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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泣如诉豫剧《程婴救孤》

时间:2022-06-27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如泣如诉豫剧《程婴救孤》由李树建等策划,陈涌泉编剧,黄在敏导演,接连获得几项国家大奖,而且在各地上演几百场,几乎场场座无虚席,观众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条线索实际上被完全删去了,因而显得节奏更快,笔墨也更集中,剧中程婴的戏份占绝对优势。剧名从《赵氏孤儿》改为《程婴救孤》,名副其实。但这一民俗因时因地是会发生改变的。这一大段唱真是如泣如诉,催人泪下。此外,元曲中的其他疏漏也被豫剧堵上。

如泣如诉

豫剧《程婴救孤》由李树建等策划,陈涌泉编剧,黄在敏导演,接连获得几项国家大奖,而且在各地上演几百场,几乎场场座无虚席,观众被感动得热泪盈眶。2008年,这个戏前往意大利和法国演出,着实让老外们也感动了一番。这个戏成功的奥秘究竟在哪里?我们主要从剧本文学方面进行一些分析,也适当谈谈表演和舞美方面的成就。

从文学上看,这个戏的情节更为集中,主线更为突出。前面说过,元杂剧分说出来的故事和演出来的故事两大部分,屠岸贾迫害赵盾的故事在楔子中由剧中人说出来,只能算是一个序幕,后面的“搜孤救孤”明显是主线。南戏、传奇平分秋色,将说出来的故事演出来,占了一半篇幅,淡化了主要的矛盾冲突和主人公程婴的形象。

豫剧《程婴救孤》怎样处理这两组故事呢?我们看,在雄壮的音乐声后,大幕开启,在昏暗的灯光中屠岸贾手捧“圣旨”,出现在城墙的台阶上,宣布:“国君有令,查,赵盾父子居功自傲,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着令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说着幕后士兵将一行人押上城墙,举刀作砍状,传出“啊……”的悲歌声,戏台上亮起红光,接着一声锣响,表示赵家满门被杀。这时上来一个屠府门客,对屠岸贾谄媚:“魏绛小子不听话,让你赶走了,赵盾老儿敢挺头,让你杀绝了。这一文一武全让你收拾了,从此后这晋国您老可是这个了啊(竖大拇指)。”屠岸贾回答:“不,还没有杀绝!”“驸马虽死但公主身怀有孕,不久就要临盆,尔等要严密监视,一旦分娩,不管是男是女,即刻斩草除根!”接着,直接进入搜孤救孤。在豫剧这里,连鉏麑、提弥明、灵辄等人提都不提。这条线索实际上被完全删去了,因而显得节奏更快,笔墨也更集中,剧中程婴的戏份占绝对优势。剧名从《赵氏孤儿》改为《程婴救孤》,名副其实。

豫剧《程婴救孤》第一出:程婴与彩凤

请注意一个细节。在元曲中,屠岸贾要等到婴儿满月才下毒手。为什么不立即下手呢?上文讲过,有些地方的民俗,妇女分娩的房间不能进入。但这一民俗因时因地是会发生改变的。况且怎样鉴别婴儿是否满月呢?二十九天和三十天有什么区别?显然,豫剧把屠岸贾的指令改为“一旦分娩,不管是男是女,即刻斩草除根”,更简洁更合理。

还有,门客的一句话“魏绛小子不听话,让你赶走了”,就为十六年后魏绛回朝讨伐屠岸贾、主持为赵家复仇作了铺垫。

如何让长大成人后的孤儿知道真相?豫剧借鉴了元杂剧和以往改编本的长处,保留了程婴观画痛说孤儿身世的细节和在此之前公主与孤儿的一次偶然相遇。和南戏一样,豫剧没有让公主自尽。十六年后,孤儿打猎,偶然与她相遇。二人互相端详对方良久。公主看出这孩子的长相很像丈夫赵朔,经打听,方知是程婴的儿子,引起痛苦回忆。跟随公主的宫女开口骂孤儿是“背信弃义、丧尽天良的程婴的孽种”,又说程婴“害死了公主的儿子”。这引起孤儿强烈的疑惑和好奇,回家后一定要向爹爹问个明白,讨个说法。这时,程婴拿出画来,讲述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揭开孤儿身世之谜。这样处理,衔接十分自然。

当孤儿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并没有像元曲中那样发誓要把屠岸贾敲骨、挖眼、抽筋、剥皮,也没有固执地坚决地拒绝复仇,而是突然陷入巨大的困惑之中,他唱道:

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世界这人生突然还原。是义父将俺举家害,又是仇人育我十六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剑在鞘难出手心意茫然。

这就道出了孤儿特殊处境中的真实心态,提示出几种可能的结局,再次引起观众对剧情的关注。

孤儿一番犹豫后决定找屠岸贾报仇,程婴劝其不可贸然行事,还是要找刚刚回朝的魏绛老将军商议对策。没想到程婴刚进魏府,魏绛抬手给他一耳光,接着公主也不由分说给他一耳光,再接着士兵们一顿乱棍将程婴打得皮开肉绽。这时孤儿冲进来大叫:“你们打错了!你们打错了!我就是赵氏孤儿!”接着悲怆的音乐声起,程婴唱道:

为救孤我舍去惊哥亲生子,亲生子啊!为救孤我妻思儿赴黄泉,为救孤我每日伪装与贼伴,为救孤我身居贼府落不贤,为救孤我遭人唾骂千万遍,为救孤我忍辱含垢这十六年。十六年啊十六年,哪一年不是三百六十天啊……

这一大段唱真是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不过,我觉得在孤儿冲进魏府高喊“我就是赵氏孤儿”的时候,不要马上接程婴的唱,而是来上一记响锣——“仓”,然后全场寂静,公主与魏绛互相张望,显出吃惊的表情,一定能取得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豫剧没有像元曲那样写孤儿生擒屠岸贾,而是让魏绛的大兵团团围住屠府,屠岸贾已成瓮中之鳖。魏绛令孤儿斩杀屠岸贾,孤儿面对这个往日的“义父”,缓缓说道:“十六年来,你毕竟给了我不少关爱,我不忍杀了你,你自尽了吧!”说着便将剑掷于屠岸贾面前。屠岸贾得知他抚养了十六年的养子竟然就是当年处心积虑要除掉的赵氏孤儿时,一面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还是没有杀绝呀,还是没有杀绝呀……”,一面从地下捡起剑来,先伪装做了一个自刎的动作,然后转身向孤儿刺去。程婴急忙用身体去挡,被剑刺中倒地。众校尉乱剑刺死屠岸贾。程婴胸口插着剑,说出最后的道白:“儿啊,我要去见你的亲人,你的公孙爷爷,韩厥将军,还有彩凤姑娘。彩凤姑娘临死的时候还在骂我,我要去给她讲清楚。”这时背景出现公孙杵臼、韩厥、彩凤众人形象。程婴自己又猛地把剑刺进身体深处,众人一起跪向程婴。灯暗,复又亮,婴儿啼哭声,程婴一人出现在灯光里,自言自语:“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里?我想你们。想我的老伴,公孙兄老哥哥,韩厥将军,彩凤姑娘,我想你们哪,我想你们哪!”说着走向高处,与公孙杵臼、韩厥、彩凤在一起。此时电闪雷鸣,程婴像一座雕像,稳稳站立。幕落。

著名元曲家乔吉说过:“作乐府亦有法,曰‘凤头,猪肚,豹尾’六字是也。”所谓“豹尾”,指的就是一个剧的结尾部分要响亮、有力。豫剧《程婴救孤》的结尾堪称“豹尾”,避免了“强弩之末”的遗憾。

此外,元曲中的其他疏漏也被豫剧堵上。例如在元曲中,韩厥放走程婴,程婴却说:“将军,我若出的这府门去,你报与屠岸贾知道,别差将军赶来拿住我程婴,这个孤儿万无活理。”显得程婴是有意激韩厥自尽。在豫剧中,程婴对韩厥说的是:“将军,你放我和孤儿出宫,屠岸贼面前你如何交代?”并且劝韩厥和自己一起逃走。韩厥表示:“大丈夫敢作敢当,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于是拔剑自刎。这样,程婴的形象就没有受到损害。

这个戏除了剧本好,在表演、舞美和灯光诸方面也都很成功,为传统戏曲的戏剧化、现代化提供了借鉴。

在表演方面,以李树建扮演的程婴最为出色。人称“豫剧第一老生”的李树建,基本功扎实,唱、念、做俱佳。值得提出的是,他走的是“海派”周信芳先生的表演路子,特别重视体验剧中人的处境、性格,面部表情丰富。

戏曲表演要不要体验?演员要不要进入角色?这个争论了许久的问题其实不能一概而论,而要视剧目的具体情况而定。有时候,为了显示“角儿”的某一项绝活,可以不大理会剧情。但多数场合下唱、念、做还是要考虑情节,要为塑造人物服务,因而演员必须“入戏”。在《程婴救孤》中,主人公经历了一系列重大变故,自己献出亲生子反而受到误解,被当作背信弃义的小人,这痛苦又只能打碎牙根往肚子里咽。面对惨死在刀下的亲生儿子,面对彩凤的怨恨、孤儿的质问、魏绛的拷打,直到最后真相大白,他怎会无动于衷、呆若木鸡呢?李树建很好地把握了剧中人在不同处境下的心理状态和心理活动,做到了情动于衷而形于外,使人物感情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和宣泄,把程婴这个艺术形象表演得十分传神,从而将“表现”与“体验”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

传统戏曲很少使用布景,舞台上往往就是一桌二椅,但这并不排斥灯光布景的使用。《程婴救孤》在舞台设计及灯光使用方面颇花费了一番功夫。首先是尽可能将平面的戏台多层次、立体化,戏台的前部是一个平面,是主要的表演区,演员尽可以在这里施展唱、念、做、打的各种本领;而后部是城楼、城墙,或者用高台象征另一个世界,演员可以沿着可移动的台阶登上高台。或者直接将灯光打到天幕上去,作为背景呈现出来,以显示更广阔的空间。序幕中赵盾一家被杀的场面,《观画》一场韩厥、彩凤、公孙杵臼三人的形象出现的场面,剧终时程婴登上高处与韩厥等人相会的场面,都充分利用了这种立体化的舞台设计,从而较好地打破了时空限制。

为了烘托悲剧气氛,本剧的灯光以暗色调为主,让人感到压抑。只有第四场孤儿和公主在郊外相遇使用强光,象征春和景明。导演还常常使用追光、暗转等手法,或突出人物,或转换时空,避免了传统戏曲过于松散的毛病,加快了戏剧节奏。

例如大幕开启,屠岸贾站在台阶上宣读圣旨,在暗蓝色的光线中一队士兵上场,赵盾一家被押上城墙,屠岸贾缓步走到戏台中央,同时响起凄厉的锣鼓唢呐声,接着一道红光闪过,赵盾全家已被处决。门客与屠岸贾开始对话,当屠岸贾下令“斩草除根”时,全场立即暗转,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再接着灯光渐亮,一道追光照射在公主身上。从开场的刑场到公主在宫里现身倾诉,仅仅用了四分钟。

程婴在公孙杵臼遗体前痛不欲生

再如程婴目睹公孙杵臼和自己的儿子惨死之后,有一段非常动人的哭诉,接着全场暗转。约十秒钟后灯光渐亮,程婴的胡须已经由全黑转为花白。幕后传出程婴是“小人”的谴责声,程婴只是一个劲儿辩白:“我不是小人哪,我不是小人。”此时场上再度暗转,幕后响起儿歌声:“老程婴,坏良心,他是一个不义人……”在儿歌声中,灯光再次渐渐亮起,天幕上飘着鹅毛大雪,接着一束追光打在程婴身上,他的胡须已经全白,十六年的岁月已经过去。这些本来是写实的话剧甚至电影的表现手法,在这个戏里运用自如。

这个戏的服装、道具也做了改良。例如士兵手中的兵器,不使用以往戏台上常用的枪刀剑戟,而是使用一种长柄的戈,与古老的城楼、改良后的古代士兵的服装相协调,让人感到春秋时代的氛围。

当然这个本子也不是十全十美。例如,当程婴用图画向孤儿说出身世,高台上再现了当年赵家被害及韩厥、彩凤、公孙杵臼舍身救孤的景象,这本来很好。但当孤儿表示不相信程婴所说的事实时,舞台上出现韩厥的声音:“难道我们流的血是假的不成?!”孤儿与之对话:“十六年来,教我练武的义父,竟是杀害我全家的仇人,他的双手竟沾满了善良人的鲜血。不,我不相信!”这时又出现彩凤的声音:“人都有两面,你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面。”孤儿再次表明:“不,我还是不信!”接着又出现公孙杵臼的声音:“孩子,十六年啦,你爹爹熬到今天才告诉你呀,相信他吧,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这时,孤儿信了。

这场生者与死者的对话让人感到神秘、疑惑,削弱了剧本的可信度。本来是死无对证,十六年前已经死过的人怎么还能与活着的人对话?彩凤尤其不应该出现,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直到临死的时候还在骂程婴,她怎能出来做证呢?编导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虚幻场景来表现孤儿的幻觉或者心理活动的,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看来,在如何使孤儿相信真实身世这个细节上还要再下功夫。

我觉得,既然孤儿的生母——公主并没有死,就可以在母子相认上动动脑筋。例如可以像京剧一样,写孤儿身上有块记号,让孤儿相信公主铁定是他的生身母亲。这样三方对谈,程婴的话就不是孤证了,也不存在死无对证的问题了。

还有,当孤儿和程婴一起前往魏府商议如何报仇时,作品安排程婴让孤儿在外面等待,自己先进去向魏绛“说清楚”。其实此时孤儿已经了解了真相,相信了程婴的话,他和程婴一同出现更容易说清楚。很显然,这是为了让程婴再次蒙冤挨打而刻意安排的,不够自然。

但瑕不掩瑜,豫剧《程婴救孤》的改编是成功的,它吸收了原作及以往改编本的精华,集其大成,堪称是对元曲悲剧精神最大程度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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