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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赵世家》中的“搜孤救孤”故事

时间:2022-06-27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史记·赵世家》中的“搜孤救孤”故事下面,我们要讨论杂剧中“演”出来的这部分历史,就是《赵氏孤儿》杂剧中的核心事件——“搜孤救孤”的本事问题。到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这三个人物一起出现,而“搜孤救孤”的故事也随之形成。我们接着看《史记·赵世家》中程婴与公孙杵臼合演“双簧戏”、公孙杵臼与假孤儿双双被杀的场面: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

史记·赵世家》中的“搜孤救孤”故事

下面,我们要讨论杂剧中“演”出来的这部分历史,就是《赵氏孤儿》杂剧中的核心事件——“搜孤救孤”的本事问题。

简单地说,“搜孤救孤”的本事基本上来自《史记·赵世家》,同时又做了艺术创造和艺术加工。

《赵氏孤儿》杂剧中的三个重要人物屠岸贾、程婴、公孙杵臼在《左传》《国语》等先秦史料中根本没有出现过。到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这三个人物一起出现,而“搜孤救孤”的故事也随之形成。

《史记·赵世家》先记载了赵氏被灭族一事:晋景公三年(前597年),晋国司寇屠岸贾为了追究灵公被杀一案,不顾韩厥的反对,“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将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左传》称赵婴,本书在提到《史记》或以《史记》为蓝本创作的人物时称“赵婴齐”,其他情况均称“赵婴”)等赵氏一家全部灭族,史称“下宫之难”。接着,就发生了“搜孤救孤”的故事:(www.guayunfan.com)在赵朔等人被杀之后,赵朔的妻子(成公的姐姐)当时怀有身孕,就到宫中藏匿起来,后来生下一个男孩。屠岸贾听说后在宫中搜索。赵朔的门客公孙杵臼和赵朔的朋友程婴谋划救孤,用他人的婴儿假冒赵氏孤儿,“藏匿”在公孙处,由程婴出首“告密”。于是假孤儿与公孙杵臼被杀,真孤儿则由程婴藏在山中。十五年后,景公患病,让人算了一卦,说是赵氏的冤魂在作祟,景公这才从韩厥口中得知赵孤未死,于是与韩厥谋立赵武——赵孤已有了自己的名字,曰“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到赵武二十岁时,程婴不顾赵武的一再劝阻,毅然自尽,以报答二十年前“下宫之难”的遇难者,包括长眠于地下之公孙杵臼。

很显然,《赵氏孤儿》杂剧的核心事件——搜孤救孤,就是在《史记·赵世家》的基础上创作而成的。尤其是屠岸贾两次搜孤与公主藏孤,程婴与公孙杵臼商议救孤、合演双簧这两个情节,在《史记》中记载得十分生动,为杂剧的细节描写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蓝本。先看屠岸贾的第一次搜孤和公主藏孤的细节:

居无何,而朔妇娩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儿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

请注意,这里的“居无何”,指的是赵朔被杀后不久。也就是说,孤儿赵武是赵朔的遗腹子。而身为公主的赵朔之妻,是冒着极大风险藏匿起孤儿的。很显然,杂剧《赵氏孤儿》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将公主塑造成一个烈妇的形象的。

“夫人置儿绔中”的“绔”,与现在有裆的裤子不同,而是“胫衣”,只有两条裤管而无裆,拉根带子系在腰上。现在有些地方还穿套裤,与古代“绔”的款式相近,只不过穿在长裤的外面。如果现在穿这种“裤子”,而又无外衣罩住,简直难以想象。其实,古人在绔的外面,往往用一条围裙状的服饰将下部遮住。上古之时,人们用兽皮或树叶把腰部以下围住,用作遮羞,写作“”或“芾”,后来的“蔽膝”就是这种上古遮羞物的遗制。此外还有“裳”(cháng常),也就是下裙,用于遮蔽下体。衣、裳、绔三者并用,就可以将身体全部覆盖住。由于“绔”都穿在里面,所以常用质地较差的布制成。有钱人穿的绔称“纨绔”,纨是织造较为细致的生绢。“纨绔子弟”一词就由此而来,指富贵人家不务正业的子弟。

回到《史记》。赵朔妻把婴儿放在“绔中”,外面再用围裙盖住,躲过了屠岸贾的搜查。这个细节,在舞台上不好表现,杂剧中完全没有出现。再看《史记·赵世家》中程婴与公孙杵臼商议救孤的细节:

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奈何?”

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

婴曰:“死易,立孤难耳。”

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

这很容易让我们想起《赵氏孤儿》杂剧第二折中的细节,就是程婴先提出自己舍命舍子,让杵臼出首告密,杵臼以自己年岁太大为由,情愿自己舍命那场戏。所不同的是,《史记》中二人谋取的假孤儿是“他人婴儿”,而杂剧中,则是程婴自己的儿子。杂剧的改造,进一步突出了程婴的自我牺牲精神,渲染了悲剧气氛。

杂剧的这种改动,可能受到另一个历史事件的启发。西周时,厉王是个有名的暴君,搞得“民不堪命”,而他又不听谏臣邵公的劝告,终于引发了“国人暴动”。周厉王匆忙从镐京逃到周朝边境的彘(今山西霍县东北)避难。这一年是公元前841年,我国有准确的纪年就从这一年开始。厉王出逃时连儿子都没来得及带走,他的儿子此时尚年幼,被人带进邵公的家里。国人团团围住邵公家,要求交出皇帝的后代。危急时刻,邵公交出了自己的儿子,后者被国人杀死。十四年后,邵公在朝堂讲出当年真相,太子静即位,是为周宣王。宣王即位后,整顿朝政,使已经衰落的周朝一时中兴。杂剧将别人的儿子改为程婴自己的儿子,亦是将程婴与忠臣邵公相比,对赵孤寄予如同拯救周朝于衰落的周宣王一样重兴赵家的期望。

我们接着看《史记·赵世家》中程婴与公孙杵臼合演“双簧戏”、公孙杵臼与假孤儿双双被杀的场面:

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

这个场面,描写得极为生动。特别是公孙杵臼充满戏剧性的两段“道白”,把场面写活了,把人物写活了,为后来的元杂剧提供了可资依据的文学蓝本。《赵氏孤儿》第三折,公孙杵臼正是这样骂程婴的:“是哪个昧情出告,元(原)来程婴舌是斩身刀!”又对屠岸贾说:“你杀了赵家满门良贱三百余口,则剩下这孩儿,你又要伤他性命!”从这里不难看出《史记》的影响。

但是,杂剧在史料的处理上又与《史记》有显著的不同。第一点就是赵氏被灭族的原因不同。前面讲过,杂剧所演的“历史”可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是屠岸贾在晋灵公的默许下迫害赵家,搜查孤儿,把假孤儿杀掉;第二个阶段是二十年后,悼公上台,孤儿报仇。至于晋灵公的下落,则完全没有讲到。其实晋灵公是被赵盾的庶侄赵穿杀掉的,这是春秋时期的一件大事,也与辨析《赵氏孤儿》的本事密切相关。

根据《左传》等先秦史料,赵盾被灵辄救下之后,继续出逃,还没跑出晋国国境的时候,赵穿发兵攻打灵公,将其杀死。赵穿是赵盾的伯父赵夙庶出的孙子,也就是赵盾的庶侄。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即是晋襄公的女婿,灵公的姐夫。也就是说,赵穿弑君,是姐夫把小舅子给杀了。但晋国的太史董狐在史书中却写道:“赵盾弑其君。”赵盾不服,董狐答道:“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意思是:你身为晋国正卿,逃亡未越出晋国边界,返回后又不讨伐弑君的贼子,这件事难道不应该由你负责吗?孔子对这件事表态说:“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不隐盾之罪。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长期以来,这成为一桩聚讼纷纭的历史疑案。有人认为灵公被弑赵盾是主谋,是后台;也有人认为赵盾和此事无关,最多负“领导责任”;还有人认为董狐为暴君开脱罪责,根本不是什么“良史”。

《史记·赵世家》写屠岸贾灭赵,就是为追究“赵盾弑君”事件而起: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屠岸贾者,始有宠于灵公,及至于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皋,请诛之。”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今诸君将诛其后,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诛。妄诛谓之乱。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屠岸贾不听,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很明显,在太史公笔下,屠岸贾灭赵完全是一桩非法事件。正如韩厥所说,赵盾当时并未被追究,而今欲诛其后人,是为“妄诛”;如此重大的事件不请示国君,是为“无君”。元杂剧的善恶是非观念完全继承了《史记·赵世家》,但却只说屠岸贾灭赵是因为“文武不和”,是屠岸贾对赵盾“心生嫉妒”。这是杂剧《赵氏孤儿》与《史记·赵世家》的第一点不同。

作品为什么要这样写?主要是由于杂剧容量小,不拟枝蔓。更重要的是为了维护帝王的面子,同时也是为了逃脱文网的追究,使作品能够流传。前面说过,《元曲选》是明万历年间编订的。而从明代洪武年间开始,官方就一再颁发律令,禁止在戏曲中装扮“历代帝王”(《大明律》卷二十六)。到永乐年间,还规定有关“亵渎帝王、圣贤之词曲,驾头杂剧”,凡收藏传诵者送官究办,出榜后五天还有人收藏的,“全家杀了”(顾起元《客座赘语》卷十)。《元曲选》的编者当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动敏感话题。所以剧本中晋灵公和后来的悼公都没有在明场出现。本来历史文献中一再迫害赵盾的是晋灵公,但作品一股脑儿全放在屠岸贾头上,他迫害赵盾的理由是“文武不和”“心生嫉妒”,且总是“诈传灵公之命”,只公孙杵臼在唱词中提到一次“无道的灵公”。总之,和史料相比,《元曲选·赵氏孤儿》对灵公的态度是相当暧昧的。此外前面说过,元刊本第四折有关屠岸贾篡位的唱词也被《元曲选》尽数删去。这除了人物塑造方面的原因之外,恐怕也和明代的戏曲政策有关。

《史记·赵世家》与《赵氏孤儿》还有一处不同。在《赵世家》中,赵家被灭族发生在晋景公三年,灵公与赵盾都已经不在人世,屠岸贾追究当年灵公被弑,只能加罪于赵盾的儿子赵朔及其同父异母弟赵同、赵括、赵婴齐等人。但在《元曲选》里,则把灵公时期发生的事与后来赵家被灭族放在一起叙述,于是赵盾与赵朔等人一起遭难,这明显与史实相违背。如上所述,杂剧中屠岸贾“讲”出来的历史基本采用《左传》,“演”出来的历史基本采用《史记》,而《左传》与《史记》差异很大,于是在衔接上就发生了这样的问题。若全部采用《左传》,就没有赵氏孤儿的故事(详见后文);若全部采用《史记》,则赵盾与灵公的矛盾就很难与赵朔及孤儿的被害搭上线。所以元曲的写法是二者兼取,以《史记》为主,将赵盾一家三代人的被害全算在屠岸贾的头上,而不提及赵同、赵括、赵婴齐等人的名字。从艺术上来看,这样的写法使冲突更激烈,矛盾更集中,正反面人物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此外,《元曲选》本很可能并不是直接从元刊本改编的,它直接的前身应该是内府本。也就是说,《赵氏孤儿》杂剧很可能在明代宫廷里上演过,明代的某一位皇帝很可能看过。这个考证过程很烦琐,不多讲了。我们看明人加的第五折,最后是“主公”搬下圣旨,为赵氏一门洗冤雪耻,全剧最后一支曲子唱道:“谢君恩普国多沾降,把奸贼全家尽灭亡。”写的是戏里的君主,看戏的皇帝当然也会十分高兴。

《史记·赵世家》与《赵氏孤儿》杂剧的另一处不同是对程婴结局的处理。在杂剧中,程婴最后得到“十顷田庄”的赏赐,可以颐养天年了。但在《史记·赵世家》中,程婴却在孤儿赵武二十岁后,不顾赵武的苦苦规劝而自尽了: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后。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愿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

这个结局突出了程婴的侠义,似乎更具悲剧性。但《史记·赵世家》中假孤儿是别人家的孩子,真孤儿则被程婴藏到山中;而杂剧中死去的假孤儿是程婴自己的孩子,真孤儿被屠岸贾收养为义子。这样,两者对程婴的褒扬就有所不同,前者强调程婴的侠义,后者强调程婴的自我牺牲、忍辱负重。更重要的是,在杂剧中,程婴处心积虑、苦口婆心,将二十年前的真相和盘托出。所以,杂剧中程婴的形象被塑造得更感人、更突出、更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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