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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岳置宅_关于米芾的故事

时间:2022-04-28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海岳置宅_关于米芾的故事这次东南之行,正是橙黄橘绿的好时节,又遇上知己林希的盛情款待,米芾非常高兴,几乎已到了乐而不知返的地步,真应了“游人只合江南老”那句诗,稍稍调整了他怏怏不快的情绪。不久,吏部久拖不决的任命终于下来,这番是让米芾回润州去当教授。南唐国破之后,此砚流入民间,辗转于数人之手,被米芾获得。但最为可心最为钟爱的研山,莫过于李后主的那块。

海岳置宅_关于米芾的故事

这次东南之行,正是橙黄橘绿的好时节,又遇上知己林希的盛情款待,米芾非常高兴,几乎已到了乐而不知返的地步,真应了“游人只合江南老”那句诗,稍稍调整了他怏怏不快的情绪。

然而,他乡再好,也是要归去的。他四处宦游,已生倦意,出门已久,动了鲈鱼莼菜之思,便告辞林希回到润州。

不久,吏部久拖不决的任命终于下来,这番是让米芾回润州去当教授。他未免大喜过望。无论古今中外,有很多在官场上失意之人,大多就寄身于教职,倘若不能以自身之力来施政,不妨就去治学,以自己的学识去影响别人,给施政者以咨询。这就是一条进而仕、退而学的道路,米芾也概莫能外。何况是回到自己的家乡去教书,以自己的学识去教育乡中子弟,这是苏轼也办不到的事,何乐而不为?

教授一职,起于宋朝。神宗元丰年间,始兴太学三舍,令以经术来养天下之才。为了遍及教育,培养人才,又令于诸大郡府之中,各置教授一人,以掌教诸生。教授一职,是当地最高的学术职务,负责教习生员,是负责教育的官员,不同于现在只是高级职称。米芾能回家乡担任这一职务,看来是违背了籍贯回避的规定,但教授只是教职,没有多大的权力,可以由同籍的人来担任。在前不久,他的朋友王涣之也曾任杭州教授,米芾为王涣之写了送别的诗,抄录在《蜀素帖》里,得知苏轼知杭州的任命后,他羡慕王涣之能够与这样一位当今的大才子共事,而恨自己之不能。

回润州后,米芾先要把家安置好。原先住过的“净名斋”虽好,但因是在佛寺之中,自己是世俗之人,进出毕竟不太方便,何况偏斋只有一间,这几年家中人口增多,收藏渐丰,未免过小,不够施展。于是他便生了置房之念。(www.guayunfan.com)在湖州的时候,一生爱石的米芾在此获得了一块上好的石头,被他命名为“壶岭”。湖州一带丘陵起伏,地下藏有溶洞,石灰石多被溶蚀而形成孔窍,外形奇特,这就是世称的太湖石。他以此做成研山,也就是在石上选一低洼处磨平,做成砚台,既具有实用功能,又具有观赏价值。这块研山可能是林希送他的,因为林希还为此作了“壶岭共倾银霅水,墨皇犹展玉楼风”的诗来赠他。

他携石回到润州后,又因另一块研山石而得了一处房。

米芾一生痴迷于奇石,凡见到好石,必致力收之。他收到的这一块奇石直径有一尺多,上面奇峰耸峙,竟然有三十六座,每一峰的大小如手指,在峰的左右则是徐缓的坡阜,当中有一处低平,被凿平后成为砚池。这样一座奇石,根据形状来判断,可能是一块灵璧石,被米芾称为研山,和那块壶岭研山一样,同样具有实用和审美的功能。更为宝贵的是,这块研山竟然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宫中所藏,那位风流皇帝也是位砚迷,想来曾于此砚中蘸墨书词。南唐国破之后,此砚流入民间,辗转于数人之手,被米芾获得。因为它的出身名贵,又具异形,其状可爱,被视为至宝。米芾得到之后狂喜不迭,连睡觉都抱在怀中,三天不放。

要置房,就要买地。他自己四处寻觅,又托人打听,后来在北固山西南看中了一块地,这里北面是北固山的后峰,东面是中峰,两峰连绵相接,环抱如屏风,地势朝南向阳,邻近一泓清澈的泉池,向西可望见浩浩的长江,周围长有茂密的树木,环境十分幽静。这里曾是晋唐时人家的居宅地,远可览江,近可赏花,风水相当不错。而且离城里也不远,只要沿着北固山的中峰向南就能到润州州学衙门。米芾看中了此处,想在此置宅。

经米芾四处打听,这块地的主人是苏洎,是苏舜元的孙子,他是米芾的好友,是四代的世家,家中收藏极丰。米芾曾从苏洎处得到过许多宝帖。现在米芾想要这块地,苏家不接受现金,非要他拿出那块李后主的研山来换才出手。

米芾虽然爱石胜过爱真理,要想放弃它,犹如割肉,真正舍不得。但是为了置宅,思之再三,也只好忍痛割舍了。经过王涣之兄弟的从中斡旋中介,在北固山上的甘露寺内众人饮茶相会,米芾出石,苏氏出房契,两人终于成交,那块宅地终归老米。

米芾得地,在此建了一宅,自己命名为“海岳庵”。之所以以“海”来命名,只是因为此地近江,唐宋时润州是长江的入海口,五代时还在此设过镇海军,以后才改为镇江军。此地近江,又邻北固山,加之米芾自号居士,庵即僧舍,所以“海岳庵”三字实则是他所居之地的环境和人文心态的一个概括。

有了新居,不再寄宿于僧寺之内,而是依山近寺背水,米芾对此相当满意,他自题了“天开海岳”四个字,作为书斋的匾额,把自己历年来收集的字画、古玩和石头都陈放进去,他也以海岳自号,每天在里面吟哦流连,面纸书画。还把自己画的自画像刻在石板上,由米友仁作赞,挂在家里。就在这座风景优美的建筑里,许多经世之作产生了。

甘露作呈夷旷

欲雨气不透,庭梧有栖烟。

回首望北固,云藏净名天。

呼童速具舆,凭高览山川

隐见岂不好,开霁景固全。

须臾刚风流,湛湛清露圆。

归途知有伴,华月上丹渊。

该诗写了他在北固山下的“海岳庵”家中,一次雨前要登山看景的游览经历,心情平淡怡然。

研山诗

山研云初抱,奁书客不传。

北窗多异气,正对净名天。

这又是一首与研山有关的诗,他一生爱石爱研山,收藏无数。但最为可心最为钟爱的研山,莫过于李后主的那块。然而此研却不可留,以此去换了现在住着的这套房子,虽说可惜,但也足享。研山多的是,再去寻找就是。他把玩着这块新得的研山,开着北窗,远望山上的“净名斋”,流露出的也是一种怡然的心情。

他还有另一方研山,山顶平整四方,宛如一方坛。他为此研专写了《研山》一诗,并附序说:“谁谓其小?可置笔砚。此石形如嵩岱,顶有一小方坛。”他对着这一小小奇石,整天看了又看,迁想妙得,把它放大成千仞高山,百丈悬崖,极尽夸赞之能事,痴迷至绝。研山去了一块又来几块,可见他家中的收藏之丰。

在州学里做教授的事并不繁杂,不是教育局长,只是个教师。相比起公安局长和秘书长的职务来说,要清闲多了,而且没有行政职能,下了课,就可以回家,去摆弄他的那些收藏,也可以去找朋友们雅游聚会,倒是潇洒得很。

那时的润州城,地位已经比晚唐时下降,只是个州,也置过军。由于北宋时的战争还没有打到长江边上,润州还是一座以交通和风景名胜而出名的城市,并不像后来的南宋时是一座军事要冲。由于地理位置重要,交通方便,加之景色优美,宜于居住,所以有很多当时的耆宿名人都在此置宅卜居,有的家中还置了花园,贪恋这里的隐逸安全。如北宋时著名的老臣刁约,就在城东筑有“藏春坞”闲住,当时的很多名人来镇江时都来看他,苏轼还为此地写诗称颂。当朝的宰相陈升之和苏颂,也都在镇江定居,建有宅第,苏颂去世后也葬在这里。后来权势炎炎的宰相章惇,这时受到排斥,也在城中置有别业闲居。曾任权三司使的沈括,也在城里买地,筑了著名的“梦溪园”,他被贬闲适后,就居住在园里,埋头著他的《梦溪笔谈》。

米芾在扬州作幕的时候,润州太守是他的老朋友杨杰。当他从东南游回来后不久,他的一位更密切的老朋友调来接替杨杰,这人就是林希。米芾能够任润州州学的教授,可能是出于林希的举荐。他与米芾的关系更熟,在他的手下做事,纵然有点懈怠或者过失,也能为米芾担待过去。所以米芾很轻松,也很惬意。

元祐四年(1089)初,面对赵挺之等人的弹劾,苏轼主动上书请求补外,被命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担任浙西兵马钤辖知杭州军州事,也就是俗称的杭州太守,相当于杭州市长。他生性豁朗,觉得可以得离朝廷中枢的若干繁杂交纷,做点实事了,心情颇为愉快。在交办了有关事务后,乘船从京师出发,沿汴水到泗州,转运河南下,过长江后在润州稍作停留。在这里,他与众多的朋友进行了聚会。

苏轼一生中有十一次来润州,第一次是在三十七岁的时候,他在杭州任通判,在此地留下了许多著名的诗篇,如《游金山寺》《自金山放船至焦山》以及《甘露寺》等,润州的美丽风景给他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以后他每次任官往返,或是因公出差,都要在润州做停留,与朋友相会雅集,每次都要留下绝佳的诗文,以及若干风流雅闻,润州那些著名的风景名胜,几乎都出现在他的笔下了。

苏轼八过润州时最为潇洒,当时正逢中秋,他又遇赦而赴登州,心里高兴,在金山寺与著名的诗僧佛印相会于妙高台上,醉酒赋诗,令随行的歌唱家袁绹唱他昔年所作的《水调歌头》,自己趁醉起舞,酒不自胜,放浪于形骸之外,留下了千古的风流韵事。

这次是苏轼第九次过润州。他所见的朋友主要是林希和沈括。

苏颂是苏轼的宗叔,他的父亲死在润州,他为父亲守庐,因而留在润州定居。而林希与苏颂是儿女亲家,苏的儿子是林的女婿。而林的弟弟又是苏颂的妹夫,因此苏轼与林希除了是同科进士之外,还有着转弯抹角的姻亲关系。只是以后这两人却因不同的政见而成了政敌,然而却并非冰火不相容、见面不说话的死对头。宋时的士大夫还是讲究礼节的,一派绅士风度。这时的林希,正是润州的地方官,还处在含冤抱屈的阶段,没有得势,看到当朝的红人、当今最出名的头号大文豪苏轼来了,他哪能有不设宴接待的道理?即使是彼此心怀芥蒂,也只能深藏于心底,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座上还有沈括,他和苏轼的关系也是相当复杂。沈括大苏轼六岁,与他也是同科进士,彼此同时知名,互相之间的交往甚多。沈括是新党的中坚人物,在王安石元丰年间(1078—1085)变法的时候,他是新政施行的主要助手。与旧党苏轼的政见不同(1064—1067)。在治平年间,他和苏轼同在编校昭文馆书籍,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苏轼学富五车,沈括知识渊博,两人在学术上有很多的共通点,只是后来的政治观点相左。沈括代理了变法最重要的新置部门三司使,而苏轼的观点与王安石相左,被谢景温诬告,因而被贬到杭州任通判。过了几年,正在朝廷大红大紫的沈括奉旨到两浙察访,临行辞陛,一心护佑苏轼的神宗担心他会去找碴子,特意关照说:“苏轼在杭州任通判,你要好好善待他。”

沈括当面满口答应。到了杭州之后,两人也因为既是同科又是同事的关系,谈得很是亲近,沈括还请求拜读苏轼近年来的诗文。苏轼心怀坦荡,不知是计,认为沈括是他的诗友至交,便把他近年来所作的诗书一册送他,这就是后来的《元丰续添苏子瞻学士钱塘集》。苏轼更不知道的是,以后政局变动,继王安石上台的奸党吕惠卿竟唆使李定等人罗织罪名,一手制造了莫须有的“乌台诗案”,把他从湖州的任上绑赴京师,投入狱中问罪,在这一案件中,提供弹药的就是沈括,最直接的导火线就是那一册苏轼的诗!

苏轼因此而被贬黄州,潦倒困顿了很多年。等到高太皇太后临朝时,旧党复辟,他才被召回重用。而沈括的仕途也经历了几度沉浮,忽上忽下,颇为不顺,因新党的失势和自己的过失而失势,这时正在润州城中筑园隐居。

史书上说,彼时沈括正“废闲在润”,也就是说他这个人在政治上是没用了,因此,他也是牢骚满腹之人。这番苏轼来到润州,他虽不想见,又不能不见。但如何去见?面对这位昔日被他所害的大文豪,倒颇是踌躇。

林希、沈括和苏轼都是同科的进士,现在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心中的块垒当然难以化去。幸而在座的不止有他们三人,还有米芾等其他朋友,其中有一位还是苏轼堂妹的儿子、他的外甥柳闳,这谈话的话题就可以不尴尬了。沈括心中有歉于苏轼,对他非常谦恭,不仅前往赴宴,还特意出城到渡口长亭恭迎恭送,竭尽礼仪。在席间,沈括为了示好,把自己在延安所得的石墨一枚相送。这种石墨其实就是石油在燃烧之后的烟炱,再和以胶后制成的,在砚台上研磨之后黑光如漆,一般的松烟比不上它,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矿物石墨。沈括在陕北延鄜一带做官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带出产石油,当地人称为脂水,被沈括命名为石油,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石油之名的人。但当时人对石油的用途并不清楚,只是用它来点灯。石油在燃烧之后油烟很大,黑人衣物,他便试着取之做墨,还趣作诗说:“二郎山下雪纷纷,旋卓穹庐学塞人。化尽素衣冬未老,石烟多似洛阳尘。”诗中所说的石烟,就是他送苏轼的石墨,在当时应算是一种稀罕之物。苏轼收下也觉高兴,因为他从未见过此种墨,还写了《书沈存中石墨》的诗来夸赞。

几位当今闻名的文人相见,所乐的当然不在吃饭,而是意在文艺。林希好书,也善书。沈括也好书,在他的《梦溪笔谈》中就有多处提及书画,对书画的评定多是准确而中肯的,且也富于收藏。他的弟弟沈辽,也是当时著名的书法家,与苏轼和米芾等人齐名。至于苏轼,更是诗赋书画无话不谈。因此所谈的话题就非常广泛,也非常深入。

苏轼对润州的书画做了一件好事。当时北固山上的甘露寺里藏有一批晋唐的名画,其中有陆探微画的一幅《狮子图》。陆探微是南朝宋明帝时的画家,与顾恺之并称画圣“顾陆”,最擅肖像画,也是以佛像和动物画而出名,是中国以书法而入画的第一人。他以密集的线条来表现形象,是中国文人画的远祖,他的画被谢赫列为第一品的首位。他的画传世极少,在唐代已经少见了。他的这幅《狮子图》是画在建康一所佛寺的板壁上的,图中狮子巨口张目,神采飞动,已经是当时全国唯一可见到的版本了。唐武宗灭法时,此画被浙江西道节度使李德裕从建康移到润州来,在甘露寺里置放,米芾前借居于寺中的“净名斋”时,经常到寺里去欣赏。苏轼来润州时,也去甘露寺里欣赏过,还为它写了一首诗“破板陆生画,青猊戏盘跚。上有二天人,挥手如翔鸾”来赞颂。他在熙宁九年(1076)第三次来润州时,命一名画工高手把这幅画摹下来,装裱成轴,这样,这幅陆探微的画就从板壁上的壁画变成了一幅卷轴画,更易于保存了。以后甘露寺遭大火,寺中的房屋几乎全部被焚尽,那幅壁画也变成了灰烬,幸有苏轼保留着陆画的摹本,才使当时的人得窥其貌。这次他带来了这幅画的摹本,大家就近对照着板壁上的真迹欣赏,赞叹不已。

对于这一幅画,颇有疑窦:有的资料说,这幅画的摹本一直在苏轼处。但有一篇资料上说,崇宁年间(1102—1106),米芾听说关蔚宗的儿子关长源处有一幅褚遂良摹虞世南的《枕卧帖》,全是小楷,精细如发丝,存骨气,又有精神,他非常喜爱,想用自己的书画去换。长源说非要拿他家的那幅陆探微画的狮子来换才行。他先是舍不得,后来同意时,长源又不肯了,说此画还不足以抵付此书,还要加上米芾画案上的一条盈尺长的朱砂才行。米芾又同意了,但长源却又悔了,说这样还是有愧于我帖,非得到你的头不可!米芾一听这话,知道他是在耍赖不换了。于是写了一封信去,说:“当年我在扬州的时候,你家父亲待我很好,曾经把这幅帖拿出给我看,我一直记得此帖的书风。现在你既不肯换,我就追想此书的风格,默写一帖寄给你。”关长源收到后与家中的字一比较,居然一模一样,几乎分不出真假。如果此说当真,那么那幅陆探微的《狮子图》就应该在米芾家了,是不是他也从甘露寺里临摹了一幅赝品,用以乱真的?

苏轼随身还带着一幅吴道子画的佛像,旁边是胁侍以及宝志和尚,共有十余人之多。这幅画虽然已经破碎,却古意盎然,画上的原有墨色深浅都还保持着精神,虽然已经历了四百多年,但看上去还是非常鲜活。这幅画还有一番周折:当年苏轼在东京时,曾在他的同乡好友、书画收藏家陈汉卿家里见到这幅画,当时此画已经破碎不堪,满是苍烟,多是残片了。然而苏轼仔细观看之后,却是盛赞吴道子精到的画艺。十余年后,他又在另一好友鲜于子骏家里见到此画,已经被装裱完好,拼成一幅了,他看到非常高兴,连声赞叹。鲜于子骏也是他的好友,见他喜爱,就把此画送给了他。苏轼喜出望外,当即作诗以谢之,称赞“吴生画佛本神授,梦中化作飞空仙。觉来落笔不经意,神妙独到秋毫颠”。从此此画成为他的珍藏,每赴一任都随身携带。此画米芾上次赴黄州时在苏轼家看过,这次再看,当有不同的收获。

林希也把不久前米芾所书的《蜀素帖》取出给众人看。苏轼看了,认为米芾的书法已经从唐人上追到晋人,意境疏远,潇洒俊逸,大有新貌,已宛然具二王之风了,就豪放倜傥来看,又更近大令王献之,他也盛赞该帖,认为日后当与《兰亭集序》并肩。林希听了,觉得自己收藏到了米芾的精品,非常得意。米芾心中也非常得意。

奇怪的是,沈括与米芾相见之后,话却不多,这倒不是因为两人的交往不多,而是因为以前的几件事,两人有了一些过节。

米芾扶柩归葬母亲于丹徒的时候,得知有一位高邮王姓人家藏有一幅褚遂良临的《兰亭集序》,是绢本。还有许多晋人的名帖,其中有王羲之、王献之等人的精帖。当时那王姓人家里缺钱,答应他可以用五万钱来一起买下这批帖。当时米芾正忙于安葬之事,无法分身,便约王姓朋友的女婿先行去告知,自己想要此帖,让他别出手。等他安排了后事五天后赶到高邮,才被告知,那幅珍贵的褚帖刚刚被沈括借去了。米芾不觉大惊,拍着大腿,惋惜地说:“这帖不会回来了!”他回到润州后,曾去问过沈括,沈括说:“你且勿惊,如果你真想要这本帖,我为你保存着,你拿你家里的那幅王维的《雪景图》来换好了。”米芾舍不得,因此就再没说。岂知几天之后,王姓朋友只拿着褚遂良的临帖来见他,说是沈括的女婿要用钱,如果他能拿出二万钱来,这本帖就归他了。这时米芾已经得到了另一本褚临的《兰亭集序》了,就没有再要。以后米芾多次在苏颂的家里见到此帖,他因此心中很是不快。

还有一件事,不久前,章惇、林希、沈括在一起吃饭,章的妹夫张询和米芾也在座相陪。席后,几人同到米芾在甘露寺的“净名斋”里去看他的收藏,同时各人也拿出自己的收藏来炫,供大家开眼。沈括取出一幅王献之的书帖来给大家看。岂知米芾一看,竟然哈哈大笑,说这是他年轻时在常州一家人借来临的废帖,当时被他扔了,不知何人取去废帖装裱后成了赝品!沈括大吃一惊,未免失掉了面子。米芾也不顾他的颜面,说纸缝间应该还留有自己盖的印章,大家翻开一看,那小印果然还在。沈括见了,勃然而变色说:“怎么可能?这帖在我家收藏已久了,怎么会是你的临本?”米芾笑道:“岂有变了主人就认不出来物件的啊?”沈括受此打击,从此他就再也不拿出此帖来了。他也因此对米芾心生芥蒂,转而对米芾的书法也不看好。在《梦溪笔谈》中提及书画时,只是夸章惇善书,而只字不提米书。其实,章惇虽也善书,但终非是书家。米芾的书法明显要高出章惇许多,这是沈括负气所致。

米芾不大看得起沈括。沈括虽然博学,然而并不多才。他学问很高,百样皆通,百科皆能,在技艺上却差苏轼和米芾一等,既不善书也不善画。他也喜欢收藏,这一次他拿来一幅唐画,但却受到了米芾的讥笑:这是一幅唐代周昉画的五花马,工细精致。但四周空白处的绢都有破碎了,于是沈括取来剪刀,沿着马的轮廓剪去四边,把这单独余下的马贴到新鲜的绢上去,裱成横轴。米芾看了,认为这是把一幅好好的原作糟蹋了,类似暴发户的行为,大呼可惜。他还看过沈家收的两大轴吴道子的画,原是寺庙里的壁画粉本,画着残存的佛像,一幅上只有一手一面,另一幅上只有半身。他细细辨认之后,认为是摹品,而精神已失,不如吴道子的真迹,讥笑沈括收画的眼力不济,有些很好的古画他却不识,称他为“不鉴之人”。

沈括家中收藏有唐代毕宏的两幅画,都是山水。毕宏以山水松石见长,传世的作品很少。米芾在他家看见过,很是赞赏,认为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但是后来向沈括问起此画而再求一见时,沈括却推说已换给别人了,再也不肯出示。估计这是两人有了牴牾。

米芾对于书画的材料和制作知识也很丰富。他说古画自唐初皆是生绢,也就是说这种绢是没有上过浆的,画上去的笔墨会洇化。东晋时的张僧繇和唐初的阎立本,全是画在生绢上的。但到了吴道子和周昉之后,唐人已在生绢上加以用热水调和的粉,使绢上的笔墨不能洇化了。这样的绢叫熟绢,画上的人物工细精微,精彩入神。他如果收到唐画,必以绢来辨认真伪。他年轻时曾为阎立本的《步辇图》题过跋,在仔细研究之后,他说这原是唐代的生绢,在裱褙时背后上了浆,成了熟绢,在存放了四百多年之后画面已经酥了,一不小心就会碎。沈括虽以科技的记述见长,但却因不会作画,所以没有这种技术和材料上的直接认知。米芾自己会装裱,他认为收得古画,若是画没有脱落便不须裱褙。倘若不停地换裱,裱一次则坏一次,画上人物的精神、线条和色彩,只在约略的浓淡之间,一经多裱,便会失去精神,黯淡无光了。像沈括那样把旧画剪下来,直接贴到新绢上去的做法,简直是糟蹋古画,有辱斯文,不能容忍。

对于收藏,米芾有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好事者,一种是赏鉴家。好事者仗着有钱,并非是酷爱书画,更非内行,遇到有人作伪也难以辨别,收画后纵然用锦囊玉轴装裱,以为秘藏,但未必是真品。而赏鉴家则是笃好此道,遍阅记录,反复揣摸,复有心得,或是自己会作画更好,便能通晓作画时的明诀,因而所收的皆是精品。

如果仅从书画的爱好和欣赏上看,米芾与苏轼有着很多的共同语言,因为座中的其他人虽然爱好书法,但终非是书家,苏米二人同为北宋时的两大书家,所谈的话题也必然要深刻得多。但那场酒席上,碍于是苏轼的同科在座,又兼是新党中人,话语毕竟不洽,也还未尽兴,米芾还想有更多的求教机会。因此,在终席之后的第二天,他又追到苏轼的船上,专门宴请这位亦师亦友的高人。

这次宴请,座中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与苏轼同行的章持,他是章惇之子,也是苏轼的门生,三人当属同道之谈。从米芾现时的书风中宛然已有晋人风范的话语中开头,谈到当年苏轼教他从唐人上追到晋人的旧事,十分感慨。宴毕,米芾邀请苏轼到新建的“海岳庵”去,欣赏他的收藏。

到米芾的家中看书画,虽是一件快事,然而却是要受他的许多规矩:首先他要把家中所有的坐榻、门窗、器具全部洗涤一遍,如果觉得还不干净,那就要再洗一遍。在上面先覆盖上布罩,防止灰尘落下。客人入室,要请他们先洗净手,自己取来一只银斗,后面装有长长的柄,让小童提着斗,把水浇在手上。洗后不能用布来擦干,而是把两只手互相拍,直到拍干为止。客人在看画前也是要先洗手,然后坐在椅子上。他回身取钥匙,亲手打开锁着书画卷轴的橱柜,把画从橱柜中取出,两手拈着,拉开画轴,站得远远的,离客人一丈多远,客人是绝不能伸出手去碰到画的,如果稍一靠近,他就会迅捷地把画抽走,再也不给你看了。

他的这一习惯,即使是对于苏轼这样的好友亦然,绝不放松。苏轼一直怀疑米芾因为笔墨精妙,具有非凡的仿真功夫,他家收藏的那些古书画可能是真伪参半,鱼龙混杂。他只想就近去看,没想到米芾的警惕性比他还高,也怕别人的手汗污脏了画面,故有此举。

好在苏轼已经习惯了米芾的这些怪癖,只有听而顺之。两人在京师分别之后,米芾又多了若干收藏,他把自己家的二王帖、张旭帖和怀素帖都取出来,一幅一幅地展开给苏轼看,让他过瘾。米芾近日得到一方精巧的砚石,外形颇似石钟山,因为苏轼写有著名的《游石钟山记》,米芾便取出来给苏轼看,并请苏轼为此砚作铭,镌在砚上。米芾也随之为苏轼书写了自己为贺他杭州之任的诗,被苏轼夸赞。

一席相谈甚欢,天明之后,苏轼登船扬帆,径往杭州赴任去了。米芾伫立在河埠头的驿站前,一直望着孤帆远去,才怅怅然地回到“海岳庵”去。这以后,苏轼又来过润州两次,但都因为米芾在外地为官而未能得见。直到他从海南遇赦北还之后,两人才在润州有了最后的一次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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