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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文教兴国非虚言

时间:2022-03-15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然而,即使经历了黄巾起义的巨大冲击,东汉政权仍然得以延续了数十年,这正显示出文教非比寻常的作用。

东汉:文教兴国非虚言

第三章 东汉:文教兴国非虚言

国家实力分为软硬两种,政治、经济、军事等硬实力通常会受到显而易见的重视,文化、意识形态等软实力则比较容易被忽视,但若从滔滔不息的历史长河来看,一个是立国行政的基础和保障,另一个可以优化提升综合国力,彼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东汉(25—220)自汉和帝以下皆为幼主,外戚和宦官相继专权,再加上两次党锢之祸大肆屠杀士大夫,朝政可谓混乱黑暗到了极点。然而,即使经历了黄巾起义的巨大冲击,东汉政权仍然得以延续了数十年,这正显示出文教非比寻常的作用。

早在东汉初创之时,这个问题就已受到高度重视。光武帝建武元年(25),天子即位伊始就立即寻找卓茂的下落,虽然此人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仍被任命为太傅,封褒德侯,因为他宽厚仁义、谦恭友爱、恬淡坦荡、朴实无华,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品行才干各不相同的人无不一致爱戴。他在汉哀帝和汉平帝时代担任密县(河南新密)县令,把民众当做亲生儿女,推行仁政教化;辖区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升官离任时,大家流着眼泪为他送行,王莽摄政后辞官归乡。

司马光把这件事情视作光武帝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孔子说过,推举善行,教育能力不足的人,人们就懂得互相劝勉(《论语·为政》)。正因如此,舜任用皋陶,商汤拔擢伊尹,两位品德高尚的人在位,邪恶之人只好自动离去。东汉初年,群雄逐鹿,四海沸腾,世人所推重的,只是那些冲锋陷阵和权谋善辩之人,唯独光武帝起用忠厚守法之臣,直接从社会最底层提拔为公卿,这也是他能够光复汉室而长治久安的根本原因之一。(www.guayunfan.com)以正统儒家思想为指导,不仅适用于常规施政,军事行动也不例外。建武二年(26),偏将军冯异接替大司徒邓禹担当征讨赤眉军的重任,临行前,天子郑重地训示,京畿地区(西汉首都长安)接连遭受王莽和更始帝之难,现在又是赤眉军横行,生灵涂炭,无处哀告。受命西征为的是率领正义之师解救人民的苦难,对于那些投诚者,只需把首领送至首都洛阳,其余的人一律遣散回家,同时摧毁所在地的一切军事设施,使他们无法再聚集起来即可。出征的目的并不一定要攻占土地,荡平城池,关键在于平息叛乱,安抚民心。将领们虽然善于战斗,但也有喜好掳掠的毛病,所以要努力管好部众,不要增加民众的痛苦。冯异谨记在心,所过之处,宣扬天子的威德信誉,许多地方相继归降。

司马光高度肯定了光武帝的仁义之言,一般来讲,世人无不期待安居乐业,不愿烽火连天,可是对于周武王用兵,人们视为美德而极力赞颂,因为他一心只为天下的安定。这种境界说明,军事行动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终极目的在于传播威望德行,使百姓安乐而已。光武帝之所以能夺取关中,正是遵照这个原则的结果,把行军打仗化作美好的事情。

上述两个事例足以证明,光武帝推重教化,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把它视为施政的重要任务和基本手段。有件事情颇具隐喻意味,建武十七年(41),天子回章陵(湖北枣阳)祭祖,宗室的伯母、姑母、婶娘们借着酒兴议论:刘秀小时候谨慎守信,与人交往并不殷勤应酬,只知道柔和而已,没想到今天竟能如此。天子听后大笑,表示治国也会照样推行柔和之道。此即偃武兴文、以文教德政化成天下的意思。因此,自从平定四川以后,除非有紧急情况,不再谈论军事。太子请教用兵之道,天子认为这不是他该问的。邓禹和贾复等功臣知道天子的志向,纷纷交出兵权,潜心研究儒家经典,从而避免了许多朝代大杀开国元勋的惯性,为后代树立起良好君臣关系的榜样。

光武帝虽然戎马倥偬,但在礼乐教化方面成就斐然。例如兴建用于朝会和祭祀的明堂、观测天象的灵台、太学辟雍,重新修订典章制度,向天下公布用符命预言世事的谶纬之书。还亲临太学,召集博士互相论难,因桓荣阐述经文精义胜过其他人而予以厚赏,又让学生们一边击磬,一边唱儒家雅歌,整整一天才结束。任命桓荣为议郎(顾问应对),教导太子。册封钟兴为关内侯,教授太子和皇室宗亲《春秋》,由于他坚决辞让爵位,只好以此封赏他的老师丁恭。

明章盛世巩固并推进了上述做法。东平王刘苍等人确定了在京城南郊祭天和北郊祭地所用冠帽、车马、衣服的体式,以及祭祀光武帝所用歌乐和八佾舞的形式,建立起基本的礼乐制度。更为重要的是,汉明帝以身作则,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表率。在南阳(河南)召集地方学校的师生演奏庙堂正乐。以李躬为国三老,桓荣为五更(年老致仕的耆旧),在太学举行养老之礼,仪式结束后,天子讲论经书,儒生请教疑难,在外观看聆听的官民不计其数。册封桓荣为关内侯,自始至终以门生之礼尊奉,并让三老五更终生享受二千石俸禄,赐给全国的三老(主管教化的乡官)每人一石酒和四十斤肉。

正因天子推崇儒学,上自太子和诸侯,下至功臣高官的子孙,无不学习儒家典籍。天子专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的子弟在南宫设立学校、安排讲解五经的老师、选拔学问超群的贤才,这些学生号称“四姓小侯”。即使是期门和羽林等禁卫武官,也通晓《孝经》章句的含义,连匈奴都派出贵族子弟到汉朝学习。这样一来,上行下效,内外风俗为之一变。例如刘平治理全椒县(安徽滁州),施惠于民,有人增报资产以多纳税,有人自减年龄主动服役,监狱没有羁押的囚犯,人们各得其所。益州(四川成都)刺史朱辅把朝廷的德政传播到遥远的蛮夷之地,从汶山(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以西,前代力量所未及的白狼等百余国称臣纳贡,白狼王唐曾做诗三首,歌颂汉朝的恩德,朱辅让人翻译成汉语进献。

汉章帝东巡至东郡(河南濮阳),先向当年的老师张酺行弟子之礼,请他讲解《尚书》一篇,然后改行君臣之礼,厚加赏赐。途经任城(山东济宁),平民郑钧以仁义著称于乡里,受赐终生享用尚书俸禄,时人称之为“白衣尚书”。在定陶(山东菏泽)举行耕藉之礼,在泰山(山东泰安)祭告,在汶上(山东济宁)明堂祭祀五帝,在曲阜(山东济宁)祭祀孔子及七十二位弟子,公开演奏黄帝、尧、舜、禹、汤、周六代古乐。天子问孔僖,如此盛大的典礼,让孔家特别荣耀吧?后者回答,明君无不尊师重道,如今皇帝屈驾降临,这是尊崇先师,发扬君主的圣德,荣耀则不敢当。天子大笑道,不是圣人的子孙,哪能说出这样的话。授以郎中(侍从官)之职。

经过自上而下的带动,学术风气变得越来越浓。建初四年(79),校书郎(校勘典籍)杨终建议,汉宣帝广召儒生,在石渠阁讨论五经,现今的学人只知道注释分析章句,破坏了经书的主旨;应当遵照前代先例,重新研究弘扬经典大义,作为后世永久的法则。于是将领、大夫、博士、郎官和儒生在白虎观集会,对经书的不同见解展开辩论,由天子最终裁决,把结果记录下来,撰成《白虎议奏》,著名儒家学者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刘羡参加了这次会议。礼制方面,曹褒以旧典为基础,加入五经和《谶记》的内容,依次编写了从皇帝到平民的笄冠、婚嫁、祭祀、丧葬、灾凶等仪式共一百五十篇。天子认为众人的意见很难统一,而典章制度需要及时确立,所以接受了这套礼仪大典,不再让有关部门评议。虽然后来因学术论争而废止,但学风严谨可见一斑。

行政方面也日渐尊重经典,例如《春秋》重“三正”而慎“三微”(夏正建寅(正月),殷正建丑(十二月),周正建子(十一月),是为三正,三正之始,万物皆微,故亦称三微),因而每年的十一月、十二月不许判决罪犯,只能在初冬十月进行。

此后的继任者虽然都是幼主,但在礼教方面还算勤勉。汉和帝到太学举行乡射礼,利用朝会之际召见儒生,让中大夫(议论补正)鲁丕、侍中(侍从应对)贾逵、尚书令(总揽事权)黄香就经书的难点相互论难,鲁丕的观点得到天子赞同,受赐礼服冠帽。他还就学术态度问题做了专门阐述,探讨经文乃是传述先师的理论,并非发表个人看法,故而不能彼此推让,否则道理难以明白,而且质疑者一定要说清根据,解答者务必讲明观点,意见分歧时,各自申说先师的理论,以便了解经籍大义,不使儒生因言辞不当而获罪,也不让精微深刻的见解有所遗漏。这从侧面反映出良好的学风。行政方面仍是依经据典,例如北匈奴前来称臣纳贡,表示愿意和亲通好,重修呼韩邪单于时代的旧约,天子因其礼数不周而没有接受,仅予重赏而不回报。

邓太后主政的汉安帝时代,征召济北王刘寿和河间王刘开五岁以上的子女四十余人、邓家亲近子孙三十余人,建立官舍,教读经籍,并亲自监督考试。她告诫堂兄河南尹邓豹和越骑校尉邓康等人,处于末世的皇亲国戚和官宦人家,穿暖衣、吃美食、乘坚车、骑良马,只因对学术毫无见识,不懂得善恶得失,往往成为灾祸败亡的开端。不仅如此,身居高位者的德行学养还会深刻影响国政。例如司徒(主管民政)刘恺提出,过去规定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不得守丧三年,这无益于推行伦理教化和倡导优良风俗。尽管恢复古制后不久因宦官作梗而被重新取消,但这场争议至少说明孝道思想不是减弱而是强化了。

政策是否可行,照样依据经书。例如天子在诏书中明确宣布,各地进呈的新鲜食物,多数违反时令,或者烟熏火燎强使成熟,或者尚在萌芽即行收割,没有长出滋味就已夭折,违背了顺应天时化育万物的通理。《论语·乡党》有言,不吃不合时令的东西。今后凡供奉皇家陵园宗庙及御用食物,务必等到成熟之后再献,共减省二十三种。司徒鲁恭奏言,前代制度规定立秋开始审理轻刑案件,四年前改为孟夏四月,实乃上违天时,下伤农业,因为《月令》所说的四月判决轻刑,仅是为了使罪行轻微且已定案的犯人免遭长期囚禁而及时宣判,其他案件仍应从立秋开始。另外,汉章帝规定判案必须在十一月前结束,这使得有些官员匆忙草率地结案。清河国相叔孙光贪污被治罪,两代子孙遭到禁锢,朝廷准备依例处罚居延(内蒙古额济纳旗)都尉,太尉(主管军事)刘恺认为,根据《春秋》大义,对善行的报偿应当延及子孙,对恶行的惩处应仅限于罪犯本身,目的是引导人们向善。禁止贪官的子孙为官,让无罪之人感到恐惧,不符合先王慎用刑罚的原意。

尽管历代都不乏德行操守无比高洁之人,可是以平民身份受到同时代人高度一致的礼赞,黄宪称得上首屈一指,这也同样证明文教的无量功德及其在东汉的兴盛。此人出身贫贱,但品行学问名重一时。享有“神君”美誉的荀淑偶遇十四岁的黄宪,大感惊异,拱手为礼与之交谈,久久不肯离去,甚或称其为老师。荀淑接着去找袁阆,见面即把黄宪比作颜回。同郡的戴良富有才华而心高气傲,每次见到黄宪却十分恭敬,回家后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母亲问他是不是从牛医的儿子那里回来,戴良回答:没见黄宪时,感觉不到有什么地方不如他;见到之后,才真正明白他的高深莫测,自愧不如。同郡陈藩和周举曾也一致认为,三个月不见黄宪,卑鄙可耻的念头就会在内心重新出现。名士郭泰在汝南游历时,拜访袁阆没有过夜就告辞了,在黄宪那里接连住了几天才走,他向别人解释,袁阆好比泉水,清澈而容易舀取;黄宪如同汪洋大海,无法使之变得清澈或是混浊,简直不可估量。黄宪最初被本郡举为孝廉,后又受到三公府征召,他前往京城后随即返回,没有接受任何官职。

南朝范晔精辟地总结了东汉的时代偶像。的确,有关黄宪的言论和见解,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后人只知道当时节操学识俱佳的社会名流都万般敬佩,见到他则可以清除内心的不良杂念。或许,黄宪的道德达到了颜回那样至全至圣的地步,无法言说。范晔还引用曾祖父范汪的评价加以说明:黄宪立身处世温柔敦厚,就像万顷碧波一般渊广,常人难以探测其深度,更不可能道出其境界,就算与孔门贤人并列,也毫不逊色。这已是对儒生的最高礼赞,也能让我们在对照中窥测这一历史时期的精神风貌。

汉顺帝时代,重新修缮太学,共建房屋二百四十幢,一千八百五十间。尚书令黄琼提议,先前左雄制定的选举孝廉之法,只限于儒学和文吏,有所遗漏,应增加孝悌和能从政,共为四科。由是一时人才济济,涌现了李固、马融、张衡等一代名儒。施政亦如前代,例如中常侍(掌权的宦官)张逵假传圣旨伏诛,牵连甚广,大将军梁商担心冤枉无辜而奏言,按照《春秋》义理,功勋归于元帅,罪犯仅办首恶,大狱会使无罪之人受害,无助于顺应和气,治平政事,成就教化,应当尽早结案。天子同意,治罪仅限当事人犯。

汉质帝时代,让各地推荐通晓五经之人入太学,文武官员也要把儿子送去,学习期满一年后考试,根据成绩的高低授予官职。官秩为一千或六百石、“四府”(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的僚属、“三署”(五官署、左署、右署)的郎官、四姓外戚小侯,这些人中的明经者,只要成绩优良,能力居上,就登记在册,依次升迁。此后,前来留学的人大大增加,太学生多达三万余人。汉灵帝憙平四年(175),由儒学大师校正五经文字,议郎(顾问应对)蔡邕用古文、大篆、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刻在石碑之上(熹平石经),立于太学门外,作为标准。每天前来观看和临摹抄写者,多达千余辆车,填满了大街小巷。

如此众多的太学生为文教的广泛铺开奠定了思想和人才基础,尽管此后汉桓帝和汉灵帝昏庸无道,优秀的官员仍比比皆是。例如雍丘(河南杞县)县令刘矩,用礼义谦让教治民众,凡是有人诉讼,他都诚恳地劝告,愤怒可以忍耐,法庭不可轻进,不妨回去重新考虑。投诉之人深受感动,往往作罢离去。又如蒲亭(河南兰考)亭长仇香,陈元的母亲控告儿子忤逆不孝。仇香告诉她,最近经过他的房舍,院落整理得干干净净,耕作也很及时,说明不是恶人,只是没有受到教育,不知道如何做而已。仇香亲自来到他家,教以伦理孝道,讲解祸福因由,陈元感动省悟,成为孝子。考城(河南兰考)县令王奂以仇香为主簿(主管文书的佐吏)时说,听说不用处罚而用教诲来改变陈元,恐怕是缺少苍鹰搏击的勇气吧?仇香回答,苍鹰搏击不如鸾凤和鸣,所以没有那样做。王奂知道他是贤人,资助其入太学,受到郭泰等名流的礼重。又如南阳郡(河南)太守王畅,痛恨皇亲国戚和豪门大户,只要遇到大姓人家犯法,就立刻摧毁房屋,砍伐树木,填平水井,铲除炉灶。功曹(长官助理)张敞指出,文翁、召信臣、卓茂等人均以温和宽厚流芳后世。

为政严苛固然可以锄奸除恶,但是难以发挥长久的效果,与其急切地用刑,不如推行恩德;与其孜孜不倦地缉拿奸恶,不如礼敬贤能,从前舜重用皋陶,邪恶之人自然远离,化育民众应靠恩德而不是严刑峻法。王畅接受了他的意见,改为崇尚宽和,使教化得以普遍推广。

又如东海国相刘宽,仁爱宽恕,即使时间再仓促,也从不疾言厉色。官民犯错,只是用蒲草做成的鞭子抽打,使之精神上感到羞辱而不增加肉体上的痛苦。每次见到地方父老,总是鼓励他们积极从事农耕,遇到年轻人则勉励他们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大家都很高兴地接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学生渐渐成为一支左右朝政的重要力量。汉桓帝永兴元年(153),宦官赵忠在家乡安葬父亲,制作了天子和王侯才能使用的玉衣装殓死者。冀州刺史朱穆命人调查核实,地方官吏畏惧朱穆的严厉,挖开坟墓,劈开棺材,抬出尸首来检查。天子闻讯大怒,罚他到左校署(主管制作木器)做苦役。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在宫门前为其申辩,并表示愿受黥刑(脸上刺字)代之受过,由是才得到赦免。延憙五年(162),中常侍徐璜和左悺向皇甫规勒索财物遭拒,转而诬陷皇甫规在平定诸羌之乱时以贿赂的手段使之归降,并以没有完全肃清叛乱为由罚他到左校署服苦役。三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在宫门前诉冤,因遇大赦而得免。

太学生和在朝官员的联合使他们的影响力进一步增强,以郭泰和贾彪为首的太学生,与以李膺、陈蕃、王畅为首的文官相互褒扬标榜,朝廷内外受这股风气的影响,竞相品评时政以为时尚,朝臣害怕受到舆论的谴责非议,都争先恐后地与他们结交。党人和宦官的对决由此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序幕。延憙九年(166),方士张成推算将有大赦,故意教唆儿子杀人,司隶校尉(监察京畿地区)李膺不顾赦免令而将其处死。张成一向与宦官交好,天子也向他问询占侯,宦官乘机唆使他的弟子牢修控告李膺结交太学生,组成朋党,诽谤朝政。李膺和范滂等二百余人被捕,太尉陈蕃也因积极营救而被免官。次年虽有大赦,但党人被遣送还乡,他们的姓名被编写成册存档,终生不许出来做官。由于受牵连的都是知名人士,度辽将军皇甫规以事不关己而感到耻辱,自称阿附党人,理当连坐,可是无人过问。

第一次党锢之祸后,李膺等人虽然遭到废黜禁锢,但受到文人士大夫的礼敬,他们互相赞誉,各有美号,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宗师),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寓为八骏(英雄俊杰),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宗慈、夏馥、蔡衍、羊陟为八顾(德行表率),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刘表、陈翔、孔昱、檀敷为八及(导师),度尚、张邈、王孝、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为八厨(舍财救人的义士)。后来陈蕃和窦武掌权,重新起用李膺等人,陈、窦密谋诛杀宦官失败,李膺等人再次被废黜,禁锢终生。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汉灵帝建宁二年(169),中常侍侯览的家属为非作歹,山阳郡(山东金乡)督邮(主管督察属员)张俭抄没其家财,上奏弹劾,前者指使被后者尖刻抨击过的朱并检举,声称以张俭为首的同郡二十四人互起称号,结成朋党,危害国家。对张俭的逮捕令下达后,大长秋(皇后的首席近侍官)曹节趁机暗示有关部门拘捕李膺和范滂等人。这两人自投监狱而死,前后共有百余人罹难,他们的妻子儿女被放逐到边郡。宦官把英雄豪杰和品性方正的儒家学者一概指控为党人,致使六七百人遭到流放或囚禁。只有张俭得以逃出塞外,直到解除党禁才返回家乡。可是为保护他逃亡而被杀者有十几人,受连累者几乎遍及全国,他们的亲属也惨遭灭绝,有些郡县甚至因此残破不堪。这说明当时朝政虽然腐败,但社会风气没有败坏,精英们有着广泛的民意基础。永昌郡(云南保山)太守曹鸾为他们申辩,指出党人或是德高望重,或是英俊贤才,本应辅佐皇室,参与决策,却被长期监禁,乃至驱逐远方,这正是近来灾异频现的原因,应予赦免以符天意。天子大怒,不仅把曹鸾打死,而且让各地重新调查党人的门生故吏和父子兄弟,把他们通通免职,永不录用。这种处分还扩大到党人家族五服之内的亲属。经过第二次党锢之祸,天下士人差不多被一网打尽,东汉政权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中平元年(184),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爆发,首都震动,天子害怕党人参与,只好接受北地郡(甘肃庆阳)太守皇甫嵩和中常侍吕强的建议,大赦党人,允许流放边疆者重返故乡。五年后,董卓掌权,重新审理陈蕃、窦武以及党人的案件,予以恢复爵位,祭吊坟墓,擢用子孙。事隔整整二十三年后,党人才正式得到平反,只是此时天下离心,群雄并起,东汉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大势一去不复返矣。

不过,这个过程仍然延续了三十余年,这也可以反证礼乐教化对稳固政权的巨大力量。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219),魏王曹操奏请孙权为骠骑将军,授予符节,封南昌侯,领荆州牧。后者向前者称臣,劝他顺应天命,即位称帝。曹操把孙权的信拿给大家传阅时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小子是要把我放在炉火上烤啊!”侍中(顾问应对)陈群等人纷纷表示,汉朝的统治早已结束,这是有目共睹的既定事实,魏王的功德有如高山巍峨,天下人都寄予厚望,孙权从远方前来称臣,正是天意在人间的反应,达到了异口同声的程度,所以应当即刻登基,没什么可犹豫的。曹操只是淡淡地说,要真是天命所归,那我就当周文王吧。

司马光对东汉的文教做了全面而精辟的解析。

事实上,教化风俗是事关国运的根本大计和紧要任务,庸人总是有意无意地遗漏,只有明智的君子经过深思熟虑才能明白其长远的益处和功效。夏商周三代以后,教化风俗之盛,没有超过东汉的,光武帝适逢汉朝中期衰落,群雄四起,天下大乱,他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奋力起兵,征伐四方,在这些戎马倥偬的日子里,仍能推崇儒家经典,以宾客之礼延聘儒门学者,大力兴办学校,修明礼乐,等到武功完成,德政工作也普遍展开了。汉明帝和汉章帝遵循先人的遗志,亲临学宫拜见掌管教化的三老,手拿经籍向他们请教,上自公卿大夫,下至郡县官吏,全部选用精通儒学品行端正之人,就连虎贲卫士都学习《孝经》,匈奴贵族子弟也进入太学。这样一来,教化建立于上,风俗形成于下,忠诚厚道而重视道德修养之人,受到高官的尊重,也为民众所仰慕;卑鄙邪恶而丧失操守之人,不为朝廷所容,还会被乡里所鄙弃。

令人遗憾的是,自汉和帝以下,外戚宦官掌握大权,奸诈小人得势妄行,赏罚失去标准,贿赂公然盛行,贤愚不分,是非颠倒,可以说是大乱了。但是东汉政权仍旧得以延续而不至于灭亡,在于上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等人,不惜冒犯权贵,在朝廷上据理力争,主持公义以挽救危乱;下有平民百姓符融、郭泰、范滂、许卲之辈,利用民间舆论矫正业已败坏的社会风气。因此,尽管政治污浊,风俗却不乖张,不少人甘冒斧钺诛杀的危险,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更加忠勇激奋,紧紧相随,哪怕接连被杀,也都视死如归。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忠正贤德,更是光武帝、汉明帝、汉章帝教化遗存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若有明君发奋振作,东汉的统治依旧不可估量,不幸的是,经历多次伤害和衰败之后,遇上了昏庸暴虐的汉桓帝和汉灵帝,保护奸佞胜过骨肉至亲,屠杀忠良超过对待仇敌,百官的愤怒积压在一起,天下的不满汇合到一处,随后何进从外地召来军队,董卓乘机夺权,袁绍等人又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使得天子流亡,宗庙荒废,王室倾覆,人民遭殃,东汉的气数已尽,谁也无力回天。然而,各地掌握军队和占据地盘之人,在你争我夺的相互吞并之中,无不以尊崇汉朝为号召,尤其是以曹操的骄蛮强横,再加上其所建立的功业,改朝换代的野心早就蓄谋已久,可是直到去世仍不敢废掉汉朝天子以取而代之,并不是没有这种欲望,只不过畏惧名义而加以克制罢了。由此看来,怎能随意轻视和忽略教化风俗呢?

其实,历代治国者无不重视教化,这是经过历史和实践检验的宝贵经验,思想政治工作更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和政治优势。邓小平同志指出,在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以后,全党要研究如何适应新条件,加强党的思想政治工作,防止埋头经济工作,忽视思想工作的倾向。江泽民同志指出,党的思想政治工作,是经济工作和其他一切工作的生命线,是团结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实现党和国家各项任务的中心环节,是我们党和社会主义国家的重要政治优势。胡锦涛同志指出,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始终是党在宣传思想领域的一项基础性工作,是宣传思想战线的基本职责。尤其是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必须学会运用自己的思想文化在世界舞台上争取更大的话语主动权,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文化软实力与综合国力的极度不相称,已成为重塑大国形象的软肋,因此,只有大力发展本国文化,积极向世界推广,才能具备与英语和基督教文化分庭抗礼的能力,尽管这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舍此之外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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