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队商路”纪行_滇西抗战史

中国古代“队商路”纪行_滇西抗战史

追踪马克孛罗游迹

自云南省腾越至缅甸八莫，沿大盈江河谷，蜿蜒而在的那条队商路，是元明时代以来，联结云南至缅甸的惟一交通路。日军××部队，近以该路附近一带，作为根据地，为怀柔附近土司，并呼应由缅北东进的部队，以击灭蠢动于盏达、太平街、蛮允附近的渝军残部（以自缅败退的残军为根干而编成的滇西自卫军）起见，进发腾越，征击大盈江河谷，把云南与缅甸间的地上联络之敌方企图，预为摧毁，而告成功。记者以随从该部队的机会，得踏破那条自马克孛罗通过以来，现在满生着路苔的滇缅队商路。

队商路上文化都市

自腾越至南甸、大盈江的河幅，仅约三十公尺，附近为丘陵地带，树木很少，连可观的灌木也没有，四顾有像行走在美丽的高原地带之感。然而这条成为数百年来的交通路，实在是粗陋得很：全路上上下下于一带的山谷里，沿着大盈江左岸，在干季则曲折于河砂之上，在雨季则蜿蜒于激流的崖上，随处留着历史的遗迹。河幅到了南甸附近，稍为宽广，而在沿河的谷地一带，田畦起伏连续，绵亘到远远的丘上。小河上面架着粗陋的竹桥，使人会想到雨季泛滥的情形。南甸是沿着这条队商路的文化都市，位于大盈江南岸，围着竹林，有着繁盛的汉人街和市集，土司府是古式的建筑，很为壮观。在南甸对面的沿岸地带，有一条新路，据说那是重庆政权，派发沿路部落，赶紧修筑的路，附近的农民，为此而备尝涂炭之苦，又据说再过二年，预期可以完成。南甸附近的地方，有许多草茸小舍，山顶上面有许多泰族的部落。(www.guayunfan.com)路的两旁设有竹葺的市集。拿到这里市集来的农产品，有番薯、生姜、芋头、米，还有番瓜、香蕉等热带果实。

土司府挂日本刀

“请留意吧，不是有点缅甸气味了吗？”兵士这样地说给我听。的确，一到这里，缅甸风的景色，便觉得浓厚起来了。在到新城土司府去的路上，耸立着高高的佛塔，从风俗上说来，这里应该是云南和缅甸的交界。干崖土司的府第，构筑很堂皇，设有四个耳门，墙壁上处处有着历史的痕迹。这府第原来是和衙门合在一起的，一进门便见有世袭干崖千夫司之威严的剑、剃刀、枪等陈列着。使人惊奇的，乃是中国革命的暴风雨，竟也徐徐吹袭过来，中央政府宣传的巨手，已伸展到这里来了。像集团防毒了，空军作战了，诸如此类藉以普及国防知识的图书、标语、传单，一张一张跃然于眼。

干崖土司的祖先，在明朝初年，被封为百夫头，和其他土司一块儿，从南京下来，到这里担当边境的警备。后来升为千夫头，更得皇帝的赠刀，拜为干崖世袭千夫司，迄今已继续二十八代。现在的土司叫做刀蒸钺，今年二十八岁，是一个白面青年，得着刀三及其他一族的辅佐，刚在约一星期之前举行过婚礼。蒸钺的祖父刀安仁，据说在三十七年前，为了求取新知识，特地从云南山中到日本去留学，曾在日本法政大学读了二年多的书，所以土司府里现在还挂着一把日本刀哩。

会说日本话的老妪

往来云南的队商，常是冒着大雨，踏着恶路，牵着马匹，叮呤叮呤，跨山越岭，天天旅行着。多的时候一天三百匹，少的时候一天二三匹，一个人平均常牵着五匹左右的马走着。从八莫到腾越来的马，背上装着从西欧及外亚洲方面来的金属类、金砂、杂货、日用品等；从云南到缅甸去的马，背上装载着四川的绸缎、牛皮、豆，腾越的麻、纸等，运出去。此等队商，都携带着露营的用具，干季搭营于沙洲上，雨季则在民家的屋檐下张幕居。又在雨季里，队商们常和马匹一块儿，乘着筏子，漂浮而渡。居住于和准乡及其他商人乡镇里的队商，在上海、汉口、新加坡等处，大都设有分庄，他们把商品委托运输商人，由伊拉瓦洪河运到八莫，再从八莫运到云南，而行交易。山里尚残留着毁坏的吊盘，更有元明时代以后马克孛罗通过之迹遗留着，令人追想到当时交易历史的事迹很多。

在这里使人特别惊奇的，乃是到了这个云南来投宿的地方，竟会听到一个潇洒的老妪能说日本话这件事。当我们去访问干崖土司的刀三氏之邸宅时，有一个品行良好会说日本话的老妪，坐在石阶上。这真是一回奇怪的事。原来这个老妪曾跟着土司刀安仁的夫人，在三十七年之前，和土司刀安仁一块儿到日本东京去住过。那时她还是个云南的少女，在东京生活时，对于日本的印象很为深刑（此系原文，疑为“深刻”所误），所以现在还一件一件记得起来。她一语一语说着过去的事，欢欢喜喜地款待我们。

日本技术的先驱者

还有一件可惊的事，那就是曾有男女数个的日本人，来到这里干崖地方，他们之中有实业家，有织布技士，有医师，作为土司的私兵教官，在此云南僻地，担任着指导之职。

他们是刀安仁游历日本之时要把新文明灌输给云南而聘来的，据刀三一家人的记忆所知，其中有一个叫做岩本某的，是土司的政治顾问，有一个叫做大石某的，是土司的私兵教官，还有叫做有山的医师，叫做藤拔、横田的两个织布技士，叫做大月的养蚕技士，此外还有叫做铃木、畑的两个女人。他们都在三十年之前到这里来的，在汉人之下服务，留下了使这里的人深刻难忘的印象，数年之后，大都离此而去，曾受过训练的私兵之中，有一个已盲了眼的叫做猛卯这个人尚存在着，据他说这里还有日本人的坟墓哩。（丁：节译自四月三日《朝日新闻》）

——1943年4月17日《申报》第3版

【注释】

[1]编者按：该文内容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