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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诗注释品评_刘禹锡诗词点评

时间:2022-05-16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刘禹锡诗注释品评_刘禹锡诗词点评吴在庆故人柳子厚之谪永州,得胜地,结茅树蔬[3],为沼沚,为台榭,目曰愚溪。注释[2]此诗作于长庆二年,时任夔州刺史。柳宗元擅章草,故以草圣称其墨迹。刘禹锡听到这消息,悲伤不已,遂写下三首绝句,借咏唱愚溪景物的寂寞无主,以寄托对友人的伤悼之情。居一二岁,携之以归京师。注释[10]此诗约元和八年在朗州作。又任将作少监,元和五年贬朗州长史。[17]雒客:刘禹锡自指。刘禹锡占籍洛阳,故称。

刘禹锡诗注释品评_刘禹锡诗词点评

吴在庆

故人柳子厚之谪永州,得胜地,结茅树蔬[3],为沼沚,为台榭,目曰愚溪。柳子没三年,有僧游零陵[4],告余曰:“愚溪无复曩时矣!”一闻僧言,悲不能自胜,遂以所闻为七言以寄恨。

(一)

溪水悠悠春自来,草堂无主燕飞回。 隔帘唯见中庭草,一树山榴依旧开[5]。

(二)(www.guayunfan.com)草圣数行留坏壁[6],木奴千树属邻家[7]。 唯见里门通德榜[8],残阳寂寞出樵车。

(三)

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 纵有邻人解吹笛,山阳旧侣更谁过[9]。

注释

[2]此诗作于长庆二年,时任夔州刺史。愚溪:水名,乃柳宗元所命名,在今湖南零陵市西南。柳宗元《愚溪诗序》:“灌水之阳有溪焉,东流入于潇水。或曰,冉氏尝居也,故姓是溪为冉溪。或曰,可以染也,故谓之染溪。余以愚触罪,谪潇水上,爱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绝者家焉。古有愚公谷,今予家是溪,……故更之为愚溪。”

[3]结茅树蔬:指构建茅舍、种植蔬菜花木等。《愚溪诗序》云:“愚泉凡六穴……合流屈曲而南,为愚沟。遂负土累石,塞其隘,为愚池。愚池之东为愚堂,其南为愚亭,池之中为愚岛,嘉木异石错置……”

[4]零陵:郡名,即唐永州。

[5]山榴:即海石榴,乃柳宗元所栽植。

[6]草圣数行:指柳宗元所书墨迹。柳宗元擅章草,故以草圣称其墨迹。

[7]木奴:指柑橘。《三国志·吴·三嗣主传》孙休注引《襄阳记》载,三国吴丹阳太守李衡于宅边种橘千株,临死谓其子曰:“汝母恶我治家,故穷如是。然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一匹绢,亦可足用耳。”

[8]通德榜:榜,通“牓”,木片,匾额。《后汉书·郑玄传》:“国相孔融深敬于玄,告高密县为玄特立一乡,曰:‘……今郑君乡宜曰郑公乡。昔东海于公仅有一节,犹或戒乡人侈其门闾,矧乃郑公之德,而无驷牡之路?可广开门衢,令容高车,号为通德门。’”

[9]山阳旧侣:此处用以喻刘禹锡和柳宗元的知交关系。山阳,县名,西汉置,属河内郡,治所在今河南焦作市东十里墙南村北侧。《晋书·向秀传》载,向秀和嵇康、吕安为知交。向秀曾和吕安灌园于山阳。后来嵇康、吕安被杀,向秀入洛经山阳,作《思旧赋》以怀念故交。其《思旧赋序》云:“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其后并以事见法。……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渊,寒冰凄然。邻人有吹笛者,发音嘹亮。追想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

品评:

柳宗元在贬官永州时,曾喜欢愚溪,并在愚溪构建房舍,栽竹种花植树,留下了不少遗迹。随着时光的流逝,柳宗元去世,他所建置的愚溪景物已“无复曩时矣!”刘禹锡听到这消息,悲伤不已,遂写下三首绝句,借咏唱愚溪景物的寂寞无主,以寄托对友人的伤悼之情。这三首诗最明显的表现手法即是以景抒情,情从景出,而且风格显得极为蕴藉缠绵深厚。如第一首的“溪水悠悠春自来,草堂无主燕飞回”,第二首的“唯见里门通德榜,残阳寂寞出樵车”,以及第三首的一、二两句尤其具有这一特色。其所咏景物多是与柳宗元有关的旧物,如溪水、草堂、山榴、草圣、木奴、柳门竹巷等,这些景物经过诗人情感的熏染吟出,不唯特具荒芜、寂寞、感伤的怅惘情调,而且使人睹物思人,涌起物在人亡的伤悼之情,更令人低回婉转,潸然泪下。故吴子良颇称之云:“词人即事睹景,怀古思旧,感慨悲吟,情不能已。今举其最工者,如……刘禹锡《愚溪诗》:‘溪水悠悠春自来……’又:‘草圣数行留坏壁……’……盖人已逝而迹犹存,迹虽存而景随变。古今词云,语言百出,究其意趣,大概不越诸此。”(《吴氏诗话》卷下)清人贺裳《载酒园诗话》卷一也认为“《伤愚溪》诗‘溪水悠悠春自来……’,‘草圣数行留坏壁……’,摹写荒凉之慨,真觉言与泗俱。……此诗自因僧言零陵来,言零陵无曩时之观,而述所闻以寄恨耳”,所说诚是。

泰娘本韦尚书家主讴者[11]。初,尚书为吴郡[12],得之,命乐工诲之琵琶,使之歌且舞。无几何,尽得其术。居一二岁,携之以归京师。京师多新声善工,于是又捐去故技,以新声度曲[13]。而泰娘名字往往见称于贵游之间[14]。元和初,尚书薨于东京,泰娘出居民间。久之,为蕲州刺史张愻所得[15]。其后愻坐事谪居武陵郡。愻卒,泰娘无所归,地荒且远,无有能知其容与艺者,故日抱乐器而哭,其音燋杀以悲[16]。雒客闻之[17],为歌其事,以足于乐府云。

泰娘家本阊门西[18],门前绿水环金堤[19]。 有时妆成好天气,走上皋桥折花戏[20]。 风流太守韦尚书,路傍忽见停隼[21]。 斗量明珠鸟传意[22],绀幰迎入专城居[23]。 长鬟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24]。 舞学惊鸿水榭春[25],歌传上客兰堂暮。 从郎西入帝城中,贵游簪组香帘栊[26]。 低鬟缓视抱明月[27],纤指破拨生胡风[28]。 繁华一旦有消歇,题剑无光履声绝[29]。 洛阳旧宅生草莱,杜陵萧萧松柏哀[30]。 妆奁虫网厚如茧,博山炉侧倾寒灰[31]。 蕲州刺史张公子,白马新到铜驼里[32]。 自言买笑掷黄金,月堕云中从此始[33]。 安知鹏鸟座隅飞[34],寂寞旅魂招不归。 秦嘉镜有前时结[35],韩寿香销故箧衣[36]。 山城少人江水碧,断雁哀猿风雨夕。 朱弦已绝为知音[37],云鬓未秋私自惜[38]。 举目风烟非旧时,梦寻归路多参差[39]。 如何将此千行泪,更洒湘江斑竹枝[40]。

注释

[10]此诗约元和八年在朗州作。泰娘:韦夏卿家琵琶伎名。

[11]韦尚书:韦夏卿,字云客,京兆万年人。累迁刑部员外郎,改长安令。历任吏部员外郎、郎中、给事中。贞元八年贬常州刺史,改苏州刺史。贞元十六年入为吏部侍郎,改京兆尹、太子宾客、东都留守、太子少保。元和三年卒。讴者:歌者。

[12]吴郡:即苏州。指韦夏卿任苏州刺史。

[13]度曲:按曲谱歌唱。

[14]贵游:无官职的王公贵族。

[15]蕲州:唐州名,州治在今湖北蕲春。张愻:曾游关播门下的轻薄子,后于贞元中任昭州刺史。又任将作少监,元和五年贬朗州长史。

[16]燋杀:即噍杀,声音急促。

[17]雒客:刘禹锡自指。刘禹锡占籍洛阳,故称。

[18]阊门:苏州城西门。象天门之有阊阖,故名。

[19]金堤:如金坚固的堤。

[20]皋桥:桥名,在苏州。《吴郡志》卷十七:“皋桥,在吴县西北阊门内。”折花戏:采折花朵玩耍。

[21]隼(yú):绘隼的旌旗。后多用以指地方长官。

[22]斗量明珠:《岭表录异》卷上云“绿珠井在白州双角山下。昔梁氏之女有容貌,石季伦为交趾采访使,以珍珠三斛买之”,诗即用此意。鸟传意:指使者传达爱慕之意。鸟,青鸟。

[23]绀幰(xiǎn):天青色车幔。此代指车子。专城:主宰一城的州牧、太守等地方长官。专城居:此指刺史的府第。

[24]锦茵:锦席。罗荐:绫罗的地毯。轻步:轻盈的脚步。

[25]惊鸿:比喻舞姿轻盈优美。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蜿若游龙。”水榭:建在水边台上的高屋。

[26]簪组;簪,冠簪;组,冠带;此指显贵。香帘栊:此指精美的房屋。

[27]抱明月:指抱着琵琶。王融《咏琵琶》:“抱月如可明。”

[28]破拨:弦乐器的一种弹法。即剧弹。生胡风:指弹出胡地的声情风韵。

[29]题剑:指工部尚书韦夏卿。《后汉书·韩棱传》:“五迁为尚书令,与仆射郅寿、尚书陈宠同时,俱以才能称。肃宗尝赐诸尚书剑,惟此三人特以宝剑,自手署其名曰:‘韩棱楚龙渊,郅寿蜀汉文,陈宠济南椎成。’”履声绝:指没人来往。

[30]杜陵萧萧句:指韦夏卿葬于杜陵。

[31]博山炉侧句:博山炉,一种熏香的香炉。此句指泰娘于韦夏卿死后的凄凉生活情景。

[32]铜驼里:此指洛阳里巷。《晋书·索靖传》:“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33]月堕云中:谢灵运《东阳溪中赠答》云“可怜谁家郎,缘流乘素舸。若问情如何,月就云中堕”,此句指泰娘落入不好的命运中。

[34]安知鹏鸟句:指张愻被贬死事。贾谊《鹏鸟赋》:“谊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鹏鸟飞入谊舍,止于座隅。鹏似鸮,不祥鸟也。”

[35]秦嘉镜:《玉台新咏》卷一录有东汉秦嘉《赠妇诗序》:“秦嘉字士会,陇西人也,为上郡掾。其妻徐淑,寝疾还家,不获面别,赠诗云尔。”其诗云:“宝钗可耀首,明镜可鉴形。”又,吴兆宜注:“《北堂书抄》:秦嘉与妇徐淑书曰:‘顷得此镜,既明且好,世所稀有,意甚爱之,故以相与。’淑答书:‘今君征未旋,镜将何施?明镜鉴形,当待君至。’”前时结:以前所打上的结子。意谓明镜包起未打开用。

[36]韩寿:《晋书·贾充传》:“韩寿……美姿貌,善容止,贾充辟为司空掾。充每宴宾僚,其女辄于青琐中窥之,见寿而悦焉……遂潜修音好,厚相赠结,呼寿夕入……时西域有贡奇香,一着人则经月不歇,帝甚贵之,惟以赐充及大司马陈骞。其女密盗以遗寿。充寮属与寿宴处,闻其芬馥,称之于充……充乃考问女之左右,具以状对。充秘之,遂以女妻寿。”

[37]朱弦已绝:《吕氏春秋·本味》:“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38]未秋:指头发未衰。

[39]梦寻归路句:《文选》沈约《别范安成》:“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李善注引《韩非子》:“六国时,张敏与高惠二人为友,生相思不能得见,敏便于梦中往寻,但行至半道,即迷不知路,遂回,如此者三。”

[40]斑竹枝:《述异记》卷上:“湘水去岸三十里许有相思宫、望帝台。昔舜南巡而葬于苍梧之野,尧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与恸哭,泪下沾竹,竹上文为之斑斑然。”

品评:

此诗记叙了歌伎泰娘先是受宠,“见称于贵游之间”,过着“长鬟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舞学惊鸿水榭春,歌传上客兰堂暮”的锦衣玉食的歌舞生活。但“繁华一旦有消歇,题剑无光履声绝”,后来由于韦尚书和张愻刺史的去世,以致“洛阳旧宅生草莱,杜陵萧萧松柏哀”,泰娘处身于“山城少人江水碧,断雁哀猿风雨夕”的凄哀境地,已是“举目风烟非旧时,梦寻归路多参差”了。她的一生经历了宠爱与繁华,最后一切烟消云散,繁华如梦,只余无限的感慨与凄凉。尽管此诗仅记叙泰娘自身经历,如宋长白《柳亭诗话》卷十八所说刘禹锡此诗“有感有讽,不似(白居易)《琵琶行》,揽入己身”,但诗人记叙歌伎泰娘的身世遭遇,其实正如何焯所云:“梦得《泰娘歌》,犹子厚《马淑志》,皆托以自伤也。”(卞孝萱《刘禹锡诗何焯批语考订》)只要联系诗人此前受到杜佑、王叔文等权贵的器重,而在永贞革新失败后被严厉地贬谪到荒僻的朗州的遭遇,他在诗中伤人自伤的意趣即可领味。此诗结尾对泰娘处境的描写,与刘禹锡在贬地朗州《上杜司徒书》中所写的自己的“湘、沅之滨,寒暑一候。阳雁才到,华言罕闻。猿鸟哀思,啁啾异响。暮夜之后,并来愁肠。怀乡倦越吟之苦,举目多似人之喜”又何其相似。此诗善于描写,刻画也是其一大长处。如“有时妆成好天气,走上皋桥折花戏”“低鬟缓视抱明月,纤指破拨生胡风”“妆奁虫网厚如茧,博山炉侧倾寒灰”等句均是工于写景表情之句。故贺裳评云:“梦得最长于刻划,如‘朱弦已绝为知音,云鬓未秋私自惜’,中如狭邪人矜能炫色、摇摇靡泊之怀。”(《载酒园诗话又编》)

蒙蒙篁竹下[42],有路上壶头[43]。汉垒麏鼯斗[44],蛮溪雾雨愁。 怀人敬遗像[45],阅世指东流[46]。自负霸王略[47],安知恩泽侯[48]。 乡园辞石柱[49],筋力尽炎洲[50]。一以功名累,翻思马少游[51]。

注释

[41]此诗元和中作于朗州。伏波神祠:祭祀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神庙。《大明一统志·常德府》:“马伏波庙,在桃源县西五里,马援征五溪蛮有功,后人立庙祀之。”《后汉书·马援传》:“武威将军刘尚击武陵五溪蛮夷,深入,军没,援因请复行……三月,进营壶头。……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病卒。”

[42]蒙蒙:繁盛貌。

[43]壶头:山名,在今湖南沅陵县东,传山头同东海方壶山相似,故名。马援南征,曾驻军于此。

[44]汉垒:指汉代马援驻军地。麏:兽名,即獐。鼯(wú):鼯鼠。

[45]遗像:马援神像。

[46]阅世句:阅世,经历时世。陆机《叹世赋》:“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世阅人而为世,人冉冉而行暮。”

[47]自负霸王略:《后汉书·马援传》:“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又记马援语云:“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48]恩泽侯:无功绩因帝王亲戚之故而封侯。《汉书》有《外戚恩泽侯表》,何焯曰:“恩泽侯谓被谗收新息侯印,援子廖不得嗣爵,后别以外戚封顺阳侯也。”

[49]乡园:此指马援家乡扶风平陵。石柱:桥名。《三辅黄图》卷六:“《三辅旧事》云:秦造横桥,汉承秦制,广六丈,三百八十步,置都水令以掌之,号为石柱桥。”

[50]筋力句:炎洲,传说为南海中的洲名,此泛指岭南州郡。《后汉书·马援传》:“武威将军刘尚击武陵五溪蛮夷,深入,军没,援复请行。时年六十二,帝愍其老,未许之。援自请曰:‘臣尚能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

[51]翻思句:马少游为马援从弟。《后汉书·马援传》记马援语云:“吾从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曰:‘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为郡掾史,守坟墓,乡里称善人,斯可矣。致求盈余,但自苦耳。’当吾在浪泊、西里间,虏未灭之时,下潦上雾,毒气重蒸,仰视飞鸢跕跕堕水中,卧念少游平生时语,何可得也?”

品评:

此诗乃诗人在贬地朗州经马援庙时所作,故诗中首咏伏波将军马援事,后即由马援生平而生发感慨。而其感慨乃此诗最精要处。马援尽管“自负霸王略”,“筋力尽炎洲”,建下功勋,但其子却不能因荫得爵,而只能因外戚之故而封侯;而马援也难免有“翻思马少游”的感叹。前人评此云:“刘禹锡《经伏波神祠》诗,有‘一以功名累,翻思马少游’之句,可谓名言矣。”(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八)方回也赞扬此语云“能道马伏波心事。此公笔端老辣,高处不减少陵”(《瀛奎律髓》卷二八)。其实,诗人此语,乃借马援感叹以自形。刘禹锡虽有济世匡时大志,也曾为此而奋身于永贞革新之中,却以此遭累,落得贬谪南方蛮夷之地的下场,此时欲过平常人的安宁生活而不可得,故借马少游的“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为郡掾史,守坟墓,乡里称善人,斯可矣。致求盈余,但自苦耳”之语以自慨。从这一角度论,此诗实际上乃借咏马伏波以寄慨抒愤之作。从诗歌的内容结构上看,诗歌可分为前后两层,而诗人上下两层转折自然,用笔老到,诚如清人纪昀所分析:“五、六两句上下传阕,一句束住本题,一句开出议论。”(《瀛奎律髓汇评》卷二八)值得一提的是,此怀古排律之作,从咏唱内容乃至用史事、对仗、风格,颇具高古之风。

靖安,丞相武公居里名也。元和十年六月,公将朝,夜漏未尽三刻,骑出里门,遇盗,薨于墙下。初,公为郎[53],余为御史,繇是有旧故。今守于远服[54],贱不可以诔[55],又不得为歌诗声于楚挽,故代作《佳人怨》,以裨于乐府云。

(一)

宝马鸣珂踏晓尘[56],鱼文匕首犯车茵[57]。 适来行哭里门外[58],昨夜华堂歌舞人。

(二)

秉烛朝天遂不回,路人弹指望高台[59]。 墙东便是伤心地,夜夜流萤飞去来。

注释

[52]此诗元和十年作于连州。靖安:唐长安里坊名,武元衡有宅在此。据《旧唐书·宪宗纪下》:元和十年六月“癸卯,阵州节度使王承宗遣盗夜伏于靖安坊,刺宰相武元衡,死之”。

[53]公为郎:指贞元十九年闰十月,刘禹锡初任监察御史,时武元衡为左司郎中。

[54]今守于远服:指刘禹锡在边远的连州任刺史。

[55]贱不可以诔:诔,累述死者功德以示哀悼。《礼·曾子问》:“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

[56]珂:马笼头上的玉制装饰品。

[57]鱼文句:鱼文,鱼形花纹。车茵,车上的座缛。据《旧唐书·武元衡传》载:“元衡宅在静安里,九(按,应为‘十’)年六月三日,将朝,出里东门,有暗中叱使灭烛者,导骑诃之,贼射之中肩。又有匿树阴突出者,以棓击元衡左股。其徒驭已为贼所格奔逸,贼乃持元衡马,东南行十余步害之,批其颅骨怀去。及众呼偕至,持火照之,见元衡已踣于血中,即元衡宅东北隅墙之外。”

[58]行哭:《礼记·檀弓下》:“文伯之丧,敬姜据其床而不哭,曰:‘昔者吾有斯子也,吾将以为贤人也,吾未尝以就公室。今及其死也,朋友诸臣未有出涕者,而内人皆行哭失声!斯子也,必多旷于礼矣夫!’”

[59]弹指:弹击手指。佛教仪,以手作拳,屈食指,以大拇指捻弹作声,表示许诺、愤怒、赞叹或告诫等意。此处当为表示愤怒。高台:桓谭《新论·琴道》:“雍门周以琴见孟尝君,曰:‘……千秋万岁之后,宗庙必不血食,高台既已倾,曲池又已平,坟墓生荆棘,狐狸穴其中。’”丘迟《与陈伯之书》:“高台未倾,爱妾尚在。”

品评:

刘禹锡这两首诗乃为武元衡被盗杀所作,然其主旨到底是伤武元衡之死或是快之,前人多有评说,然多以为乃快武元衡之被杀。宋人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三云:“刘梦得有《代靖安佳人怨》诗云……余考梦得为司马时,朝廷欲澡濯补郡,而元衡执政,乃格不行,梦得作诗伤之,而托于靖安佳人,其伤之也,乃所以快之欤!”刘克庄亦谓“子厚《古东门行》、梦得《靖安佳人怨》恐皆为武相元衡所作也。柳云‘当街一叱百吏走,冯敬胸中函匕首。凶徒侧耳潜惬心,悍臣破胆皆杜口’,犹有嫉恶悯忠之意。梦得‘昨夜画堂歌舞人’之句,似伤于薄。世言柳、刘为御史,元衡为中丞,待二人灭裂。果然,则柳贤于刘矣”(《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七六)。乔亿又云:“盗杀武元衡,与韩相侠累何异?非国家细故也。柳子厚《古东门行》,直指其事,其义正,其词危,可使当日君相动色。而刘梦得置国事勿论,乃为《靖安佳人怨》诗,观其小引,似与武不相能者。顾梦得左迁远服,当不以私废公,为国惜相臣,又况其死以国事,胡托为女子凄断之词,而犹以为‘裨于乐府’,过矣!”(《剑溪说诗又编》)如此等说尚多,皆以为刘禹锡乃快武元衡之死,以致朱熹不解而感叹云:“唐文人皆不可晓。如刘梦得作诗说张曲江无后,即武元衡被刺,亦作诗快之。”(《朱子语类》卷一四〇)然前人此说是否合乎刘禹锡诗本意,实在尚需斟酌。陶敏、陶红雨《刘禹锡全集编年校注》以为“盖诗不过如《伤庞京兆》‘今朝穗帐哭君处,前日见铺歌舞筵’,《再伤庞尹》‘可怜鸾镜下,哭杀画眉人’,借佳人怨寓伤悼之意,非必快其死也”。所说或得其实。

天地英雄气[61],千秋尚凛然。势分三足鼎[62],业复五铢钱[63]。 得相能开国[64],生儿不象贤[65]。凄凉蜀故妓[66],来舞魏宫前。

注释

[60]此诗长庆中作于夔州。蜀先主庙:即夔州的刘备庙。《方舆胜览》卷五七《夔州路》:“蜀先主庙,去奉节县六里。”《汉书·五行志》:“世祖建武六年,蜀童谣曰:‘黄牛白腹,五铢当复。’是时公孙述僭号于蜀,时人窃言:‘王莽称黄,述欲继之,故称白;五铢,汉家货,明当复也。’述遂诛灭。”

[61]英雄:《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

[62]三足鼎:指魏、蜀、吴三国鼎立

[63]五铢钱:汉武帝元狩五年所铸的一种重五铢的钱。魏晋六朝也曾铸五铢钱。

[64]得相句:指刘备得到帮助他建立蜀汉政权的宰相诸葛亮。《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刘备)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孔明,犹鱼之有水也。’……先主于是即帝位,策亮为宰相。”

[65]生儿句:儿,指刘备儿子后主刘禅。象贤:《仪礼·士冠礼》:“继世以立诸侯,象贤也。”注:“贤者子孙,恒能法其父德行。”

[66]蜀故妓:蜀国原来的妓乐。《三国志·蜀书·后主传》注引《汉晋春秋》记刘禅降魏后,“司马文王与禅宴,为之作故蜀技,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王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可至于是乎!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久全,而况姜维耶?’……他日,王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

品评:

诗题为咏刘备庙之作,实为咏怀蜀先主,故着重于与刘备有关的人与事的歌咏。既是如此,则诗中牵涉到对于人与事的事典。于此,前人对诗中的个别诗句有不同的理解。方回云:“梦得此诗用三足鼎、五铢钱,可谓精当。然末句非事实也。蜀固亡矣,魏亦岂为存哉?其业已属司马氏矣。诸葛公之子死于难,不为先主羞。而魏之群臣举国以授晋,则何灭蜀之有哉!”(《瀛奎律髓》卷二八)对于这样的误解,清人冯舒批评曰:“落句可伤。用刘禅事,何云‘非事实’?方君不学乃至是!蜀亡时魏未禅位,何言之梦梦耶?‘不象贤’,自谓后主,何言诸葛?方君不通如此。”(《瀛奎律髓汇评》卷二八)对于刘诗末两句的解读,宋人方岳以之与杜牧《赤壁》诗相比,云:“(杜牧)‘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许彦周不谕此老以滑稽弄翰,每每反用其锋,辄雌黄之,谓孙氏霸业,系此一战,宗庙丘墟,皆置不问,乃独含情妓女,岂非与痴人言不应及于梦也!刘禹锡《题蜀主庙》诗云‘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亦是此意,惟增凄感,却不主于滑稽耳!本朝诸公,喜于议论,往往不深谕。唐人主于性情,便隽永有味,然后为胜。”(《深雪偶谈》)许印芳对于此诗以重笔咏人而稍扣“庙”字,亦颇为称赏,云:“凡祠庙坟墓等题,总宜从人着笔,不可纠缠祠墓。盖祠墓是公共之物,略用关合足矣。人是本题正位,宜用重笔发挥,乃合体裁。如此诗全说先主,于‘庙’字无一语道及,而起结皆扣住‘庙’字。起语是从庙貌看出,结语则以魏宫对照蜀庙也。”(《瀛奎律髓汇评》卷二八)此诗乃刘禹锡咏史诗名篇,故其诗内容与艺术表达造诣多为人们所称道,兹引录若干,供参读赏析。余成教云:“‘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论断简切。”(《石园诗话》卷一)刘克庄谓:“刘梦得五言如《蜀先主庙》……皆雄浑老苍,沉着痛快,小家数不能及也。”(《后村诗话》)何焯评云:“通篇极着意‘蜀’字,破题再涵盖‘魏’字,非千钧笔力不能。二十字中,无字不典,无字不紧,老杜执笔,不过如此。”(卞孝萱《刘禹锡诗何焯批语考订》)黄周星说首句“五字有千钧之力”,末句“先主有知,亦当泪下”。(《唐诗快》)纪昀谓“句句精拔。起二句确是先主庙,妙似不用事者。后四句沉着之至,不病其直”。(《初白庵诗评》,下引同)查慎行评云:“中两联字字确切。”

轩皇传上略[68],蜀相运神机[69]。水落龙蛇出[70],沙平鹅鹳飞[71]。 波涛无动势,鳞介避余威[72]。会有知兵者,临流指是非[73]。

注释

[67]此诗长庆中作于夔州。八陈图:即八阵图,陈字通阵。八阵图相传为诸葛亮所造,有多出处,此指夔州奉节县长江中者。《太平寰宇记》卷一四八《夔州奉节县》:“八阵图在县西南七里。《荆州图记》云:‘永安宫南一里渚下平碛上,周回四百十八丈,中有诸葛孔明八阵图,聚细石为之。各高五尺,广十围,历然棋布,纵横相当。中间相去九尺,正中间南北巷广悉五尺,凡六十四聚。’”

[68]轩皇句:轩皇,即轩辕氏黄帝。据说八阵形乃黄帝设计,《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卷六:“黄帝设八阵之形:车厢洞当,金也;车工中黄,土也……其后秦由余、诸葛亮并有阵图,以教人战。”

[69]蜀相:三国时蜀国宰相诸葛亮。

[70]龙蛇:战阵名称。

[71]鹅鹳(ɡuàn):鹅、鹳皆为战阵名称。《左传·昭公二十一年》:“郑翩愿为鹅,其御愿为鹳。”注:“鹅、鹳皆阵名。”

[72]鳞介:泛指有鳞和介甲的水生动物。

[73]指是非:指东晋桓温识八阵图事。《太平寰宇记》卷一四八《夔州》:“八阵图……桓温伐蜀经之,以为常山蛇势。”

品评:

诸葛亮八阵图有在夔州者,刘禹锡任夔州刺史时经过此处,故有咏八阵图之作,以抒发对神机妙算富有谋略的诸葛孔明的敬仰之情。诗人对此八阵图曾观察了解得颇为细致。《刘宾客嘉话录》(《太平广记》卷三七四引)云:“夔州西市,俯临江岸,沙石下有诸葛亮八阵图,箕张翼舒,鹤形鹳势,象(聚)石分布,宛然尚存。峡水大时,三蜀雪消之际,澒涌滉漾,可胜道哉。大树十围,枯槎百丈,……及乎水落川平,万物皆失故态,唯诸葛阵图小石之堆,标聚行列依然。如是者仅已六七百年,年年淘洒推激,迨今不动。”又《唐语林》卷二亦记有刘禹锡推崇诸葛亮事,谓刘禹锡云:“诸葛公诚明,一心为先主效死。况此法出《六韬》,是太公上智之材所构,自有此法,惟孔明行之,所以神明扶持,一定而不可改也。”以此可见此诗也即是借咏八阵图而表达诗人对诸葛亮的崇敬之情,故诗有“蜀相运神机”和“鳞介避余威”之句。诗末的“会有知兵者,临流指是非”两句,乃应用桓温识八阵图的典故:“东晋桓温征蜀过此,曰:‘此常山蛇阵,击头则尾应,击其中则头尾皆应。’常山者,地名。其蛇两头,出于常山。其阵适类其蛇之两头,故名之也。温遂勒铭曰:‘望古识其真,临源爱往迹。恐君遗事节,聊下南山石。’”(《太平广记》卷三七四引)这一典故的运用,也是通过后人对八阵图的辨识,以表明诸葛亮乃能运神机的“知兵者”,以此赞颂他的军事才能。

潮满冶城渚[74],日斜征虏亭[75]。蔡洲新草绿[76],幕府旧烟青[77]。 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后庭花一曲[78],幽怨不堪听。

注释

[74]冶城:城名,故址在南京市朝天宫附近,相传乃吴鼓铸之处。

[75]征虏亭:亭名,故址在今南京方山南。《世说新语·雅量》注引《丹阳记》:“太安中,征虏将军谢安立此亭,因以为名。”

[76]蔡洲:又名蔡家泾、蔡家沙,故址在今江苏南京市西南。《元和郡县图志》卷二五《润州上元县》:“蔡洲在县西十二里江中。晋卢循作乱,战士十余万,舟舰数百里,连旗而下。宋高祖登石头以望循军。初,循引向新亭,公顾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公曰:‘此成擒耳。’俄而,循大败而走。”

[77]幕府:山名,亦作莫府山,在今南京市北,长江南岸。《舆地纪胜》卷十七《建康府》:“晋琅邪王初过江,宰相王导建幕府于其上,因以为名。”《宋书·礼志一》:元嘉二十五年,“设行宫殿便坐武帐于幕府山南冈”。

[78]后庭花:唐教坊曲名,乃南朝陈叔宝与幸臣按曲造词,夸称宫女美色而成。《南史·帐贵妃传》:“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被以新声。选宫女有容色者以千数,令习而歌之,分部迭进,持以相乐。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其略云:‘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大抵所归皆美帐贵妃、空贵嫔之容色。”

品评:

此诗为刘禹锡怀古名作,除了其“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乃传诵人口的警策之句外,其诗前后各句之间的脉络关联、遣词用字均为评者所称。宋人方回云:“每读刘宾客诗,似乎百十选一以传诸世者,言言精确。前四句用四地名,而以潮、日、草、烟附之。第五句乃一篇之断案也,然后应之曰‘山川空地形’,而末句乃寓悲怆,其妙如此。”(《瀛奎律髓》卷三)何焯亦谓:“此等诗何必老杜?才识俱空千古。‘潮落’‘日斜’‘草绿’‘烟青’,画出‘废’字。落日即陈亡,具亡国之意。第五起后二句,第六收前四句,变化不测。前四句借地形点化人事。”(《瀛奎律髓汇评》卷三)纪昀也分析各句意思作用:“五六筋节,施于金陵尤宜,是龙盘虎踞,帝王之都。末《后庭》一曲,乃推江南亡国之由,申明五、六。……起四句似乎平平对,实则以三句‘新草’剔出四句‘旧烟’,即从四句转出下半首。运法最密,毫无起承转合之痕。”(《瀛奎律髓汇评》卷三)诗为怀古,其怀古之意蕴也颇浓郁,诗中所点出的冶城,即让人想到《世说新语》所记的“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等史事;而征虏亭、蔡洲、幕府、后庭花等也让人不禁起思古之幽情。而其景物也具有怀古之意蕴。故冯舒谓“‘新草’‘旧烟’,只四字逼出‘怀古’……起结俱金陵。丝缕俨然,却自无缝”(《瀛奎律髓汇评》卷三)。叠用地名之妙也是此诗的特色,其妙在于“迭用四地名,妙在安于前四句,如四峰相直矗,特有奇气。若安于中四联,即重复碍格”(《瀛奎律髓汇评》卷三)。

树绕荒台叶满池,箫声一绝草虫悲[80]。 邻家犹学宫人髻[81],园客争偷御果枝。 马埒蓬蒿藏狡兔[82],凤楼烟雨啸愁鸱[83]。 何郎独在无恩泽[84],不似当初傅粉时[85]。

注释

[79]此诗大和七年作于苏州。于家公主:指下嫁于季友的唐宪宗女永昌公主。《新唐书·诸帝公主传》:“宪宗十八女……梁国惠康公主,始封普宁,帝特爱之,下嫁于季友。元和中徙永昌,薨。”

[80]箫声一绝:指永昌公主去世。此用萧史、弄玉故事。《列仙传》卷上:“萧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能致孔雀白鹤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凤鸣,吹似凤声,凤凰来止其屋。公为作凤台,夫妻止其上不下数年,一旦皆随凤凰飞去。”

[81]宫人髻:宫中女子的头发样式。《中华古今注》卷下:“隋大业中,令宫人梳朝云近香髻、归秦髻、奉仙髻、节晕妆。贞观中梳归顺髻,又太真偏梳朵子作啼妆。又有愁来髻、又飞髻、又合髻,作白妆黑眉。”

[82]马埒(liè):习射之驰道,两侧有矮墙,使不外骛。《晋书·王浑传》附《王济》:“时洛京地甚贵,济买地为马埒,编钱满之,时人谓为‘金沟’。”

[83]凤楼:指公主所居楼。鸱(chī):猫头鹰。

[84]何郎句:何郎,原为三国时尚金乡公主的何晏,此指时任明州刺史的于季友。于季友一家元和中多有因罪被贬被诛者。长庆中,其兄于方又因以策划干宰相被杀,故谓无恩泽。

[85]傅粉时:指年轻时为美貌而须特意打扮时。《世说新语·容止》:“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夏正月,与热汤面,既啖,大汗出,色转皎然。”

品评:

此诗乃作于唐宪宗永昌公主已逝,而驸马于季友外任明州刺史,其与公主所曾居的旧宅已荒芜时。故诗人题咏旧宅,颇为感伤,遂有“树绕荒台叶满池,箫声一绝草虫悲”等伤吊之句。金圣叹评析此诗颇为详悉,云:“前解悼公主,后解悲驸马。看他从‘叶满地’上追说仙台,从‘草虫悲’上追说‘箫声’,便自使人怅然心悲,并不用更多写荒凉败落也。三、四尤为最工,若不写得如此,便是平等人家,断钗零钿,不复成公主悼亡诗也。蓬蒿狡兔,烟雨愁鸱,此即‘无恩泽’之三字也。七句‘独’字、‘在’字,不许草草连续。盖‘在’而‘独’固是悲公主,乃‘独’而‘在’却是悲驸马。人只知‘独’字甚悲,即岂知‘在’字之尤悲耶?设使驸马早知如此,固真不如先一旦赴黄泉,借蝼蚁以陪公主于地下之为得算也。”(《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甲集七言律卷五下)白居易也有《同诸客题于家公主旧宅》:“平阳旧宅少人游,应是游人到即愁。春谷鸟啼桃李院,络丝虫怨凤凰楼。台倾滑石犹残砌,帘断珍珠不满钩。闻道至今萧史在,髭须雪白向明州。”何焯将刘、白诗进行对比,谓“比乐天诗更曲折有味,三、四妙绝。冯己苍极称此诗,以为悲凉之中自饶才致,他人为此而定薄矣”(卞孝萱《刘禹锡诗何焯批语考订》)。清人冯舒亦称此诗云:“凄凄恻恻,易淡易狭。此偏有味,偏说得开。四灵、九僧不能及也。黄、陈欲以枯硬高之,弥见其丑。”(《瀛奎律髓汇评》卷三五)

功成频献乞身章[87],摆落襄阳镇洛阳[88]。 万乘旌旗分一半[89],八方风雨会中央[90]。 兵符今奉黄公略[91],书殿曾随翠凤翔[92]。 心寄华亭一双鹤[93],日陪高步绕池塘。

注释

[86]此诗大和八年作于汝州。裴侍中留守:即裴度。《旧唐书·文宗纪下》:大和八年三月,“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裴度充东都留守,依前守司徒,兼侍中”。

[87]乞身章:指裴度屡次上书求致仕。

[88]摆落襄阳句:指裴度摆脱山南东道节度使任而任东都留守。襄阳,山南节度使治所。

[89]万乘旌旗句:万乘,指古代帝王有兵车万乘。唐有西都长安和东都洛阳,裴度任东都留守,故谓其分万乘一半。

[90]八方风雨句:洛阳处天下之中央,故谓。《文选》张衡《东京赋》:“总风雨之所交,然后以建王城。”薛综注:“王城,今河南也。《周礼》曰: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四时之所交,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乃建王国也。”《封氏闻见录》卷七:“夫九州岛之地,洛阳为土中,风雨之所交也。”

[91]黄公略:即黄石公的兵法。据《史记·留侯世家》载,黄公,指秦时隐士黄石公,他曾授张良《太公兵法》,谓“读此则为王者师矣!”

[92]书殿:此指集贤殿书院。曾随翠凤翔:翠凤,指裴度。刘禹锡曾任集贤院学士,时裴度为集贤院大学士,故谓。

[93]华亭一双鹤:白居易曾赠裴度华亭双鹤。

品评:

裴度是中唐时期的一位功勋卓著的名相,年老时退为东都留守。这一时期可谓功成名就,誉满天下。刘禹锡与白居易等人和裴度历来颇多交往,诗文唱和,关系十分密切。刘禹锡对裴度十分敬重,故献此诗以赞颂裴度的功业与高尚的人品。此诗最有分量、为人所称赞的是“万乘旌旗分一半,八方风雨会中央”这一赞颂裴度之句。贺裳即谓“梦得最长于刻划。……《郡内书情献裴侍中留守》,其警句云:‘万乘旌旗分一半,八方风雨会中州。’不徒对仗整齐,气象雄丽,且雒邑为天下之中,度以上相居守,字字关合,殆无虚设。顾有以‘旌旗’对‘风雨’不工为言者,岂非小儿强作解人乎?”(《载酒园诗话又编》)朱庭珍亦云:“纯用实字,杰句最少,不可多得。古今句可法者,如……刘中山‘天子旌旗分一半,八方风雨会中州’……高唱入云,气魄雄厚,亦名句之堪嗣响工部者。”(《筱园诗话》卷三)宋人叶梦得亦极为推赏这两句,甚至谓能继老杜而高出韩愈,谓:“七言难于气象雄伟,句中有力有纡余,不失言外之意。自老杜‘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与‘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等句之后,常恨无继者。韩退之笔力最为雄健,然每苦意与语俱尽,《和裴晋公破蔡州回》所谓‘将军旧压三司贵,相国新兼五等崇’,非不壮也,然意亦尽于此矣。不若刘禹锡《贺裴晋公留守东都》云‘天子旌旗分一半,八方风雨会中州’,语远而体大也。”(《石林诗话》卷上)确如诸家所评,刘禹锡此诗确实可谓宏伟尊壮,可称裴度之为人与功业。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

[1]本文乃从笔者出版于江苏古籍出版社的名家精注精评本《刘禹锡集》中选取若干诗文之简注简评而成,目的在于请学者们更关注文本的解读,以便更准确深入地研究刘禹锡及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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