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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鹾吏_关于米芾的故事

时间:2022-04-28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江淮鹾吏_关于米芾的故事元符三年,米芾携家到真州赴任。正由于他熟悉这份工作,又考虑到真州距离润州很近,才为米芾推介了这个职务的。“鹾”的本意是咸,借指盐,古时称盐商为“鹾贾”,含有讽刺的意思,江淮荆浙发运使的工作还管理两准的盐务,所以他自嘲自己是一个鹾吏,认为搞经济工作没有搞文化工作清高,是俗务,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已不是一把手了,故而抱怨。性好雅游的米芾在此任上已不同于以前的一把手,责任轻多

江淮鹾吏_关于米芾的故事

元符三年(1100),米芾携家到真州赴任。

真州即现在的仪征市,是扬州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在北宋时是一个州,略大于县。宋太宗时分天下为十五路,扬州属淮南路。神宗时又分为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扬州就归淮南东路。它的地理位置位于长江之北,正对着润州城的西郊,隔江可以看见对岸高资镇后巍然高耸的五洲山,向东也可遥见屹立于江流之中的孤屿金山,只有一水之隔,驾舟片刻就能飞渡。从此往西不远,对岸即是南京城,交通可谓非常便捷。

然而,米芾此番到真州来,并不是去任县令或者州刺史,而是担任幕僚。朝廷给他的正式任命是:江淮荆浙诸路制置发运司管勾文字。

这个名称看似绕口,实则就是掌管朝廷东南诸路漕运以及财政税收的一个衙门,其官衙称为转运使司,即俗称的漕官。它的职责就是在此设转运仓,荆湖、淮南和江南等地的漕粮、盐茶都要在此汇集,并转运到京师。朝廷规定“转运以军储、吏禄、供馈、支移为己责”,又说“掌经度山泽财货之源,漕淮、浙、江、湖六路储廪以输中都,而兼制茶盐、泉宝之政,及专举刺官吏之事”。淮南和江北各地的盐运到真州之后入仓,来自江南各地的漕船在此卸下粮食后,再载盐返回,来往不空载,以节省运力。漕粮再从仓廪里经转运到京师。在真宗和仁宗时,每年在此转运的漕粮多达八百万石,占全国漕运量的四分之三,盐运达八千多万斤。这个转运司衙门就置司于真州,这里因而被誉为是“东南水会”和“寰宇达道”。

因此,真州虽小,然而这里却驻着一个大衙门,位置非常重要。这个大衙门虽称是管理漕粮、盐运和茶运,但还负责着财政和税收的工作,甚至还管矿产和冶铸钱币,同时还兼任着当地行政的职能,因此,它并不仅仅是国家粮食部的转运站,而是一处实实在在的经济兼行政的大衙门。(www.guayunfan.com)米芾的任命,看似是从行政工作转而为经济工作了,然而他的职责却是“管勾文字”,实则上是专管文字机要的幕僚。这份工作和雍丘、涟水的不同,那两个工作是一把手,现在只是辅助转运使的助手,一点权也没有了,他自称为“江湖从事”。

蒋之奇在江淮荆浙发运使的任上干了多年,以后才调任中央。正由于他熟悉这份工作,又考虑到真州距离润州很近,才为米芾推介了这个职务的。

小小真州之所以能够容纳如此大的衙门,担当如此大的转运工作,是和它的地理位置分不开的。

真州位于扬州之西,南面是长江,这里在唐代有著名的扬子桥,因而设扬子县,这一段长江也因此而被称为扬子江。它东去不远,就是吴王夫差所开的邗沟,这是中国最早的南北运河。

到了东晋时,由于江都水断,在此开凿了一条长五十多里的渠沟,引江水入邗沟,这是仪征最早的一条人工水道,后来的仪扬运河的前身,它也成为北运河的入江口。古代的船只吨位不大,在长江上航行会被风浪所阻,有了运河之后,可以沿它与长江平行航行,可避风浪。唐代在这里的白沙镇建成了东南的第一大粮仓,江南诸省上交的税谷就由此转运到京师,当时这里是天下第一巡院。沿仪扬运河溯流而上,可以直达汴梁,再上洛阳。宋代的江淮荆浙都是经济发达地区,粮食富足,对东南的倚重更为加强,发运司的地位更为重要。因此真州虽为一州,实为大邑,非常繁华。

米芾对这一工作似乎并不十分满意,在后来的一封信上抱怨说,这只是一份“鹾庚之禄”。“鹾”的本意是咸,借指盐,古时称盐商为“鹾贾”,含有讽刺的意思,江淮荆浙发运使的工作还管理两准的盐务,所以他自嘲自己是一个鹾吏,认为搞经济工作没有搞文化工作清高,是俗务,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已不是一把手了,故而抱怨。

他来到真州之后,还没有干多少事情,朝中又传来一个噩耗:向太后驾崩了。

向太后不久前刚刚还政于她的儿子徽宗,回内宫安心休养,没想到就一命呜呼。徽宗即位不久,又要办国丧。他刚刚把这一年改元,称为建中靖国元年(1101),这意思中暗含着要在新旧路线之间选取一条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让喧嚷的朝议安静下来,建设国家。

国丧期间,作为小官的米芾做了一件与他身份不称的事,他为向太后写了一份挽词,通篇文字之中,都是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并无自己的认识和评价,字体也不敢放纵刷掠,显得拘谨局促。该书法以小楷来写,而且恭恭敬敬、工工整整,一点也没有往昔的豪爽潇洒之气,很体现出了一点肃穆庄严来默哀的气氛。此词不仅文学价值不高,在书法上的价值也不足。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以米芾这种幕僚的身份,又处在基层,他为最高领导写的这份挽词是否能够上达到朝廷?是否能够在追悼会上宣读?由谁来替他呈递上去呢?更重要的是,他在词中的感情是否是真实的?他的一生似乎与向太后并无往来,她也没有为米芾做过什么事,她摄政期间很短,也根本不可能得知米芾的声名,何况那一段时间里他在下岗待业,他又何至于为这位至高至上且已故去了的领导来大献谀词呢?只是为了向上司来表白吗?还是要向皇室来表忠心呢?令人不解。

这很可能是一次劳而无功的献忠心。

不管如何,米芾又找到了一次机会来显示自己了。

真州地处苏北平原,但是在沿江一带还有一些低缓起伏着的丘陵,从扬州的蜀岗一直绵延到六合,这些丘陵都不高,最高的一座也不足一百五十米,但对于苏北来说,就是高峰了。

真州县北五里有一座北山,原名城子山,因为它望去“截然平陈,望之若横州,若长城,若偃月,岗阜靡迤二十余里,西迎大江之怒涛,而东送之入海”,因山隆然起伏,又称为北原。三国时魏文帝曹丕率军十万,南下攻吴,于此临江扎营,留下诗篇。后来因为惧于天险阻隔,东吴又早做准备,设疑兵严防,曹丕临流而叹:“此乃天之所以限南北也!”悻悻然退兵而去。后人也称此为曹山,并在山上设东巡台来纪念,北宋时此山为真州的名胜之地,据说米芾又在此建了壮观亭。但我颇怀疑此说的真实性,因为此时的米芾已非在雍丘和涟水时的一把手了,而只是一名幕僚,在他的上面还有转运使、副使和判官等上司,他已没有了签字权,不可能单独做主来建造这座亭的。据他曾于此多次登临并留诗赋一事来看,他在任时此亭已经存在了,只是因为他的名声卓著,后人便加以附会罢了。到了南宋时,此山因为他的诗赋而名声大振,有众多的名流都慕名而来,以“起骚人之思,动击楫枕戈之想”。

性好雅游的米芾在此任上已不同于以前的一把手,责任轻多了,公务稍懈,便经常去游玩,他喜欢这处景观,特意作了《壮观赋》来歌颂,开头几句就是:

米元章登北山之宇,徘徊四顾,慨然而叹曰:壮者,江山之观也!

赋比较长,在目前能够找得到的他的四篇赋中,算是写得出色的一篇。他登临此山有两次,即“初登由仪,载旅至甚醉而乃去也”,显然对这里的兴趣很浓,以至于一登而再登,既留下了诗又留下了赋。此赋的气魄很大,从亘古开天说起,接到秦始皇从这里南巡渡江,最终成六合之伟业。又提及南北朝分裂、隔江而分治的情景。更是提到了当年曹丕于此陈兵临江,最终托词而退兵的历史故事。他每次来此,见到如斯江山,都会想到这些往事,因而忍不住要发出千岁之忧患来。由于赋这一文体是长于抒情,辞藻华丽,适合铺陈排比,米芾操此显然已经很成熟了。

还有《壮观二首》的诗,也是在真州任上写就的:

无涯小智壮营营,昔昔浮生梦数惊。

重到白沙登壮观,江湖醉眼暂揩明。

梦寐这间得鹿时,孔轩如在定能知。

江山胜处频倾酒,我是当年谢客儿。

不久,适逢他的朋友王彦昭路过真州,他不畏天寒地冻,冒雪陪他登北山,做了一次浪漫之游,并留下了一首诗来记事:

邀宾壮观不辞寒,玉立风神气上干。

欲识谢公清兴处,千山万岭雪漫漫。

就在这一个冬天,又有了一次陪客的北山之游,也留下了诗:

壮观不到俄四期,叮咛老思模雄奇。

群山势活各奔走,大川气敛合众离。

苍嵌留雪玉刻巧,碧落静滑红轮弛。

寒潮不生九泽冻,行胶与子约再来。

还有一首:

扶筇上瑶台,一笑领清绝。

如何夜来风,独下村前雪?

两次冬游,三次留诗,显然兴致很高,前诗把自己比作当年潇洒倜傥、携酒往游的谢安。登临北山之上,指看长江对岸白雪皑皑的江南诸山,可谓兴致之高。因为真州一带不可能有千山万岭,只有江南才有连绵的群山,而那正是米芾和王彦昭的家乡润州。

以上几首诗里全表达出一种闲适恬静、悠然自得的情绪,已与半年前在京师求职时的焦虑和迫切全然不同了。虽然只是个幕僚,然而与责任重大的一把手以及边穷陋邦相比,要轻松得多了,乐得四处游乐题咏,体现出一种“巨舳横江稳不摇”的心态。

然而还须有酒,携酒观景,大醉而归,已经是这时米芾的常态了。酒,这种能够燃烧的液体,一杯下肚,就能燃起炽烈的火焰,既能提高人的兴奋度,也能够烧融人的理性,无论东西,古今中外,酒总是激情场所的一种神圣浆汁。醉酒之后的人,进入半清醒状态,理智受到抑制,但也使他平时潜藏于心底、被压制着的潜意识得到释放,从而做出一些与平时有异的事来。借酒浇愁、借酒使狂、借酒纵气,都不失是一种自我狂放的做法。米芾善饮,也易醉,在这一阶段的作品中常可寻见这一类文字,如《发润州》中:

气就蛇须角,睽通豕负途。

解衣同俗裸,酌水入狂夫。

与友相醉,竟然效仿酒仙刘伶和嵇康,裸衣狂放,即使未必真有此事,然而也表达了米芾这时的一种心态。就在前几首雪中登北山的诗中,都有“江山胜处频倾酒”和“江湖醉眼暂揩明”之类的诗句。

又如《江皋晚泊》一诗中:

柳外舣舟晚,醉余双眼醒。

再如《书寿阳楼柱》一诗中:

豪骑八公马,醉撷五香芝。

再如《杂咏》诗之三:

赠我白毫笔,报以木兰酒。

文人不可无酒,然则酒能乱性,其性一乱,其行必放,其作必狂,以醉眼来看天下,则天下必是变形的。平时无酒,他已呈现出癫状,现在有了酒,其癫狂之状就更可想象。如果逢有好友来访,相与而醉,就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了。

这年的二月,向太后还未下葬,竟然有一位人物来到真州寻访米芾。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蔡京。

太令人意外了!

蔡京在北宋末年的名声很臭,主要原因就是他辅佐了徽宗,干出了很多荒淫无度的事,靡费了钱财,损耗了国力,又错误地决策,最后导致金人入侵,大宋失国,徽钦北掳。但是,如果撇开蔡京在政治上的错误和为人的奸诈之外,来看一看他的才情和艺术成就,那应该有一个公平的评价。

蔡京是福建莆田仙游人,他和他的弟弟蔡卞同是当地的才子,青年时一同进入太学读书,当时就以才名而蜚声天下,在熙宁二年(1069)时一起中进士,兄弟一起名列桂榜,和当年苏轼兄弟同榜高中一样,成为佳谈,为神宗和王安石所看中,当时正行新政,朝廷当然不会放过这两个青年才俊,蔡京兄弟以后成为实施新政的两个青年积极分子。蔡卞被王安石所赏识,成为他的女婿。他们兄弟两人日渐成长为社会的栋梁,乱世的奸臣。

蔡京为人绝顶聪明,天分极高,思维敏捷,文章写得好,诗词亦佳,而且精于书法,素有才子之称。他的同族兄是著名书家蔡襄,大他三十多岁,他从小就受蔡襄传授书法,家学渊源,写得一手好字。但是这种亲戚关系却是遭到了人们的怀疑,有笔记说,蔡襄虽然也是莆田人,与蔡京是同郡,然而却并非是同族的兄弟。蔡襄早出,位于高官,名声很大,文学遒美,书法被称为国朝第一。蔡京后出,为了攀上高门,附丽名阀,便与蔡襄拉关系,自称是他的族弟。以后蔡襄的嫡孙蔡佃参加科举,蔡京正当国,竟然说蔡佃是自己的族孙,应该避嫌,因此把蔡佃降为第二名,蔡佃闻后气得半死,声称自己的祖父与他根本不是亲戚,终生恨他!

蔡京登科之后,到杭州任钱塘县尉,当时苏轼正在杭州通判任上,两人因共同的爱好而相识相通,一起学徐浩的书法,共同研究书道和文学,经常交游。大约在这以前的时间里,蔡京与米芾相识,他们两人年纪相仿,从而成为布衣之交,以后一直通信往来,讨论书法,当米芾在雍丘因建造“天临殿”遇吕升卿发难时,蔡京曾伸以援手,拉了兄弟一把。但由于蔡京的敏捷善变,惯于钻营,又是科举出身,所以他的仕途远比米芾顺利,升迁得也快。

蔡京因为在徽宗即位前草诏有功,一度曾受宠幸。但到了元符三年(1100)末,因为向太后的倾向旧党,有许多旧党人士纷纷返朝,政治形势发生逆转。起先蔡京还得意洋洋,利用自己的权势,在朝廷上制造了许多冤案,他和蔡卞兄弟联手,共同在朝中作威,打压异己,也与重臣章惇和曾布明争暗斗,并交结皇帝的近侍,以上达语言。在众言官的交相攻击下,蔡京被徽宗罢了他在京师的官,先是让他出知江宁,但他不肯去。最后索性让他去提举洞霄宫,退居二线了。

确实,在那一段时间里的若干人物,如蔡确、章惇、曾布等人,都曾经炎势趋热,权柄在手,但一个个最终都落得个被贬出朝,身死贬所的下场。只有蔡京,早中期的仕途虽然波波折折,但他却能够有坚毅的韧性和顽强的坚持存活了下来,一次又一次被弹,一次又一次被贬,但又一次又一次地还朝,一次又一次地掌权,在晚年时达到了自己个人辉煌的顶峰。虽然这种辉煌是以他的罪恶和奸诈换得的,也是以北宋王朝的最终溃灭为代价的,但综观北宋的臣子,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像蔡京那样的“不死鸟”,确是不多见。

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也有着很多倒霉的时候,就在建中靖国元年(1101)的二月,他离开了京师,带着小儿子蔡绦等一行人,乘舟南下,欲去杭州监庙隐居。当时的蔡京,正在恓恓惶惶之时,一时东下而无可归止。船到泗州时,他想到了正在真州的米芾,便去找他,想在真州购屋而卜居,蔡京在元祐四年(1089)时曾在此担任过发运使一职,熟悉此地。但他又觉得倘若如此去投米芾,会不会被米芾看成是失势之臣、丧家之犬?心中颇为徘徊。正在拿不定主意之际,船到了真州,他却不敢进城,便把船泊在岸边。

岂知米芾听到了消息,立刻和恰巧正到真州来看他的贺铸急急前来拜望,两下相聚行礼。米芾邀他们上岸,到岸边的一座鉴远楼上去叙谈。他备了酒席,就在楼里摆开,畅谈两人自京师别后的事。

蔡京在当时的书名已经非常高了,又因在哲宗临终时写了遗诏的事而天下闻名。他说起自己在杭州与苏轼一同学的是徐浩,当时的神宗也善书,喜欢徐浩的书法,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原因,天下的士大夫也多喜习徐书,以徐体为上。但没有多久,他就觉得徐浩的书体并不过瘾,而改学沈传师了,因为沈体厚重深沉。再以后,又厌倦沈书了,又学欧阳询,从此他的书法字势豪健,沉着痛快。等到绍圣年间(1094—1098)时,天下号称能书者,无出蔡京之右。这时他悟到了要想再进一步,必须溯唐至晋,于是弃欧阳而改学二王,终于自成一体了。

趁着酒兴,蔡京说起当年为哲宗起草遗诏时的威风情景。又说起一件事,当时他在朝中翰林院里任职,旁边有两个侍从官,经常为他做杂事,侍奉得非常殷勤,甚为周到,夏天天热之时,都要手执白扇子来为蔡京打扇扇凉。蔡京受此待遇,心中很是高兴,就在他们手执的白扇子上各写了一首杜甫的诗,以表示感谢。没想到那两人见到蔡京只用几个字就打发了他们,当即脸上就不高兴了。但几天之后,蔡京见到他们每人都穿上了崭新的衣衫,光光鲜鲜、喜气洋洋的,对蔡京愈加恭顺。蔡京惊异,问他们最近是不是发了什么财,他们禀报说,上次他们的那两把扇子被端王看见了,便付他们两万钱而买去了,因此有了钱来买衣物,希望蔡翰林还能为他们书写两把扇子,这一次蔡京笑而不答、奇货可居了。端王后来即位成徽宗之后,有一次还对蔡京说,上次你写的那两把扇子,还被我藏在宫中呢!足见蔡京的书名,徽宗也知道了。

徽宗喜欢书法,也喜欢蔡京的字。蔡绦说,皇上大内里的上清储祥宫,是太宗做皇储时太祖为他所建的。此宫在神宗时曾经失火遭焚,神宗曾经派人修复而未完工。等到高太皇太后临朝听政时才完成,遂请当时的名士苏轼为此宫写了记,立了碑来记事,由哲宗亲自题书了碑额,立在宫前。徽宗即位之后,因为此碑被毁,于是改让蔡京来重新起草此碑并书之。徽宗是文艺皇帝,对此事非常重视,居然为此事特意专设一个小班子,组织了几个人,负责为这块碑的后勤服务工作。让蔡京三天一次来到宫里,专门设局招待,备好了御宴,铺陈了佳肴美酒,熏香设药,蔡京摆谱,慢慢吃完之后,才徐徐执笔,浓浓蘸朱墨,在光石上直接书丹,只写数十个字就停笔下班了。每次来写字,徽宗都要赐给他御香、龙涎、酒杯、粗大的蜡烛以及各种珍贵的御用物品,蔡京得意地持之以归。这样过了百天左右,碑才写成,想必蔡京为此碑而得到的赏赐润笔必不少。徽宗很喜欢蔡京写的这通碑,让巧匠镌刻出来,用金汁填字,立在宫前,又让内侍把它打成拓片,一共有数百本,分赐给朝中群臣,剩下的令藏在内宫中。因为上有所好,加之文精字美,此碑的名声因此而大噪,人人都想得到,太监私下转售,一本的售价竟然达到五千钱,超过一个县令一个月的薪俸。

蔡京虽然此时人在低谷之中,但谈起往日的辉煌来,还是得意洋洋,不胜自负。

蔡京大米芾五岁,两人在书法师从的关系上都有相同的爱好,这些共同的爱好和追求,使得两人相得益彰,互相切磋,共同进步。蔡京的书体在豪放痛快之处有欠,但有飘逸藻秀之处,有的后人评说他的书体柔媚,但他的书体中还含有蔡襄的深沉厚重。不过与米芾相比,缺少他笔下的那种狂放刷掠、恣意纵横的气势,也缺少他的那种用笔转折的变化,以及师法多种书体之后形成的“集古体”,晋人的成分要少于唐人的成分。与苏轼相比,蔡京的书体缺少那份敦厚拙朴、庄重凝炼和凛然大气。与黄庭坚相比,他的书体也不够放纵舒展,左右倜傥。蔡京写书法时喜用羊毫,且喜长锋,羊毫偏软,长锋又难以掌控,因此蔡的书法总体来说还是偏于潇散妍润,疏朗清新,但在宋朝四家中,他的书法带有一种高官的典雅味,这是他人所不及的。总的来说,蔡京书法上的成就还是相当高的。有人评说蔡京的书法多有学习米芾的地方,但作为同辈人,恐怕蔡京不会这样做,米芾书名虽高,但还没有高到蔡京会屈就师法的地步,只是作为朋友,他们定会相互切磋,并相互影响的。与米字相比,蔡字在用笔上到底不如米字成熟老辣,精神上的放纵也不够,倒是他在晚期的书体中出现了与“瘦金体”相近的作品,这可能是由于他在那一时期与徽宗接近过密,不仅在政治上相谀,而且在字体上也效仿这位书画皇帝,以娱其心吧?

酒喝得多了,众人都已处于半醉状态之中,说话之间也就没有了顾忌。蔡京看了米芾带来的书法作品,赞不绝口,夸他的字翩然如飞,结体飘逸,有超越前人法度的地方。其得意之处大体似李邕,而具有大令王献之的风味。他问米芾说:“公认为当今能书者有几位?”

米芾不假思索地说:“自从晚唐柳公权之后,现今就是公家兄弟二人了。”他指的是蔡京和蔡卞二人。

蔡京当然喜欢这种谀词,尽管他知道这不是真话。他又追问:“还有呢?”

米芾坦然地说:“那当然是在下了!”

米芾虽夸赞蔡京的书法,也认为他是当朝的书家,但说的却并不是真话,他一向狂妄,自视极高,从不把任何当朝书家放在眼里,在他的心底,蔡京根本不能名列第一,其他人也不行。

几个人正在饮酒谈诗,叙得高兴的时候,突然一位大汉闯了进来,非常粗鲁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头,说:“相公您是翰林承旨吧?我听说您书写的榜书大字很出名,举世无双。但我想一个人不可能写那样大的字的,可能是通过灯光或烛影来放大后再描的。否则,何以能有那样粗大的笔来书写呢?”

蔡京捋须大笑说:“那今天我就为你表演一把,如何?”

在旁边听到此话的米芾和贺铸也高兴,说愿意要一同见识一下。

蔡京还要摆谱,说等吃过饭再写,先让那位大汉在一旁磨墨,由于要写大字,墨汁需要很多。正好这时米芾备有一张两幅宽的绢素可用,先铺在地下。

席间提及榜书,米芾说:“昔人认为,写大字时须用力捉笔。世间多传右军在献之练字时突然从他身后抽笔,认为拔笔不动才能书,岂知不然。倘用力捉笔,腕部僵硬,臂上之力不可传达至指,所书字必然无筋骨神气。须得全臂握笔,虚腕而捉,才能挥笔而动,书写自如。”蔡京也认为他的这一观点是对的。

众人边说边吃,等蔡京不慌不忙地吃完饭,墨汁也磨好一缸备用。他传令左右的人从船上取他的大笔来。左右到船上抬来一个长长的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六七支巨笔,大多粗如手臂,在一旁观看的人已经相顾而愕然了。

蔡京趁着酒兴,卷起袍袖,提着巨笔,在砚中徐徐蘸墨,慢慢掭笔,问那大汉说:“你想写什么字?”

那人说:“就写‘龟山’二字吧。”

龟山在泗州,因山形隆伏似龟而得名。那位大汉可能即是泗州人,因而请蔡京题名的。

蔡京听了,大笑着说:“此字容易!”提起巨笔来,在宽宽的绢素上一挥而就,果然字体庄重、沉稳厚重、笔画匀当。

大家看了,都在一旁赞叹,称写得好!

绢素上的墨刚干,没想到贺铸突然做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他上前一步,伸开两手,各抓住绢素的一头,急急卷了起来,拿在手中向大家作个揖,就携着走出门去了。

大家在一旁为他的这个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米芾顿时大怒,他想不到贺铸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竟然超越他的“巧取”而做了“豪夺”!

书法已被贺铸拿走,此时也无可奈何了。但米芾就此和贺铸断绝交往,直到数年之后才恢复关系。

贺铸抢走蔡京的此幅书法也是有道理的,他当时正在泗州任通判。他回泗州后就把此书法刻在龟山寺中,作为他任内的政绩。数年之后,他与米芾和解,米芾还在此碑刻旁侧加题了:“山阴贺铸刻石也。”这七个字,从而使这通碑成为北宋两位名书家的合璧之作。

蔡京的此次真州之行虽然没有决定在这里定居,但给米芾带来了一件好东西,那就是他收藏的谢安的《八月五日帖》。

蔡京身居高位,富于收藏,能够得到这份极为珍贵的帖是不奇怪的。他一直带在身边,闲时经常取出来揣摩研读品评。这次又取出来向米芾炫耀。没想到米芾见到之后竟然起了“贼心”。

米芾中年在京师的时候,曾在太师李玮的家中见过他收藏的晋代十七帖,其中就有这本珍贵的谢安帖。他爱不释手,反复展看观赏。等到再次赴京,李太师已逝,他向家人求售此帖,提出哪怕自己倾箧中之所有来换此一帖也行,然而李氏后人却是坚守家藏,不肯出让,米芾为此帖求了十年,终无所得。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在蔡京的手中,怎不让他心动?

关于这幅珍贵的传世之帖的获得,世间一向有多种传说,有的已近于小说或传奇。

如果说贺铸拿走蔡京的字是“抢夺”,那么米芾也跟着做了一件“抢夺”的事。当蔡京从船舱的箧中取出此作来时,米芾的眼睛都绿了,他展开细细观赏,然而开口就要求蔡京把此书帖送或者换给他。

蔡京虽然富于收藏,但能够收到这本晋时名人的帖也为不易,当然舍不得割爱给他,非常为难。

米芾一听蔡京不肯给,把帖抱在怀里说:“相公若不肯让,芾就携着此帖殉入江水!”

说着,就要向江里跳!

看到米芾为了要帖竟然舍命以求,蔡京父子都吓坏了!他们急急扑到船边,拉住了正在船舷边做投水假动作的米芾。

从此,这幅珍贵的《八月五日帖》就归了米芾。

米芾所做出的这一类巧取豪夺的事已近乎无赖,但这在北宋并非个案,似乎大多数文人都做过,无论是苏轼抑或是驸马王诜,都有过借物不还的记录,贺铸还会公然抢夺。他们并不会向别人索要财物金钱,但如果遇见可心的字画,就会想方设法地弄到手,或许这就是“雅窃”而不认为窃取?在面对着这一类宝物时,深藏于内心的那一分自我就立刻膨胀起来,哪怕他是个君子也罢。

蔡京醉眼惺忪地上船,离开真州过长江,沿着江南运河向杭州开拔。他曾在那里做官多年,有着基础。以他的坚忍和刚毅,以他的狡猾和顽强,他要等到再有出头之日的那一天。

蔡京是一头坚韧的野兽,他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存活能力,当他受袭而落拓时,会躲到一个角落里去舔足疗伤,他会躲在洞里窥测动向,磨牙砺爪,等到有了合适的时机,他会以百倍的疯狂和精力脱巢而出,扑向原来的敌人!

这种死而复生的事,他已不止做过一次,每次都成功了。

只过了一年,当他再度在京师出现的时候,他的屠刀已经被磨得雪亮了,他接下来做出来的事改变了北宋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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