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的影响

冰川的影响

假定我们遇上了一次冰期，那么，那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呢？实际上，我们已经经历过100万年冰川的进进退退，而仍然安然无恙。事情本该如此。思量一下便会明白，冰川的运动其实是非常缓慢的。冰川要花数千年的时间去向前推进，即使在冰川的极盛时期，我们这个世界的那些重要地方的变化也是微乎其微，简直令人难以觉察。

目前，地球表面总共有大约2500万立方千米的冰分布在各地的陆地表面上。分布得最多的是南极洲和格陵兰岛。在冰川活动的极盛阶段，北美洲北方一半地区覆盖着茫茫大片冰层，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北西伯利亚又分别覆盖着小片冰层。那时候，陆地上恐怕总共积有大约7500万立方千米的冰。这意味着，今天海洋中的5000万立方千米的水当时是在陆地上。

虽然有这样多的水从海洋转移到了陆地形成冰川，然而，它们也只占到海洋总水量的4%。那就是说，即使在冰川极盛期，仍有96%的海水呆在它们现在的地方。

纯粹从活动空间的观点看，海洋生物在那种情况下一点也不会感到环境局促。不错，平均说来，那时的海水会比现在冷一些。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冷水可以比暖水溶解更多的氧，而海洋生物同我们人类一样要依靠氧。正是这个缘故，极地海水中的生物反而要比热带海水中的生物丰富得多，而且极地的海水还能供养以海洋动物为生的躯体庞大的哺乳类动物，如巨鲸、北极熊、海象、海豹，等等。

如果在冰期中海水比现在冷，那实际上更有利于生命。很可能，正是现在，海洋生物感到日子不好过，而不是在那种时候。

在陆地上情形就不同了，那里的境况可能会十分糟糕。目前，地球上的陆地面积大约有10%覆盖着冰。在冰川极盛期，这个比例会增加到3倍，即目前陆地面积的30%在当时都覆盖有冰。这就是说，向陆地生物开放的地域在当时从至少在夏季无冰的1.17亿平方千米减缩到了只有9000万平方千米。不过，实际情况会比这个估计要好得多。

在冰川极盛期，由于海洋中失去了4%的液态水，海平面会下落大约150米。这点下落当然不会使海洋本身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是，在每一个大陆四周有一圈浅海，在海面以下不足180米深的地方有一圈称作“大陆架”的水下陆地。随着海平面的下降，大部分大陆架都会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可以供陆地生物占用。

换句话说，在冰川向前推进，不断吞食掉陆地的同时，海平面下降，又会供奉出新的陆地。这两种效应多半会相互抵消。既然冰川推进得极其缓慢，那么植被就会慢慢南移，赶在冰川之前进入逐渐露出水面的大陆架。在这种情况下，动物自然会随植被接踵而至。

随着冰川的推进，暴雨带也向南退移，把充沛的雨水带到以前（以及以后）干旱缺雨的地球的温暖地区。简单说来，现在是沙漠的地方在冰川时期并不是沙漠。在上一次冰川退去以前，现在的撒哈拉沙漠就曾是肥沃的草原。

听起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由于大陆架露出水面和沙漠减少，可供丰富多彩的生命形式活动的陆地的总面积在冰川极盛期反而比现在要大。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具体说来，在上一次冰期，人类——不是我们的类人猿祖先，而是智人——就曾在冰川逼来时向南迁移，后来在冰川后退时才又回到北方，在那里繁荣起来。

但是，将来的冰期会不会不是这样呢？举例说，假定冰川今天正在开始一场新的推进，那么，这会带来灾难吗？

诚然，今天的人类已不像从前那样喜欢漂泊。在上一次冰期，地球上总共可能只有2000万人，而今天是40亿人，也就是增加到了200倍。40亿人的大迁移当然要比2000万人的困难得多。

那么，我们还可以分析一下生活方式的变化。在上一次冰期，人类没有被拴在土地上。他们逐食而居，到处采集和追猎食物。哪里有植物和动物，他们就到那里去。他们乐于去任何地方，只要那里找得到水果、坚果、浆果和可以玩乐。

自上一次冰期以后，人类学会了耕作和采矿。农田和矿场当然无法搬走。无法搬动的还有人类建造起来的那些奇迹，如城市、隧道、桥梁、输电线，等等，等等。既然搬不走，那么便只好遗弃，到别处去一切重头做起。

可是我们不要忘记，冰川的前进和后退是极其缓慢的，由此而引起的海平面的下降和上升也极其缓慢。人类将会有充裕的时间，因而不会感到过分为难。我们可以设想，只要北极周围的大陆配置方式保持不变，人类将会慢慢地南迁，搬到大陆架上去住，然后再回到内陆，回到北方，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十分缓慢地交替搬迁。这简直像是一种不停地呼吸，5万年呼出，5万年吸进，老是呼出吸进。

人类的这种南移北迁活动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冰川进入时期会间隔着小的退却，而冰川退却时期又会间隔着小的进入。只要冰川的所有这些进入和退却都进行得十分缓慢，人类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便会毫不困难地见机行事，随冰川的进而退，随冰川的退而进。

当然，并不只是冰川前进才会造成环境的变化。自上次冰期以来，冰川并没有一味地后退。格陵兰岛仍旧是冰天雪地，那就是冰期的余音。我们面临的是一个长夏，那么，万一气候一直保持温和，不仅北极的冰冠，连格陵兰的冰雪也都消融殆尽，结果又会怎样呢？

格陵兰岛的冰层拥有260万立方千米的冰。如果格陵兰的那些冰，连同覆盖在某些其他北极岛屿上的冰层全部融化，注入海洋，那么海平面就会升高大约5.5米。对于某些沿海地区，这将是一场大灾难，尤其是一些低地城市，如美国新奥尔良市，将会被海水淹没。然而，同冰川前进时的情形一样，如果融化过程十分缓慢，我们可以设想，海岸城市也会逐渐撤离海岸线，而安全地转移到高地上去。

我们还可以假定，由于某种原因，南极洲的冰层也融化殆尽。按照事物的自然进程，这种事情当然多半不会发生，因为在过去的历次间冰期，南极的冰层都安然无恙。我们只是作这样的假定而已！因为地球上的全部冰源，有90%都蕴藏在南极洲，所以，如果那里的冰全部融化，海平面上升的高度将会是格陵兰岛的冰层融化所能引起的上升高度的10倍，也就是上升大约55米。这相当于18层楼房那样高。在那种情况下，目前各大陆的边缘低地都会淹没在水下。佛罗里达州和美国许多其他海湾州也都会消失。还有英伦三岛、荷兰、德国北部等等，全都不能幸免。

然而，那时候地球表面的气候会变得比较均匀，既没有极地，也不会有沙漠。于是，可供人类居住的地域也许会同以前一样大。所以，只要这种变化足够慢，即使南极洲冰冠融化，也没有什么可怕。

更何况，只要下一个冰期的来临或者南极洲冰冠的融化推迟到若干万年以后，那么这两者都有可能避免发生。那时人类已有高度发达的先进技术，只要愿意，就完全有可能去干预诱发冰期的因素，不让它发生，并能让地球始终保持合适的平均温度。

例如，那时的人类有可能把许多面反射镜安放在近地空间，适当调节它们的角度，让它们把原来照射不到地球的太阳光反射到地球夜晚一侧的表面上；也可以把原来照射到地球白天一侧的太阳光反射开去，让那些太阳光无法到达地球。用这种办法，当地球面临冰川威胁时，就可以让地球变得稍微暖一些；当地球面临冰雪融化的威胁时，就可以让地球变得稍微凉一些。⁽²⁾

而且，那时人类恐怕也已经找到了随意改变地球大气中二氧化碳含量的方法。当受到冰雪融化的威胁时，可以用那种办法让地球散失掉更多的热量；当受到冰川威胁时，则把更多的热量保持住。

最后一点，随着地球上越来越多的居民转移到太空去定居，冰川的到来和退去对于整个人类的重要性将会越来越小。

简单说来，过去曾发生过许多次冰期，今后发生的冰期也不会带来什么灾难，更不会造成灾变。事实上，由于人类技术必然会发展，冰期还有可能被阻止，根本不会发生。

但是，万一冰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出其不意地到来呢？万一地球上现有的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出其不意地全部都融化掉呢？还有，万一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为它在技术上做好准备之前呢？那么，我们也许要遭受到一场浩劫，甚至近乎一场灾变。我在后面就会提到，确实存在着发生这种不幸事件的条件。

【注释】

(1)如果把人类的活动也看成是生命活动的内容，这个结论就不完全正确。后面我还要谈到这个问题。

(2)在正常情况下，逐渐变暖的太阳也可能使得地球变得不宜居住。到那时，人类为了克服这一困难，或许也可以采用类似的装置去让地球延长若干万年仍有宜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