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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之争_王憨山的事迹

时间:2022-07-24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父子之争_王憨山的事迹生命的根须,需抵达深处,直到与水相抱。王憨山是这一天回到老家的。所以别人平时称王憨山为“憨山相公”。前阵子同乡同村的初八爷从邵阳来信说邵阳伞厂画师奇缺,开了高价请王憨山去。王憨山一句话也没说。叔父王邦英开明些,他先从长发宽袖说起,说李白杜甫可以,但你王憨山不行,等你成为了他们,我还是支持你的。王憨山的心很乱。王憨山仍然不说话。

父子之争_王憨山的事迹

生命的根须,需抵达深处,直到与水相抱。请原谅再一次的远行,他想追赶太阳。

1947年中秋,永丰乡下保丰村。

王憨山是这一天回到老家的。一家人见面,十分高兴。母亲毛氏立即去走马街上买了肉鱼回来。堂弟王海云回忆说:“他吃肉,吃得我们都怕。一顿吃了五斤。”

回到老家的王憨山终于安定下来,开始走亲访友。走马街上,变化不是特别大,一条老街开始有了些生气。他又到永丰,想去会会张老板。但听说张老板去长沙开饭店了,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会了会其他朋友,准备先休息一段时间再作打算。(www.guayunfan.com)王憨山还在作打算,王肇基却定下了主意。

因为战乱而变得现实的他不再把所谓光复家族的希望寄托到儿子身上,这么多人要吃要穿,得赶快给儿子找一份事,以补家用。

所谓“振兴王氏家族”也罢,“恢复王氏荣光”也罢,站在现实的土壤上,首先要解决的是肚子问题。

父亲的想法非常现实。儿子这么大年纪了,一定要自食其力,学一门谋生的技艺,以后好成家立业。

这时,上门提亲的人来了。媒人对王家知根知底,觉得王家人仁义忠信,按乡下人的观念是,这样的人家靠得住。王家也是乡里少有的读书人家,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条件。乡下人没钱,读不起书,但对文化人格外尊重。所以别人平时称王憨山为“憨山相公”。当然,媒人也不是没有一点意见。她对王肇基提出了如下小小要求:

憨山相公各方面都好,姑娘家也非常满意,只是长发能不能短点,袖子能不能窄点。

王肇基一听,满脸通红,说:“这个,我会和他好好说说。”

王肇基想和儿子正式摊牌。

虽说抗战胜利了,但时局并不见得一下就好起来。前阵子同乡同村的初八爷从邵阳来信说邵阳伞厂画师奇缺,开了高价请王憨山去。其实,这位私塾先生想让儿子去教书。但当时永丰很守旧,教美术的不吃香,比起画一把算一把工钱的伞师来说,工价相差天远。所以,让儿子去邵阳当画工,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再说,这媒人说媒,不管说不说得成,媒人的意见倒是十分对的。儿子那头长毛与那宽袖大袍的打扮,他早就看不惯了,捂着一肚子火,说过几次了,没见他改。王肇基决定和儿子好好谈一次。

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重要谈话。知子莫如父,王肇基知道儿子性情刚烈,怕父子俩谈崩了,便邀了族中有威望的人来,准备谈两件事:一是婚姻,二是去邵阳当画师。

一家人围着火炉,父亲王肇基从时局谈到家庭,总结一条真理:教书虽也是一门手艺,但十儒九丐,不如去邵阳当画师靠得住。

这第一个问题是:面对现实,立足现实,首先解决全家基本需求问题,多一个人赚钱,多一份收入。

他接着摆出了第二个问题。说永丰最有名的人是曾文正公,名扬四海,但曾文正公走路沉稳,不怒自威,你这长发宽袖的模样,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果把王父的话译成现代流行语就是——你没本事当导演,导演的样子却绰绰有余。

第二个问题的中心议题是:随乡入俗。这也是解决婚姻问题的前提。

王肇基想把这一揽子的问题在这个会上全部解决。

母亲毛氏从家庭生活艰难、长子应多为家庭解忧的角度,谈到作为父亲的王肇基是如何含辛茹苦,说到困难处,不禁揩泪。再从乡风乡俗,间接引用乡邻对他这模样的评价,以让他明白一个事实:这里是保丰。

毛氏的方法很古老——采用历史上最常用也最管用的方法:以泪洗脸,以情动人,达到目的。此法虽柔实刚,从来就是女人最常用的斗争武器。

王憨山一句话也没说。

叔父王邦英开明些,他先从长发宽袖说起,说李白杜甫可以,但你王憨山不行,等你成为了他们,我还是支持你的。然后说暂去邵阳当画师,也是体谅父母的一种临时举措,日后如有机会,族叔还是支持你谋更好的职业。

叔父是个厉害人物,他懂得步步为营。把现实说清楚,把希望也摆在前头,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听话,你后面的“前途”还是有的,我们会支持。

其他人,也无非是上述三位的重复或者补充。

火苗在蹿。

王憨山的心很乱。他并非铁石心肠。家中情况,他不是不知道,也曾想过不再外出。父母长辈全在理上。但偏偏前不久,一位同学捎来一封信,说要他赶快赶到南京去。中央大学美术系要开课了,由著名画家傅抱石主纲。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太想去了。他对美术有狂热

的爱好,希望在这一片天地里闯出一番事业。他是一个执著的人。

但现实摆在他的面前,家里人反对他再去闯荡。去,还是不去?

火苗蹿得老高,柴块吱吱作响。

让他选择去南京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也听说有人给他提亲了。

他还想读书,他不想要家里人找的这个对象。第一个理由很好说,第二个理由不太好说,这么大年纪了,在乡里,年纪相仿的同伴们早就有了孩子。所以,他半天没开口,不知怎么才能说服长辈。

这么多长辈坐在这里,不说话就是一种怠慢。

在中国,很多时候不是看你有不有理,而是看你态度端不端正。态度不好,这也是一条治罪的理由。比如,有时候,你和上司争论起来,上司只要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时候,你再有理也没有理了,因为你态度不对。

这条原则在官场通用,在家庭也通用,凡是存在尊卑的地方,一律通用。

气氛一下僵持起来。空气也仿佛凝固了。

火苗跳得更旺,仿佛在挑衅着人们忍耐的底线。

叔父王邦英说:“憨儿,你有什么想法,总得说出来啊。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王憨山仍然不说话。

叔父又说:“你说吧,不存在对与错,说出来了,叔叔为你做主。”

王憨山显然不识时务,但他决不妥协,站起来,向着上首的一干长辈鞠了躬说:“我本来不想说,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支持我,但是,又要我去伞厂当画工,又逼着我找对象,我就不得不说出我的想法了。我……我……还想读书。”

“读书?”这大大地出乎王肇基的意料。他喝断道:“读什么书?”

王憨山说:“中央美院在招生……”

“读鬼书!”王肇基火气上来了,“现在家道艰难,你也不是不知道。画画有何出息?穷其一生,有几人得道?何况你今年二十多岁了,别人家的男子都成家立业,是一家之主了,你呢,还这么不懂事。对上,你有赡养老人的责任;对己,你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你一个男子汉,既不为父母着想,又不为弟妹着虑,一心钻到画画这个牛角尖里去。你说,你上何以对天地祖宗,下何以为弟妹之典范?”

王憨山马上找到了他父亲的第一个破绽——“你上何以对天地祖宗,下何以为弟妹之典范”。于是说:“父亲不是说过,保丰王氏曾以商贸起家,但终究家道中落,故将云龙堂改为籁乐第,以期书声琅琅,如天籁齐鸣。今我以读书为根本,未必不是为列祖列宗争光?”

王肇基道:“诡辩。昔曾文正公以八股晋升士大夫,才是读书正途。如今八股不再,科举无门,画画只是一门手艺,我已送你读了好几年美术,就想着画画当伞工,比其他手艺人多挣点,你也学了这么久,现在正好可以谋生了,为何还要学?”

在座的族中长辈说:“嘘云啊,画画末技,学了没用。”

王憨山据理力争道:“清代进士多多,有几人留下名字?何绍基官位不及当时朝中人高,但以书法闻名于世,那状元榜眼探花郎一代一代,何人可比?”

王肇基说:“你胡说,自清以来,有几个何绍基?你不识天高地厚,民以食为天,你衣食无着落,与何绍基比在何处?你开口闭口何绍基,你是何绍基吗?不是,那好,既然不是,再退一步,你有何绍基那本事吗?”

大概在没有成为何绍基之前,任何人都不会这样承认你。

所以,任何人都不会承认的事,是荒谬的。

王憨山接不起这个“球”。他久久不言,只闷着一股气,呆呆地站在那儿。他想起了宁校长执手深情的寄语——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现在,他去南京的事,受到了想象不到的阻力。一定要去,不仅父母族人不同意,还要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先结婚,再去邵阳当画伞师傅。”王肇基坚决地说。

王憨山打了个寒战,他清楚父亲的性格。父亲是个刚毅果断、说一不二的人。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旁边人也附和着说:“嘘云,你不对,你怎么能跟你父亲顶嘴?”

内疚、自责、悲愤……一股混合着各种滋味的浊气慢慢地从各处向心口集合,然后在几乎快要凝固的气氛中加压发酵,再急突突地一齐向喉咙口涌。

“噗”的一声,一股鲜血射向火苗。

乱套了,乱套了,一屋子人全乱套了。

1947年的保丰乡下,许多人家的灯都亮了,木门“吱呀”一开,人们传递着一个讯息:快去看王家憨山相公,憨山相公出事了。此间,著名的乡里郎中朱先生,正由一名引路人用马灯照着,一前一后,朝籁乐第而来。

朱先生给王憨山搭过脉后,从里屋出来,对一干焦急的王家人说:“急火攻心,只宜静养,万万不能再刺激他。”

母亲毛氏天天守在王憨山的床前,一面煎药侍候,一面拉拉家常,安慰儿子。一向有主意的叔父王邦英则与长兄王肇基悄悄商议王憨山的留去。

王邦英说:“老兄啊,站在您一方来说,不是没有道理,站在憨儿一方来说,他也并非全错。他既然爱画如此痴迷,强迫他去当伞师,也并非良策。大禹治水,因势利导。疏也。”

王肇基默不做声。

王邦英又道:“天下从来痴者为方家,你别看朱郎中平日里处事并不精明,看起病来,何等厉害。憨儿既入画道,又有恒心,异日或许有望。王氏家族传至我们兄弟一代,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倘若真的在他身上光大祖宗,我们虽苦尤甜啊。”

王肇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邦英道:“你看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清代多少举人进士,论立言立德立功,曾大人当然三者俱全,但后世有名者,何绍基却盖过当时所谓王公贵族,憨儿能说此话,说明他有志向。天道难测,人生亦不可估量,那就依他一回,倘使日后真的光宗耀祖,岂不后悔?”

这么多客观的分析、心动的诱惑,王肇基知道压迫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他收回了成命,说了一句决定王憨山命运的话:“成也命,不成也命,我只好再苦几年吧。”

王邦英说:“那就这样定了。提亲的事也不要答应。我们就为他筹集路费学资。早点告诉他,还是让他去。”

心病还得心药治。

叔父这个处方一开,王憨山就病去如抽丝。几天后,就开始活蹦乱跳了。

家里也开始给他筹钱了。这时,王憨山倒是感到惭愧,那些天,他总是早早地背了一把锄头上山,把山坡上的几亩地翻了个遍,算给家里出力吧。急得母亲直骂他,说:“你身体还没好,你想累死啊。”

王憨山说:“我多做点,趁着在家。”

真的要走了,母亲送他到村口,王憨山对母亲说:“您回去吧。我会好好读书的。”

毛氏再次抹了一把泪。

这泪就抹到王憨山心里去了。以至许多年后,他写了这样一首诗:

湄水通波接大江,知寒知冷皆离伤;慈母有情总忆我,一腔离愁泪两行。

这诗写得有点不合平仄,一二句借用了王昌龄“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三四句借用了曾国藩“老柏有情还忆我,夭桃无语自开花”。

不过,从这点也可看出,王憨山虽然不是诗词大家,但化用古诗词的确是个高手。他画作的许多题识都从古诗词中化意而来,然后有了自己的意境。

父亲和叔父送得远一点,一直送他到永丰。永丰有船,他上了船,父亲和叔父在岸上向他挥手。他看见父亲的眼泪出来了,鼻子一酸,低头落泪。

船过江口、洋潭,在易俗河口入湘江,再过洞庭,入长江,顺长江而下,一直到南京。一路上,放达不羁的王憨山变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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