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雁足书

16.真假雁足书

原文

雁足传书，世传为苏武事，但武实未尝以书缚雁足，盖汉使者常惠托言耳。www.guayunfan.com元中统间，有宣慰副使郝经，充信使使宋，宋留之真州，十六年不还。有以雁献经者，经畜之，雁见经辄鼓翼引吭，似有所诉。经感悟，择日率从者具香案北向拜，舁雁至前，手书一诗于尺帛，系雁足而纵之。其诗曰：“露落风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缴，穷海累臣有帛书。”复书于左：“中统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忠勇军营新馆。”虞人获之以献，元主恻然曰：“四十骑留江南，曾无一人雁比乎？”遂进师南伐，越二年，宋亡。此又效苏武而为之也。然武留胡中十九年始还，汉家不能为武问罪于胡。经留宋十六年始还，而元主卒以此灭宋。为之一叹！　　　　　——《雁足书》

这一段说的是“鸿雁传书”的故事，不过主人公不是苏武，而是元朝的郝经。

准确地说，苏武并没有真正地鸿雁传书。所谓汉天子在上林苑打猎，打下一只大雁，大雁脚上绑着布条，上边说苏武在什么什么地方牧羊，还没有死这一类的东西不过是汉使者编造出来的谎言，用来骗匈奴人的。郝经这个，才是真正的雁足书。

郝经出生于一个儒学世家，他的父亲郝天挺是元好问的老师，他从小便跟着父亲学习，遍读经史著作，学问非常渊博。年轻的时候他去拜见比较亲近汉人儒生的藩王忽必烈，陈述自己的治国主张。忽必烈对他非常欣赏。

当时的蒙古汗国疆域空前广阔，忽必烈主要负责经营南方这一片。当时，他已经灭掉了金、西夏和大理、吐蕃，只有南宋还占据东南。为了彻底征服南宋，蒙古大汗蒙哥率军亲征，却在钓鱼城下中流箭而死。他的死给蒙古汗国带来了分裂。蒙古贵族推举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继承大汗，而忽必烈则在中原贵族和儒生的支持下占据中原、蒙古和吐蕃，自立为元世祖。

忽必烈即位之后，大用汉人儒生，实行汉法。漠北和西域的蒙古贵族们对他违背大汗继承程序以及不用祖法的行为极为不满，这些给忽必烈带来很大的压力。因此，为了集中力量应付，他不得不收缩战线，对南宋采取拉拢的手段。他决定派遣使节去与南宋和谈。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郝经。郝经儒学渊博，又是自己最亲近的大臣之一，这样既表明了诚意，也有利于和谈的完成。

然而，忽必烈没有想到的是，还在做藩王时，他曾经与在南宋为相的贾似道有过一个“君子协定”，1258年，蒙古兵分三路大举攻宋，忽必烈为中路，主攻鄂州，宋理宗拜贾似道为右丞相，让他率军支援鄂州。贾似道带兵来到鄂州，他派人跟忽必烈说，只要蒙古退兵，他愿意让南宋皇帝同意臣服蒙古，并每年交纳贡币。此时，蒙哥在四川中箭，忽必烈急于回大都争夺汗位，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而也就是这个请求，害惨了郝经。

忽必烈退走后，贾似道班师回朝，他隐瞒了与忽必烈的“协定”，反而宣扬说自己带兵廓清了长江附近的元军，宋理宗信以为真，自然给他加官晋爵。而郝经作为忽必烈的使臣忽然出现在南宋，这自然让贾似道大为震惊，还没等郝经到达临安，他便派人到真州把郝经扣了起来。

忽必烈听说自己的使者被扣，非常生气，但为了全力应付北方和西方的威胁，他不得不暂时忍让。之后，他又接连派出了四批使者，但这些使者要不被边境守将杀死，要不被扣留，没有一拨能见到宋朝皇帝的，当然也就更加见不着忽必烈了。郝经与随从被软禁起来，草长莺飞二月天，江南一年又一年，转眼间他在南方已经待了十六年。

于是，便有了张燧所说的“雁足书”：有人送了一只大雁给郝经，闲来没事，他便喂喂大雁，消遣心里的苦闷。过了一些天，他发现一喂大雁，大雁就鼓动翅膀伸长脖子，好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郝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找了一个黄道吉日，摆开香案，率手下朝着北边祭拜。

他让人把雁拿上来，把一条布帛系在大雁的脚上，布帛上写了一首诗和一句话，大意是我——郝经和随从们都还在。有谁得到这只大雁请献给元世祖。接着便放开了大雁。

这只大雁果然飞到了北方，被一个打猎的捕获，看到布条上的字，把它交给了元世祖。元世祖看了很是感慨，说我们的人被留在了江南，难道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雁吗？于是，忽必烈便下令大军南下，两年后便灭掉了南宋。而郝经以及随从也就得救了。

不过，张燧很感慨，苏武留在匈奴十九年，汉朝不能为他向匈奴兴师问罪；而郝经留在南宋十六年，便让元世祖灭掉了南宋。这其中的区别真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