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发展经济的最好手段?
什么是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的最佳体制?
老祖宗没有提供现成答案,迄今为止的各社会主义国家也没有提供现成经验。世界各国的经济学家也没有形成共识。
19世纪末,马克思曾设想未来社会将有计划地组织全社会的生产和经济活动。苏联在列宁逝世后一直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作为两种对立的经济手段看待,实行指令性的高度集权管理的计划经济。各社会主义国家都是实行计划经济体制。我国在建设社会主义的过程中,虽然在区别于苏联模式,探索走自己的路,但是,在手段上仍然是计划经济。(www.guayunfan.com)翻开现代经济思想史,自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诞生以来的一个半世纪中,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理论“共识”,沟通东西方经济学的“桥梁”难以架设。但是,在对市场经济,对计划与市场关系的理解上,东西方的经济学却有惊人的“共识”。近年来,我们过多地责怪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先人”们在计划与市场理解上的“失误”,这是不公正的。在这些“先人”们“失误”的同时,西方经济学的“先人”们同样陷入这一理论误区而不能自拔。计划与市场是对立的,市场是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是不相容的等等断语,在西方经济学文献中比比皆是。只是到了现代,西方经济学家才颇有见地地对计划与市场关系做出不乏科学价值的界定。
但谁也比不上邓小平,他超越了很多东西方经济学家们共同的“误区”,以惊人的胆略和创新精神,架设起了沟通东西方经济学的桥梁。
1979年11月26日,邓小平会见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出版公司编委会副主席费·吉布尼和保·阿姆斯朗等人,与他们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谈话,这次谈话的内容丰富,其中有极富新意的观点。
吉布尼:“美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就是看社会主义中国的时候,把它看成和苏联的社会主义是一模一样的……”
邓小平:“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与苏联不完全一样,一开始就有区别,……但是,我们有些经济制度,特别是企业的管理、企业的组织这些方面,受苏联影响比较大。这些方面资本主义国家先进的经营方法、管理方法、发展科学的方法,我们社会主义应该继承。在这些方面我们改革起来还有许多困难。”
吉布尼:“您是不是认为过去中国犯了一个错误,过早地限制了非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方面限制得太快,现在就需要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指引之下,扩大非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作用?”
邓小平:“说市场经济只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肯定是不正确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个不能说是资本主义。我们是计划经济为主,也结合市场经济,但这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虽然方法上基本上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相似,但也有不同,是全民所有制之间的关系,当然也有同集体所有制之间的关系,也有同外国资本主义的关系,但是归根到底是社会主义的,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市场经济不能说只是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在封建社会时期就有了萌芽。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同样地,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某些好东西,包括经营管理方法,也不等于实行资本主义。这是社会主义利用这种方法来发展社会生产力。把这当作方法,不会影响整个社会主义,不会重新回到资本主义。”
“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邓小平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一直实行计划经济的中国的上空炸响,振聋发聩。
人们惊呼: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邓小平说: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
建国以来,我们一直实行计划经济,各工业领域的生产指标,群众生活的日常生活用品,均在大大小小的计划之中。粮票、油票、布票、糖票、烟票,乃至火柴票,就是高度计划经济的产物。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上,已把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等同起来,视市场经济如魔鬼,“自由市场”受到批判遭到取缔;“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之一”被写入教科书,奉为不可动摇的金科玉律。
邓小平之所以发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的第一声呼唤,是基于建国几十年来我国经济虽然有了较大发展,但总是徘徘徊徊,不能从根本上突破困境,没有驶入快车道。十一届三中全会虽然实现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战略性转移,确立了改革开放的目标,但怎么改?邓小平在苦苦思考。邓小平之所以能发出第一声呼唤,是他善于从人类共同创造的文明中寻找。勇敢地把眼光投向我们的“宿敌”——资本主义。终于发现,他们那里有我们不该忽视的也不该为他们专有的东西——“市场经济”,将它“拿来”改造,熔铸中西,别于任何旧概念,初步推出一个崭新的概念——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
要人们的思想发生重大转变更是如此。
1982年9月,中国共产党召开了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议确定了分两步走,在本世纪末实现国民生产总产值翻两番的宏伟目标。会议确定发展经济的原则是,以计划经济为主,以市场调节为辅,但又指出:“至于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可以让企业根据市场供求的变化灵活地自行安排生产。”这种认识当然是比以往前进了,但客观地说,仍然没有达到邓小平的认识水平。
邓小平不遗余力地推动着人们认识的进步。十二大前后,邓小平同国家计委负责同志谈话,强调了正确处理计划与市场这一问题的重要性:“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比较,它的优越性就在于能做到全国一盘棋,集中力量,保证重点。缺点在于市场运用得不好,经济搞得不活。计划与市场的关系如何解决?解决得好,对经济发展就很有利,解决不好,就会糟。”
重视用实践和示范来检验理论是邓小平的一个突出方法。
当农村改革初见成效,邓小平又倡导创办了经济特区。1984年他赴深圳、珠海、厦门视察。当他看到特区发达的繁荣景象时,他形象地将特区概括为是技术、管理、知识、对外开放的窗口。全国农村改革带来的大好形势和创特区的成功,使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的理论得到了实践的检验,更进一步坚定了邓小平推进市场经济的信心。
1984年10月,邓小平接见美国《时代》总编辑格沃尔德时进一步论述了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他说:“我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和市场经济并不矛盾,问题是我们用什么来更加有效地发展社会生产力,……如果我们把计划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那么我认为,这会有助于解放社会生产力,加快生产力的发展”,“我们吸收资本主义制度有用的东西,我们实行对外开放政策,把市场和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结合起来。”
同年10月,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充分肯定和总结了6年来我国改革开放的经济,进一步明确我国的经济体制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邓小平评价说:“这次经济改革的文件好,就是解释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有些是老祖宗没有说过的话。有些新话,过去我们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件,没有前几年的实践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件。”
第二年,邓小平在10月23日会见美国时代公司组织的美国高级企业家代表团,回答该公司总编辑格隆瓦尔德的提问时,邓小平再次阐述:“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之间不存在根本矛盾。问题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更有力地发展社会生产力。我们过去一直搞计划经济,但多年的实践证明,在某种意义上说,只搞计划经济会束缚生产力的发展。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就更能解放生产力,加速经济发展。”
在1987年2月6日,邓小平同中央几位负责同志谈话,明确指出:“为什么一谈市场就说是资本主义,只有计划才是社会主义呢?计划和市场都是方法嘛。只要对发展生产力有好处,就可以利用。它为社会主义服务,就是社会主义的;为资本主义服务,就是资本主义的。好像一谈计划就是社会主义,这也是不对的,日本就有一个企划厅嘛,美国也有计划嘛。我们以前是学苏联的,搞计划经济。后来又讲计划经济为主,现在不要再讲这个了。”因此党的十三大有了这样的提法:“社会主义有计划商品经济的体制,应该是计划与市场内在统一的体制。”“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市场的发育和完善,利用市场调节决不等于搞资本主义。”“新的经济运行机制,总体上来说应当是‘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机制。”这些提法,较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的有关论述又前进了一大步。
邓小平在理论创新上的坚强毅力和彻底性令人惊叹,他看准了的东西,只要经过了实践证明了其正确性,他就推行到底。
1990年12月24日,邓小平同几位中央负责同志谈话,重申:“我们必须从理论上搞懂,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区分不在于是计划还是市场这样的问题。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资本主义就没有控制,就那么自由?最惠国待遇也是控制嘛!不要以为搞点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道路,没有那么回事。计划和市场都得要。不搞市场,连世界上的信息都不知道,是自甘落后。”
1991年春节前后,邓小平视察上海,对浦东开发寄予莫大的希望并给以明确的指导,再次谈到:“不要以为,一说计划经济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
1992年春节前后,邓小平在全国人民欢度传统节日的喜庆气氛中,兴致勃勃到深圳、珠海及上海等地视察,一边看一边发表了一系列高屋建瓴的观点,作出一系列科学论断。在谈到计划与市场问题时,邓小平说:“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邓小平的一系列观点,犹如浩荡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
真正是十年磨一剑。由完全的计划经济观念,再到以计划经济为主,以市场经济为辅,再到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再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步步地前进,要克服传统思想观念的多少阻力!这中间凝聚了邓小平多少心血!没有邓小平的坚决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能在90年代初浮出水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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