如阅兵大臣,正蓝旗总族长,正白旗汉军都统以及军机大臣。可他,总还是贪恋“无事小神仙”的生活。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死了,他的长子溥仪做了皇帝(宣统),他被命为监国摄政王入朝理事。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平生“无事小神仙”的亲王一下子监国摄政了,还真有点儿“权不知怎么使”的味道。所以,事事小心,不迈大步。因而,徐世昌的大学士,内阁协理大臣便冷冷地放了下来。现在,邮传部“政绩”卓著了,受了厚赠的亲王们,渐渐想对徐世昌有所报答。先是作为内阁总理大臣的庆亲王奕劻,以长辈的语气对载沣说:“徐世昌是个很贤能的人,又是一位能缩能伸的人。坐冷板凳许多年不气馁,付与重任尽心尽力,是个堪当大任的人。”

载沣监国,也想有点作为,只要不明白反他,或不是诚心同他为敌的人,他还是想拉到手下为他所用的。而对袁世凯,他是出于无奈,因为袁的权力(尤其是军权)实在太大了。载沣怕他权大了可以欺主,才把他赶得远远的。徐世昌不同,他是没有军权的人,又是个还算忠于朝廷的人,他想用他。再说,近日他的胞弟载洵及载涛、那桐等,都在他面前说了徐世昌许多好话,载沣头脑中,早有一个“良好”的印象。奕劻这么一说,他便顺水推舟地问:“徐世昌的事,好像已经议论过了,不是有个意见了么。”

“是有的。”奕劻说。

“怎么定的呢?”

“体仁阁大学士,兼内阁协理大臣。”

“徐世昌的……”

“他是光绪十二年丙戌科的进士。”奕劻说,“入翰林院三年后,授职编修。”

“嗯!”载沣掰着手指算了算,说,“这么说,徐世昌在内廷也是走动二十多年的人了。”

“是的。”奕劻说,“二十多年勤勤恳恳,尤其总督东北三省,时间虽短,颇有建树;掌邮传部以来,更是大刀阔斧,才华不凡。”

“好好,你们就抓紧授(大学士,协理大臣)职吧。”于是,徐世昌到邮传部不到半年,又连连高升。

由东北回到北京的徐世昌,不仅没有感到有危险,且连连高升,青云直上,他明白,这是自己会周旋的结果,“钱能通神,钱能买来平安!”既然钱能“通神”,自己手中又有钱,徐世昌便有些有恃无恐了。因而,为他打先锋的吴笈孙与革命党人的接触情况,他就不再放在心上;不仅不放在心上,还想从此不再谈及此事,免得受到牵连。

那一天,吴笈孙来到徐世昌的小客厅,想把他同李石曾的接触情况向他详细地汇报一下——他找到了那个同盟会员,并把徐世昌的意思告诉了那人。李石曾很坦率地对吴笈孙说:“我知道菊人兄是个有远见的,他能有目光看到革命党的影响和未来,愿意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我们十分欢迎。我们很希望菊人兄能做些对革命党力所能及的事,并且愿听到他对革命党的坦率意见。或有要求,我们一定办到。”最后,李石曾告诉他“想在北京再与他叙谈——希望事情能够向前发展。”

“既然李先生那里已经坦诚相告,菊帅还是应该表明态度的。”

“怎么表明呀?”徐世昌有点犹豫,“现在,京中情况有变,比预想的要好得多,咱们就得……”

徐世昌说的“京中情况有变”,明白地是指朝廷对他的连连升迁。因此,他就不想再冒着危险去找寻另一条路。吴笈孙对他此时的这种想法是了解和掌握住了,于是,试探地说:“这样看来,李石曾那里咱们就可以丢开了。这样,也免得心挂两肠。”

吴笈孙要丢开李石曾的态度,令徐世昌一时沉默不语——徐世昌心里又产生了矛盾:朝廷对他的器重,使他觉得有了靠山,有了安全感,他不想自找危险;可是,李石曾的言语又重重地压在他心上;世界潮流,中国形势以及清王朝的“五脏六腑”,都令徐世昌不敢完全放心,万一形势突变了,革命党得天意,顺民心真的发展了,自己没有退步怎么行呢?如此想来,他又下不了决心与李石曾一刀两断。沉默有时,他又说:“这些日子你避避吧,暂不与李石曾接触。”

“你不见他了?”——吴笈孙跟李石曾说过了,说徐世昌想见他。李石曾也答应了,只是等徐世昌定时间呢。

徐世昌摇摇头,说:“我不见他。你也别见他。京城不是东北,朝廷耳目众多,传出话去,落了个串通叛党,咱们吃罪不起。”

“我跟李先生谈好了,”吴笈孙说,“他本说近日便回南方去见孙中山先生,为了等你,才南行缓期。不见……能好吗?”徐世昌锁眉了——

十九世纪末根深蒂固的中国封建社会,受到极大的冲击。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早在1894年就上书李鸿章,提出革新主张。他的主张被清王朝统治者拒绝了,便在檀香山组织兴中会,又在香港设立机关,准备起义。广州起义未成,孙先生于1900年派人至惠州三洲田发动起义;起义又失败了,孙先生只好远走海外。1905年他在日本领导兴中会联合华兴会和光复会,组成中国同盟会,继续开展革命活动。同盟会的革命虽然只是星星之火,可是,在古老落后的中国,却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中国的有识之士,渐渐倾心革命,走入革命。于是,中国从南方到北方,燃起了熊熊的革命烈火!大清王朝面对这场凶猛的烈火,朝野上下,一片震惊,而且革命的烈火和朝野的震惊正在日益扩大。就在这个时刻,徐世昌进退维谷,决定脚踏两只船。现在,朝廷虽然器重他了,革命之大潮依然震撼着他,他在效忠于王朝的同时,不得不为自己留一个退步。因而,他下不了与李石曾断绝关系的决心,可又怕朝廷怪罪于他。思索许久,才说:“这样吧,万不得已时,你单独同李石曾谈吧。一切事宜,只说是你个人意见。他问及我,你告诉他我公务太忙,一时无法脱身,待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拜望他。”

吴笈孙明白了,这是徐世昌惯用的“八面光”手法,果然有一天事败了,他吴笈孙是替罪羊;成功了,他徐世昌自有宽阔后路。不过,既作为他人助手,吴笈孙也只好冒险行动了。

“请菊帅放心,我尽力把这个关系处理好就是了。”

徐世昌自东北回京,虽然青云直上,却心事重重,尤其是邮传部事,他自己心中十分清楚,油水可观,风险极大。因而,他把部务多委托梁士诒、叶恭绰、龙建章等人去做;尤其是十分信赖叶、龙二人,事事所依,即便向诸亲王献殷勤,也是由二位代劳。所以,时人便有戏谑之言谓“邮传部为龙虎部”(龙,即龙建章之姓;虎,即叶恭绰之字玉虎)。徐世昌则把精力放在为自己树碑立传上去了——他要把自己在东北总督任上的业绩用文字留下来,写一部像模像样的大书《东三省政略》。为了完成这部巨著,他把他散闲的文友王树柟、傅增湘、王式通、闵尔昌、柯劭忞、吴廷燮等人都拉到身边,日夜兼程。之外,他和这些文友议商,待《东三省政略》完成之后,他还要主持撰写一部《清儒学案》和一部《大清畿辅先哲传》,还打算再编印《四存编》《颜李师承记》和《恕谷语录》。俨然他想以儒家占领晚清风骚。按说,编写出这些书籍,徐世昌还是有资格的,中过进士,做过翰林院编修,还兼做过国史馆协修,武英殿协修,都是层次颇高的文职。编写几本书还有什么难?!然而,徐世昌又实实在在是个胸中缺乏实学的人,他不得不拉扯一批刀笔手。

一天晚上,徐世昌把主笔编纂《东三省政略》的王树柟、王式通请到自己的小书房,特备了洞庭东山的碧螺春茶款待。徐世昌便装小帽,满面春风,一边亲自倒茶,一边乐哈哈地说:“一位朋友从苏州来,带来一听地地道道的洞庭东山碧螺春。我知道两位对中国茶道颇有研究,忽然动意,想借茶谈道,也增增见识。希望两位多多见教。”

二王一听要“品茶论道”,猛然有些慌张——原来他们都是疏于此道的,并且不爱茶,连茶类也分不明白。门外论道,不是儒家之风。因而,王树柟先开了腔:“不瞒菊帅说,论起茶来,我们二人都是门外汉,充其量能分得出清茶、香茶。倒是真想在菊帅面前增增见识。”

徐世昌笑着摇头。“这么说,我是强二位所难了。可是,两位也不必强我所难,我也是跟茶还没有交上朋友的人。只是这位送茶的朋友颇通茶经,我从他那里听来一二罢了。”

“听也是知识源泉之一。”王树柟有点奉承的口气说,“古人探知消息的办法,多半是听,《荀子·议兵》有云:‘千里之国,则将有百里之听。’鼓声入耳则全凭听,李商隐《无题》诗有句‘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本朝咸丰爷年间,有人把八旗风俗制度及官制、科举等事汇编成集,共十二卷,命名为《听雨丛谈》。可见听之绝非一般。”

王树柟书呆子气十足,腹中藏了不少“四书五经”或诗文词赋。然而,自己读书,却大多是鸭子食蜗牛一般,食而不知其味。这片奉承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的得体不得体。

说来又巧,徐世昌虽然科举有成,又在翰林院走动多年,偏偏这方面的来去疏之太远,听了王树柟说了一串与“听”有关的事,都当成了对他的奉承。于是,微笑着说:“我可不敢与古圣贤相比,柟公之誉,实在过当。”又说:“柟公之学富,实在令我敬佩之极!”王树柟点头又摇头,捋须又闪眉。“罢哩,罢哩,在下腹中有多少墨水,还瞒得了菊帅吗?菊帅是何等的大家!不责我辈‘班门弄斧’也算宽容了。我等倒是真的想听听有关名茶碧螺春的趣事。”

徐世昌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请二位品茶的目的并非专为碧螺春扬名,而是想要交代一下把《东三省政略》写得更好一点,别亏待了自己。不过,既是因碧螺春引出的话题,徐世昌自然免不了要把“听来”的有关碧螺春诸事叙说一二,诸如产地、采制方法,因何取名以及有关趣闻。说到高兴处,也会入正题:“此茶采制,技艺特别高超,一是摘得早,一是采得嫩,一是拣得净,每年春分前后开采,谷雨前后结束,以(清)明茶品质最名贵。通常是一芽一叶初展,芽长四厘米到六厘米,叶形卷如焦舌,称之为‘焦舌’,制一斤约需六点八至七点四万颗叶芽。可见叶之幼嫩,采摘功夫之深。”徐世昌还想再说说关于碧螺春的传说,可忽然想到时间,想到正在撰写的《东三省政略》,忙改口说:“不能再信口乱说了,论茶,我毕竟是外行,说实话,恐怕还得向二位请教呢!咱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徐世昌请茶,二位王先生已窥知其意,谈茶,自然是属于环顾左右的事。一直沉默着的王式通,觉得自己该说话了,于是,放下茶杯,淡淡地笑着,说:“菊帅,这两日你一直太忙,我们有些事也想向你说说,怕影响你部里的事。今日闲聊,难得你有一点清闲,索性说说吧。”

“琐事冗冗,对两位招待多有不周,还请原谅。”徐世昌总是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两位有话请讲。”

王式通说:“当然还是‘政略’方面的事了。有两件史实,还是请菊帅明示。”

“请讲。”

“其一,关于在东北铸造银圆、发行币钞之事,还望菊帅告知其背景和用意;”王式通说,“其二,关于南满铁路和安奉铁路的路权和路管问题,也想理明因此与日俄的关系,或说菊帅到任后如何与这两个侵略者抗衡的?”

王式通摆出问题,徐世昌皱起眉头——

徐世昌用心编纂《东三省政略》,其用意有二:一是表明自己文才,不失老翰林身份;二是要表明自己在东北的政绩。然而,这部宗旨是在记录其在东三省总督任上公牍式的辑存汇编,以事实为据,要秉笔直书的,而徐世昌在东北总督任上,虽然各方面呈现出一些繁兴之外,但是东北已经国库告罄,民不聊生;他想联美抵制日俄,也徒有空想;铁路权的争夺,也毫无效果。“政略”涉及铁路的问题,执笔者就难了。

徐世昌皱了阵子眉头,才说:“两位当该明白,历来史都是胜利者所写,无论秦汉隋唐,皆然。我看,关键是执笔人。当然啦,时代在进步,本朝极圣明,不为亲者溢美,自是今天撰史者应遵之则。若论及东三省制币之事,我只可说,那是朝廷决策,我只是唯命是从,尽一份职务之责,或说执行圣命认真有余罢了。铁路之事我是独自做了主。强权侵占之久,迄今虽未收回国有,但利用大权却夺回许多,日俄军警之力在铁路两侧,也渐渐龟缩。如此,仍该算为国家争了光彩!”

二王一听,心中大白,忙说:“菊帅所言极是,极是!此可谓编纂之大纲矣!我们会身体力行的。”

徐世昌仰面大笑,然后捧起杯,一边让茶,一边有韵有律地朗诵出了两句诗:

湓江江口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王式通一愣神,望望王树柟。王树柟点头会意,略一皱眉,知道徐世昌是用的本朝书画怪人郑燮(板桥)《诗词十五首墨迹》中有关茶的“竹枝词”前两句。于是,捧起杯来,笑笑说:“菊帅起步,我等紧跟了。只是补上板桥公全句而已。”说着,也有韵有律地朗诵出两句:

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三人相对而笑,然后仰面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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