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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是一部什么样的通史

时间:2022-12-26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史记是一部什么样的通史《史记》是一部博大精深的通史。首先,司马迁的《史记》一反汉代以前的史学传统,开创了以人物传记为中心的写史模式。这种像金字塔一样地围绕历史人物撰写历史的体例,被唐代历史学家刘知幾称之为“纪传体”。其次,《史记》一反先秦时期或以编年,或以地域写史手法,开创了“通史”的体例,以百科全书式的笔触记录了华夏民族的完整历史。

史记是一部什么样的通史

《史记》是一部博大精深的通史。作为我国文化史上一部规模空前的伟大历史著作,比较详尽地记录了上自传说中的黄帝,下至汉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年)的历史,系统记录了古代中国长达3000年的史事,充分地体现了汉朝以前史学的最高学术成就。全书略于先秦,详于秦汉,所述秦商鞅变法至汉武帝晚年的历史,约占全书篇幅的3/5左右。

《史记》取材广泛,包罗宏富。当时社会上流传的《世本》、《国语》、《国策》、《秦记》、《楚汉春秋》、诸子百家等著作和国家的文书档案,以及实地调查获取的材料,都是司马迁写作《史记》的重要材料来源。司马迁对所搜集的材料还做了认真的分析和选择,剔除了一些无稽之谈。对一些不能弄清楚的问题,或付之阙如,或记载各种不同的说法,司马迁采取的是慎之又慎的科学态度。

据司马迁说,全书有“本纪”十二篇,“表”十篇,“书”八篇,“世家”三十篇,“列传”七十篇,共一百三十篇,计有52.65万字。

一、司马迁主要生活在中国历史发生巨变的汉武帝时代,国力强盛、经济繁荣的社会氛围,激励着这位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历史学家,他很好地把握住了蓬勃向上的时代脉搏,在历史学方面做了许多前无古人的具有开创性的工作。

首先,司马迁的《史记》一反汉代以前的史学传统,开创了以人物传记为中心的写史模式。在先秦时期问世的《左传》、《战国策》、《国语》等著作,分别是以编年、记事、记言的形式记述历史或史事,而《史记》则是以本纪、表、书、世家、列传五体结构,创造性地探索了以人物为主体的历史编纂方法。

“本纪”,是历代帝王的传记,按年代顺序记叙帝王的言行和业绩,是全书之纲。十二篇“本纪”就是十二位帝王的传记,“述历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讫”,连贯相衔,一脉相承,构成了历史的主线。“世家”,是诸侯王和一些列侯的传记,因为这些人在全国各个重要地区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们的活动也就构成了当地的地方史。

“列传”,记录了当时活跃在众多方面的代表人物的言行,这犹如条条神经,通往社会的各个层面。这种像金字塔一样地围绕历史人物撰写历史的体例,被唐代历史学家刘知幾称之为“纪传体”。刘知幾在《史通》中把“诸史之作”条分缕析,分为“六家”,并将其归之为二体,即“编年体”和“纪传体”,司马迁以其首创之功,被称之为“纪传体”的开山鼻祖。

其次,《史记》一反先秦时期或以编年,或以地域写史手法,开创了“通史”的体例,以百科全书式的笔触记录了华夏民族的完整历史。如顺着司马迁提供的历史线索,追根溯源,华夏民族便找到了自己的根,中华文化也找到了自己的源头。关于华夏民族的初祖,一直到战国晚期才在诸子的典籍中出现“三皇五帝”的说法。

当时,所谓“三皇”,主要有两种版本:一曰天皇、地皇、泰皇,一曰伏羲、神农、黄帝。所谓五帝,主要也有两种版本:一曰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一曰大皞、炎帝、黄帝、少皞、颛顼。是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第一次把黄帝作为五帝之首,并考证出五帝之间的世系关系:颛顼是黄帝的孙子,帝喾是黄帝的曾孙,唐尧是帝喾的儿子,虞尧是黄帝的八世孙。

两千多年来,中华民族一直把司马迁的结论奉为圭臬,也一直把黄帝奉为自己的初祖,黄帝的英名始终起着凝聚民族精神、唤起民族意识、维系民族感情的巨大作用。千百年来,以黄帝名义形成的多民族的统一国家和持续弘扬的中华文明,有着极强的凝聚力和号召力,国家无论经历了多少次分裂、多少次战乱,面对着多么强大凶恶的外部敌人,中华民族总是沉着应对,战胜一切敢于阻挠、反对国家统一的敌人,始终以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巍然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凡是中国人,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哪个党派,无论走到哪里,作为“龙子龙孙”的记忆都永远不会消失。那些自视为“天子”的帝王,那些斗争惨烈的政客,那些浪迹天涯的游子,只要来到埋葬黄帝的桥山之下,都会大动情感,匍匐在黄帝陵前。真可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再次,司马迁一反《左传》、《战国策》、《国语》那种零敲碎打式的写史方法,以宏大的视野展示了历史的悠长和社会的纷繁,将中国上古数千年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以及天象、灾异等自然现象,做了系统的记录和论述,构成一幅完整的大历史的格局。这种既包括社会史,也包括自然史著作的论史体例,主要体现在《史记》的“八书”里。“八书”的内容为:

礼书第一,乐书第二,律书第三,历书第四,天官书第五,封禅书第六,河渠书第七,平准书第八。真可谓囊括天地,无所不包了,诚如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所说:“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便,作‘八书’。”这种对社会、自然作专门、系统论述的史学论述体例对中国历史科学的确立和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后世历代修史,必设“天文志”这样的章节。

因为古人把风、云、雨、露、霜、雪以及地震灾异、日月之蚀,也作为天文现象看待,所以,无论天上的灾异还是天上的变故,都是“天文志”记述的内容。同时,古人还把某些自然界的突发现象和社会上的人事变迁联系起来,即所谓“观乎天文,以察时变”(《易·贲》),“察星辰之变,而参与政者”(《隋书·经济志三》),所以“天文志”就包罗万象了。南宋的史学家郑樵,平生对司马迁极其推崇,晚年网罗各代历史,编撰《通志》一书,其中的二十略,颇多创见,从天、地、人、礼、乐、书,到政治、经济、法律、艺文,以至于金石、灾祸、祥瑞、昆虫、草木,其博大与精到,显然是继承和发扬了《史记》大历史体例的优良传统。

第四,是司马迁一反中国历史上长期重本(农)抑末(商)的思想,第一次把商人同帝王将相这些历史活动的主体摆放到了一起,同样成为构建中国历史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司马迁在《平准书》和《货殖列传》里,集中地记载和论述了与商品货币关系相联系的经济问题,记述了封建国家管理商品货币经济的政策措施。

司马迁论述了商业的出现是社会发展的趋势,即“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用之”;论述了人类追逐私利的本性,乃是不容回避的事实,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论述了商战的规律,即“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它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经济状况,以及活跃在各国经济、商业战线的富商大贾发家致富的事迹。像“治产积居”而“遂至巨万”的陶朱公范蠡;“结驷连骑”而敢与各国诸侯分庭抗礼的子贡;“以铁冶成业,与王者埒富”的郭纵;以畜牧业致富、受到秦始皇赏识的乌氏倮,以及计然、白圭、猗顿、巴寡妇清、蜀卓氏、宛孔氏、曹邴氏、刀闲、师史、宣曲任氏、无盐氏,关中的田啬、田兰和栗氏、杜氏等等,他们都是第一次以商人的身份登上中国的正史。

司马迁忠实地记述了他们的经商经验,热情地歌颂了他们的智慧,并以历史事实证明管仲“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的道理,他还以春秋时期的范蠡为例加以说明。当范蠡洗雪了会稽之耻以后,潜赴到山东陶邑经商,采取囤积居奇的手段,与时逐利,发了大财,但是,这位陶朱公并没有把这些钱财据为己有,而是在19年间,先后两次把自己所赚到的钱财分给贫困的朋友和远方的兄弟,树立了一个“人富而仁义附焉”的典型。

这对将商人贬之为“五蠹”(韩非指儒家、侠客、纵横家、奸臣私门的党人、商工之民)之一的传统思维是强烈的冲击,这对当时朝廷抑制商业、轻视商人的做法也是有力的批判。为了进一步申明自己的见解,他还在《货殖列传》的结尾不无深意地写道:“由是观之,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

司马迁在《史记》中关于商业经济的记载和论述,对后人有很大影响。班固在《汉书》中不但完全继承下来,还增补了有关土地制度、赋役制度、农业生产、农业政策、粮食政策等方面的内容,称之为《食货志》,使关于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记载更加全面。在《史记》、《汉书》的影响下,重视记载经济史实,成为中国古代史学著作的一个优良传统。

《史记》还拓展了历史的概念,第一次把视野从华夏民族生活的中原地区同时转移到了中亚、东南亚一带,从而树立起世界史的观念。

二、司马迁家学深厚、阅历丰富、一生坎坷,造就了这位史学家的广阔视野和深邃目光,使之具备了他人难以企及的的学识和超前的历史观,他的伟大著作《史记》毋庸置疑成为中国史学的巅峰之作。

——司马迁发扬了古代史学家秉笔直书的传统,将犀利的笔锋直指当代的最高统治者汉武帝,这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中国古代修史,无一例外地都是后代写前朝,这就避免了史官的尴尬。同时,《史记》以后的历代正史,除极个别例外,都是由朝廷主持、按照君主的意志修撰的,是名副其实的官史。所以作为史官,当然就更没有生命之虞了。然而,司马迁虽然是朝廷的史官,《史记》却并不体现最高统治者汉武帝的意志,恰恰相反,在《史记》的记录里,他是按照历史的本来面貌来写历史的。他一方面肯定汉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对内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加强封建统治;对外废除和亲,反击匈奴,一洗中原王朝几代人的耻辱。

汉武帝的大动作改变了华夏民族的历史进程,对此,司马迁是赞誉有加的。但是在另一方面,司马迁也毫无保留地揭露了汉武帝的弊政,如强行“推恩令”,任用酷吏,甚至以“腹诽”之名定罪,最终把强化统治变成了专制暴虐;率性用兵,杀人灭国,最终把反击侵略变成了穷兵黩武;穷奢极欲,大建宫室别馆;雅好女色,后宫美女数千;梦想成仙,崇信妖人;热衷封禅,遍祀诸神……可以说,在《史记》里,汉武帝被揭露得淋漓尽致。司马迁以其极大的政治勇气和史学家的责任感,为后人树立起难以跨越的标杆。据说汉武帝读《史记》后,对其中几篇感到愤怒,下令加以删削,这完全是可能的。

——司马迁把中国境内的大小民族都视为炎黄子孙,用胡汉一家的超前历史观记载了中国大一统的历史。他把居住在中原的民族世系记录得十分详尽,从三皇五帝到汉代的历史,都是一脉相承:夏之开国者禹,是黄帝的玄孙;商之建立者成汤的先祖殷契,乃帝喾的儿子;周朝的奠基者周文王的先祖后稷,亦帝喾之子;至于秦,则“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至于得天下的汉朝,乃续成周之大统。而散居在汉帝国疆域之内的各少数民族,司马迁则不吝笔墨,分别加以考证。

游牧于北方的匈奴人,其先祖是夏后氏之后,叫淳维。匈奴后来发展壮大,形成山戎、猃狁、荤粥等部族,以畜牧为业,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以机动的骑兵,长期为祸中原,黄帝就有“北逐荤粥(匈奴的另一拼法)”的记载。在战国末期,逐渐兼并,形成匈奴和东胡两族。秦汉之际,匈奴冒顿射杀乃父头曼单于而自代。不久,又灭掉东胡,统一了匈奴。从此,匈奴作为一个强大的民族西逐月氏,南略燕代,进而严重威胁中原王朝,几近百年之久。直到汉武帝中期以后,才在汉军的多次沉重打击下衰败下去。在此之后,这个北方民族同中原民族一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大宛列传》里,司马迁第一次将这块新疆域做了记述。在先秦时期,西域地区已经有众多民族活动,但并没引起太多的注意。到了汉武帝时代,伟大的探险家、外交家张骞曾两次奉命出使西域,前后将近30年,在汉朝的强大军事、经济实力的支撑下,臣服了西域36个小国,沟通了大月氏、大夏、安息、乌孙等大国,使之对中原王朝产生了无限的向往之情,先后和汉朝建立了隶属关系。太初三年(前102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攻灭大宛,在轮台、渠犁等地实行屯垦,这样,天山南北的广大地区便同中央王朝紧密地联系起来。神爵二年(前60年),汉宣帝在乌垒城(新疆轮台东)设置西域都护府,全权管理西域事务,葱岭以东地区全部纳入汉朝的版图之内。这一行政上的大动作,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一页。

至于西南夷诸国,民族成分比较复杂,但是从春秋时期开始,就以巴、蜀为中心,与中原王朝保持联系。汉武帝先后在建元六年(前135年)派唐蒙、元狩元年(前122年)派王然出使西南夷,宣扬汉朝的威德,使这一广大地区逐步走上与中央王朝统一的道路。

对于其他诸侯国和兄弟民族,司马迁也是援引此例,逐一加以阐述。其中吴、越、齐、楚以及郑、赵、魏、韩、鲁、燕等国,无一例外,黄帝都是其共同的始祖。东越、南越这两个政权,司马迁对前者是这样介绍的:“闽越王无诸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对后者是这样介绍的:“南越王尉佗者,真定(河北真定)人也,姓赵氏。”他们全是中原人的后裔,而且都有回归之心,愿意在朝廷的治理之下,作为大汉天子的臣民。

——司马迁能以十分客观的眼光审视封建社会制度的反叛者,并给这些人以平等的地位和公正的评价,这在封建历史学家中是极其罕见的。他以严峻的笔锋揭露了秦始皇的一系列暴政,正是为这个暴君的沉重徭役所苦,在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七月,被称为“瓮牖绳樞之子,氓隶之人”的陈胜、吴广,“斩木为兵,揭竿而起”,点燃起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熊熊烈火。仅仅数月,在秦帝国的疆域内,便酿成了燎原之势。

司马迁突破历史的局限,不但不把这些人蔑称为“匪”、“盗”,还把这位雇农出身的起义军领袖放在《史记》“世家”档次之中,同那些声名显赫的诸侯并列,加以客观地叙述。作为一个封建史学家,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太史公自序》中还明确指出:“君不君,则犯。”就是说,做国君的如果不知道作为国君的责任,大臣们就必然犯上作乱。那意思也至为明白,只要封建帝王暴虐无道,老百姓就有权利起来将其推翻。司马迁的观念里颇有“造反有理”的意味,这无疑为后人反抗封建暴政提供了道义基础。他的这种进步的史学观是超前的,直至以后很多代的历史学家恐怕也是望尘莫及的。

另外,活跃在司马迁的如椽巨笔之下的游侠、商人、医生、倡优等下层人物,也是各擅短长,栩栩如生。

高山仰止

《史记》成书大概在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至征和二年(前91年)之间,原来没有书名,据说,司马迁在这部巨著完稿后曾让当时的学者东方朔过目,东方朔在钦佩之余,便在书前写了“太史公”三字,这大概就是书名了。到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记载其书名为《太史公百三十篇》。以后历代又多次更名,分别称之为“太史公记”、“太史公书”、“太史公传”。可能是后世的人们为了图省事,又将“太史公记”改成《史记》。于是,《史记》之名就流传至今了。

司马迁完成《史记》这部巨著后,曾誊写两份,分别藏于朝廷内府和自己家中,即所谓“臧(藏)之名山(即华山,司马迁女嫁华阴杨敞),副在京师”(《汉书·司马迁传》)。由于这部著作的批判性,很难见容于汉武帝,所以,数十年间,一直被束之高阁。汉宣帝时,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奏请皇帝批准,将《太史公书》公之于世,随即对我国史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不久就有17人续补《史记》;东汉班固模仿其体例,撰写了与之齐名的《汉书》。两千多年来,我国历朝历代修史成风,史学著作大量涌现,无不受到司马迁的深刻影响。《史记》也经历代传写刊刻,传世的版本无数。截至目前,虽然多已亡佚,但是仍有60多种,珍藏在全国各大图书馆内。

《史记》在我国比较广泛地传播流行,大约是在东汉中期以后。其成为司马迁著作的专称,也开始于这个时候。在这之前,《史记》都称为《太史公书》、《太史公记》,简称“太史公”。据现知材料考证,最早称司马迁这部史著为《史记》的,是东汉桓帝时写的《东海庙碑》。到唐朝时候,由于古文运动的兴起,文人们对《史记》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当时著名散文家韩愈、柳宗元等都对《史记》特别推崇。宋元之后,欧阳修、郑樵、洪迈、王应麟各家,以及明朝的公安派、清朝的桐城派,都十分赞赏《史记》的文笔。

于是《史记》的声望与日俱增,各家各派注释和评价《史记》的书籍也源源不断地出现。其中最有影响的是俗称“三家注”,即:南朝刘宋时裴骃(裴松之的儿子)注的《史记集解》、唐朝司马贞注的《史记索隐》、张守节注的《史记正义》。其中司马贞的《史记索隐》30卷,因《史记》旧注音义散失,乃采摭南朝刘宋徐广《史记音义》、裴骃《史记集解》、肖齐邹诞生《史记集注》、唐朝刘伯庄《史记音义》、《史记地名》等诸家的注文,参阅韦昭、贾逵、杜预、谯周等人的有关论著,撰写成对后世产生很大影响的史学名著《史记索隐》。这本书音义并重,注文翔实,对疏误缺略颇多补正,具有极高的史学研究价值。www.guayunfan.com

正是由于《史记》对帝王(包括汉武帝)将相颇有微词,对屠狗卖浆者多所礼赞,对农民起义领袖和失败的英雄均给予客观的评价,这种超越当时意识形态的观念,是十分难得的,充分表现了司马迁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思想的深刻性和前瞻性。但是,历代统治者在不得不承认其著作的史学价值的同时,对他又颇多贬损,甚至被称之为“谤书”。东汉章帝曾下诏删节和续补《史记》。据《后汉书·杨终传》记载,杨终曾受汉章帝诏令“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

司徒王允欲杀大学者蔡邕,不听太尉马日磾的劝告,坚持说:“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就是援引此说,把蔡邕囚死狱中。到了清朝康熙七年(1668年),韩城县令瞿世琪欲大规模扩建司马迁祠墓,请求康熙皇帝赐字,也遭到训斥。可见,当权者们的政治偏见是多么的执拗,内心世界是多么的阴暗了。金代的提刑副使高有邻参透了其中的奥妙,他在金章宗明昌三年(1192年)凭吊太史公祠时,写有一首《司马太史庙》,诗中写道:

汉庭文物萃君门,良史独称司马尊。

七十卷书终始备,三千年事是非存。

李陵设若无先见,王允何由有后言。

古庙风霜香火冷,白云衰草满平原。

然而,司马迁的伟大人格和《史记》的盖世之功,如日月之经天,两千多年来,一直光耀着中华民族的文明史。对《史记》,历代都有极高的评价,有所谓“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五经之櫜籥,群史之领袖”、“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等颂词,对司马迁,则被尊称为“文史祖宗”、“百代一人”,受到世世代代的景仰和爱戴。据晋人许国昌《养性斋杂记》记载,汉阳太守、夏阳人殷济,在为父亲守丧期间,于晋永嘉元年(307年)上书怀帝,请求为司马迁立祠,予以旌表,以收文史化民,礼仪成风之效。晋怀帝司马炽自忖同姓司马,司马迁当是其远祖,乃拨银三千两,责成地方协助殷济监造“汉太史司马祠”。永嘉四年,工成。有石室供奉司马迁的神主牌。

殷济为之立碑,碑文称颂司马迁之伟业及建祠之始末。这是有关营建司马迁祠的最早记载。北魏郦道元曾到这里考察过,他在《水经注》中写道:“墓前有庙,庙前有碑。永嘉四年,汉阳太守殷济瞻仰遗文,大其功德,遂建石室,立碑树柏。”1700多年来,历经唐、宋、元、明、清,以至近代,世代修葺不辍,表达了后人对司马迁的热爱和崇敬。现代学者郭沫若在1958年曾作《题司马迁墓》一诗,歌颂道:

龙门有灵秀,钟毓人中龙。

学殖空前富,文章旷代雄。

怜才膺斧钺,吐气作霓虹。

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

如今,司马迁祠墓高踞于梁山之上,占地100多亩。墓冢地势高亢,巍然耸立于大河之阳,祠堂殿宇嵯峨,肃然掩映于松柏丛中。真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了。每天前来瞻仰游览的人络绎不绝。从芝川镇出发向东南行两公里,经芝水桥,迎面矗立着一座木牌坊,就能看到上书“汉太史司马祠”的匾额,为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的亲笔。翰墨酣畅,刚柔并济。往前走,有一座建于唐代三开间建筑,古朴庄重,为太史祠的大门。

门额上有“汉太史司马迁祠墓”题字,出自当代著名书法家启功之手。迈过大门,即踏上了司马古道。两千多年的风雨,这条用石条铺就的沟通秦晋的交通要道,已经是车辙深深,剥蚀斑斑了。穿越这段100多米的沧桑之路,走进“高山仰止”木牌坊,便登上共有99级阶梯的神道,直达最高处的“太史祠”。献殿朝东而建,里边陈列着北宋以后的数十通碑石。后为寝宫,内供一尊司马迁的泥塑坐像,神态安详自适,双目炯炯有神,三绺长髯,飘拂胸前,一副经天纬地的智者形象。这尊造于北宋宣和七年(1125年)的彩塑泥像,形神兼备,具有高度的艺术水平,是宋朝遗留至今的珍品。

司马迁墓在寝殿之后,为一圆形砖砌墓冢,传说为地方官员奉元世祖忽必烈敕命建造的。据太史祠内一通刻于元至元二十年(1275年)的碑文记载:“后存巨冢,互嵌山石,刻诸新诗雄文,乃宋金巨人魁士之作也。”可见宋金之时已有“巨冢”。元人便在此基础上改修成蒙古包式的圆形砖墓,似乎让司马迁也来安享蒙古民族的礼遇。因为,司马迁坚持的中国境内的大小民族都是炎黄子孙的主张,正是金元统治者所倡导的。这再一次证明了伟大史学家的政治远见和广阔胸怀。在墓冢上孤傲地生长着一株千年古柏,枝叶繁茂,直插苍穹,当是司马迁人格的生动体现。

极目四野,但见黄河漫流,轻云来去,一派升平景象。恰在山脚西南不远处,有一低平的土塬,原来是汉武帝“自夏阳东幸汾阴”时,曾经驻跸的挟荔宫遗址。当年的繁华,现在都已荡然无存了,只留下衰草荒径,显得没落、悲凉,与司马迁祠墓前吊客蜂拥的盛况相较,历史老人不啻开了一个玩笑。这种状况大概早就存在,不然清朝光绪年间的孙尔炽就不会大发感慨了,他在《谒太史公墓》一诗中写道:

夕阳原上好,登眺思悠哉。古墓文章种,崇祠著作才。河声写悲壮,岳色状崔巍。西望茂陵杳,荒芜良可哀。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

少卿足下:曩者辱赐书,教以顺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若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此也!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遗风矣。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抑郁而无谁语。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若仆大质已亏缺,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

书辞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从上上雍,恐卒然不可讳。是仆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固陋。阙然久不报,幸勿过。

仆闻之:“修身者智之府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符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爰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夫中材之人,事关于宦竖,莫不伤气,况慷慨之士乎!如今朝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豪隽哉!

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余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累日积劳,取尊官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于此矣。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未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阘茸之中,乃欲昂首信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壹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

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壹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昂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余日,所杀过当。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左右贤王,举引弓之民,一国共攻而围之。

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李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流涕,沫血饮泣,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彼,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汉。

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深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壹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诉者!此正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邪?李陵既生降,其家声,而仆又葺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

仆之先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

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历也。猛虎处深山,百兽震恐,及在阱槛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入,削木为吏议不对,定计于鲜也。

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箠楚,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枪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及已至是,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且西伯,伯也,拘羑里;李斯,相也,具五刑;淮阴,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乡称孤,系狱抵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于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裁。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审矣,何足怪乎?且人不能早自裁绳墨之外,已稍陵夷,至于鞭箠之间,乃欲引节,斯不亦远乎!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为此也。

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亲戚,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二亲,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若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及如左丘明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论书策以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其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戮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所如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閤之臣,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之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私指谬乎。今虽欲雕琢,曼辞以自解,无益;于俗不信,适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书不能尽意,故略陈固陋。谨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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