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或雨,信将疑,桃花未放草仍稀_民国厉以宁的生平事迹
在厉以宁七十多年的人生道路上,人们看到的,多半是近年来事业的辉煌,其实他经历过太多的挫折与磨难。他曾驾驶着生命的航船逆水而上,闯过一个个急流险滩,才抵达成功的彼岸。法国著名作家巴尔扎克说得好:逆境,是天才的晋身之阶、信徒的洗礼之水、能人的无价之宝、弱者的无底之渊。挫折,确实成了厉以宁的财富。他在逆境中不仅锻造了筋骨,磨炼了意志,更难能可贵的是文思未绝,亦如源自高山的小溪,“千弯百折不回头”,一路伴着欢快的歌,奔向大海。
厉以宁同北京大学师生一样,或者说,同全中国的知识分子一样,都经历了1957年那场大劫难。这场打击,对于当时正在大学里读书的一些年轻学生来说,对于刚刚走上社会,满腔热情想大干一番事业的大学毕业生来说,更是格外沉重,因为这影响了他们半辈子甚至一生。厉以宁在1957年春天和夏天填过两首词。这两首词是他当时真实思想的反映。
一首写于1957年春天:
鹧鸪天[23]
未名湖畔(www.guayunfan.com)一九五七年
塔影钟声柳岸西,
校园四月乱穿衣,
青春少女绸衫薄,
年长教师棉袄披。
晴或雨,信将疑,
桃花未放草仍稀,
早春天气谁能料,
燕子高飞又转低。
另一首则写于1957年夏天,两首词的写作时间相隔不远。
破阵子[24]
北大镜春园
一九五七年
日落行云朵朵,
风停暮雨潇潇。
昨夜枝头犹茂盛,
今夕园中何寂寥,
残红沟内漂。
世上无情处处,
文坛新律条条。
早见笑容晚见怒,
不怕饥寒怕折腰,
静心观落潮。
天气阴晴不定,隐喻政治气候冷暖难卜。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个青年刚刚步入社会,即过早地领教人生的艰辛,对他未免太残酷了。前途在哪里?他不知道,但他并未被挫折击倒,他只有“静心观落潮”。
厉以宁的好友沈家杰被打成了“右派”。沈家杰是厉以宁在南京金陵中学时的同班同学,比厉以宁年长一岁。厉以宁进北京大学学习时,沈家杰考取了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虽非同校,但几乎每逢周末都来北京大学。1954年,厉以宁发现沈家杰情绪比较消沉,一问才知,交往已有一段时间的女朋友与他分手了,厉以宁特地填了一首《采桑子》送给他,言辞恳挚,情真意切。
采桑子[25]
赠沈家杰同学
一九五四年
藕塘春水平如镜,
无数鱼群,
谁不相亲,
何必巫山始是云?
从今莫学狂人醉,
酒止三巡,
妙在微醺,
兴到吟来意更新。
沈家杰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建筑设计院工作,1957年被划为“右派”,1958年流放到北大荒劳动改造,妻子离婚,儿子才一岁多跟着母亲走了。厉以宁对此深感震惊,痛心不已。他的一首七绝道出了对老同学的关切之意和惜别之情。
七 绝[26]
送沈家杰同学去北大荒
一九五八年
今朝且尽平生醉,
明日荒原梦里回。
草海苍茫君自重,
晴空仍记避惊雷。
沈家杰这一生是十分不幸的。他是浙江海宁人,家里的独子。幼时随家逃难到四川,抗战胜利后就读南京金陵大学附中。清华大学毕业不久就被划为“右派”分子。随后,在北大荒劳动期间,他又患了哮喘病,一直未愈,于1995年死于哮喘,终年六十六岁。厉以宁写了一首《南歌子》悼念沈家杰。
南歌子[27]
悼念沈家杰同学
一九九五年
未卜君何往,
相逢在梦乡,
醒来始觉晚风凉,
落叶声声秋雨打西窗。
少小川江渡,
英年北大荒,
一生坎坷倍忧伤。
劫后安家两鬓已清霜。
厉以宁的好友中,当时被划为“右派”的还有北京大学东语系印地语专业的张广学。他与厉以宁同届毕业,分配在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任教,相交甚深。厉以宁赠给他《清平乐》一首,告诉他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上尚有挚情同窗与他相伴。
清平乐[28]
赠张广学同学
一九六一年
落红片片,
不是东风倦,
静候明春花满院,
四季循环未变。
坦然世态炎凉,
挚情三五同窗,
晴日登高远望,
黄河九曲流长。
1958年,厉以宁随北京大学教职员下放到北京门头沟区斋堂乡劳动。他在这里经历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1959年回校,仍在资料室工作。到了1960年,“大跃进”的恶果显现得更加突出,国民经济陷入困境,外省农村里有的农民靠草根树皮果腹,更有甚者用观音土充饥,饥饿席卷城市和农村。当厉以宁听到河南信阳地区灾情严重的消息后,悲愤地写下了一首《踏莎行》:
踏莎行[29]
惊闻河南信阳地区灾情严重有感
一九六〇年
雀跃千家,
欢腾万户,
前年此日敲锣鼓。
牛羊鸡鸭尽归公,
三餐粥菜同锅煮。
税赋依然,
向谁诉苦,
榆槐皮剥皆枯树。
人间行路已艰难,
天堂分外难行路。
厉以宁在这段时期,也如经历雨雪风霜一般。1960年11月22日,他三十岁生日这天,难抑心中苦闷,妻子又远在辽宁鞍山,只好独自一人骑车来到圆明园遗址。风吹霜打后的圆明园,草枯叶黄,地上几株金黄色的野菊依然那般耀目,人生不也应当学习这不畏风霜的野菊吗?人生苦旅如对弈,应将输赢看作平常事。回首三十年人生旅途,厉以宁填写了这首《鹊桥仙》:
鹊桥仙[30]
三十岁生日,独自骑车游圆明园遗址
一九六〇年
半池衰草,
几经秋雨,
只剩几株野菊,
西风过后又初霜,
照旧是花黄叶绿。
茫茫人世,
漫长苦旅,
一生如同弈局。
荣枯顺逆俱寻常,
总难免弯弯曲曲。
1962年初,国内的政治形势稍稍宽松了一些,而到了1962年底,由于各级党委传达了中共八届十中全会的精神“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稍稍宽松的气氛又消失了。厉以宁在1963年上半年曾写过两首七绝,曲折地流露出自己的看法。
七 绝[31]
北京西郊大有庄
一九六三年
只道春光可解忧,
偷闲半日近郊游。
忽然卷地狂沙起,
四月京城似晚秋。
七 绝[32]
游京郊潭柘寺
一九六三年
从来意静周边静,
知否心宽道也宽?
墨绿龙潭千尺水,
长年谁见起波澜?
1964年,由于农村开始了大规模的“四清”运动,厉以宁又跟随北京大学师生来到湖北荆州地区江陵县滩桥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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