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教育的价值形成及历史基础_教育哲学

现代教育的价值形成及历史基础_教育哲学

二、现代教育的价值形成及历史基础

现代教育的价值取向尽管深刻地体现和反映出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念，然而，就其自身发展的逻辑而言，也内含着历史与传统的因子，有其发展与形成的过程，其中体现出教育自身发展的内在逻辑。分析现代教育价值形成的历史基础，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当代教育的价值追求以及合理性。教育的价值问题是这样一个问题，即在教育中必须实现的价值究竟是什么的问题。教育作为人类社会的实践领域，其价值究竟应该是什么?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哲学主张对此问题作出了不同的回答。从教育观念的发生史来看，人们对教育的价值有着不同的认识和看法。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中，教育究竟实现何种价值，也不是没有争论的。不同社会中的人们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不一样的。

(一)古代教育的价值

中国古代教育和西方古代教育在价值上有着很大的差异。在中国古代，教育的价值在于“明人伦”，在于“建国君民”，其旨归在服务于社会和国家的稳定。教育的政治价值和道德教化的价值成为最核心的价值。西方古代教育以古希腊为代表。从教育观念来看，教育的首要价值是其育人价值。这种观点在古典教育哲学中最为常见。例如在柏拉图那里，“教育的总和与本质实际上就是正确的训练，要在游戏中有效地引导孩子们的灵魂去热爱他们将来要去成就的事业”。“教育乃是从小在学校里接受善，使之抱着热情而坚定的信念去成为一个完善的公民，既懂得如何行使又懂得如何服从正义的统治。……任何以财产、身体的力气，以及其他与理智和正义无关的事物为宗旨的训练，都是粗俗的、不高雅的，完全不配称作教育……正确地接受教育就是接受我们所说的善。”[14]尽管教育的根本价值在于育人，然而，这种育人的价值又是体现在共同体之中，体现在城邦的正义与和谐之中。无论是柏拉图的正义之邦，还是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无不由此出发来理解人的完善性。这种观点一直为很多人所坚持，并形成促进人的发展的教育价值取向。在这种取向中，人的现实的不完善性和由此而提出的完善性要求，赋予教育以真正的价值。人的完善性主要是人的德性的实现，德性被认为是最高的善。在柏拉图那里，人需要具有智慧、勇敢、节制和正义四种德性。

观念意义上的教育总是与实践的教育有着巨大的差距。当柏拉图等主张教育的育人价值时，实践中的教育之价值则表现出完全不同的追求。例如，在斯巴达，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更加注重社会价值之取向的教育，教育就是要使年轻人“达到国家需要的标准”，就是要使年轻人发展出“平等的情感、友谊、集体精神”，并“知道国家的需要”。它遵循着这样一个思想:执行对军事国家有效的教育。个人与国家的利益相比，它把个人放在次要的地位。[15]教育的主要目的就是使公民完满地履行其职责。(www.guayunfan.com)

教育的育人价值和教育的社会价值在古希腊的教育实践以及各种教育观念中都已经得到充分的展现。现代教育的不同价值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都不过是古代教育价值的丰富与发展。从教育的价值演变来看，我们可以发现，教育的育人价值从人的完善性进而演变成现代教育促进人的生长或发展。而教育的社会价值则呈现出两个不同的发展趋势。就教育与社会的关系而论，以柏拉图为代表的教育促进论和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教育适应性在其后的社会发展中都被加以阐述;而就教育的社会价值之内容来看，教育由注重其政治道德价值而发展出的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进而注重教育的生活价值。

(二)近代教育的价值

近代教育的价值较之古代教育有了很大的变化。人们关于教育的价值之认识，也出现了根本性的变革。如果说古代教育尊崇教育的政治价值和教化价值，那么近代教育则由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的出现，大工业革命以及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得教育的经济价值日益突出，发展成为主导性的观念。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教育其他方面的价值就彻底地被清除。相反，在主导性的教育价值观念的支配下，教育其他方面的价值，如教育的文化价值、教育的人格价值、教育的政治价值以及教育的教化价值等，也都在不同程度上、不同范围内得到信奉和践行。实际上，近代教育的价值如其教育理论流派一样呈现出多样性的特征。当赫尔巴特大谈特谈教育应致力于发展学生的道德时，一种功利主义的教育价值取向已经在悄然兴起，并逐渐成为一种流行的观念。

近代教育注重经济价值，其最为典型标志之一就是文雅教育(自由教育或博雅教育)的衰落。文雅教育兴起于古希腊，并经中世纪而延续至近代。文雅教育强调理智的培养，强调通过对事物的研究及通过特殊性而把握普遍性。纽曼在《大学的理想》一书中对文雅教育的极力鼓吹以及对非文雅教育的贬低，可以视为文雅教育衰落之表征。它意味着在纽曼所处的时代，文雅教育已经到了需要有人为它辩护的阶段。哈佛大学开设选修课程以使学校充满活力，恰恰是从经济的角度来满足资产阶级教育需求的一种表现，也是自由主义原则运用到学校的一个典型事例。而人文主义中学和文法学校由缩减而趋向衰落。文雅教育衰落的标志之二，是科学在课程设置中呈现出越来越突出的地位以及人文课程不再处于核心和统治地位。拉丁文、希腊语和数学不再是一种时髦的追求，而课外活动的兴起则更进一步表明，人们对于传统的人文课程不满意。文雅教育衰落的标志之三是职业教育的兴起。关于职业教育的兴起与经济的价值追求之关系，美国的教育哲学家布鲁贝克(John S Brubacher)写道:“商业经济下的学徒制被彻底废除，学校开始传授商业课程和进行职业教育。”“职业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适应，而不是改进现存中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制度。”[16]

随着人们强调教育的经济价值，与之相对应的教育的生活价值的观念也随之而出现，并逐渐成为与教育的经济价值相并行的观念。此种观念在斯宾塞(Herbert Spencer)的思考中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当斯宾塞提出什么知识最有价值这个问题时，斯宾塞经过理性的思考后指出，对于个体来说，准备直接自我保全、准备间接自我保全、准备做父母、准备做公民、准备生活中各项文化活动等更为重要，因而教育应该围绕它们而展开，此时显示的是一种功利性的或事功性的教育价值。怎样生活?这是教育面临的最现实也是最直接的问题。“怎样运用我们的一切能力使对己对人最为有益，怎样去完满地生活?这个既是我们需要学的大事，当然也就是教育中应当教的大事。为我们的完满生活做准备是教育应尽的职责;而评判一门教学科目的唯一合理办法就是看它对这个职责尽到什么程度。”[17]实际上，在其后的发展中，特别是1918年美国国家教育协会公布的中等教育七条原则，可以看做是对斯宾塞“五个准备”的进一步发展与完善。七条原则要实现的目标是:健康、掌握基本技能、有价值的家庭成员、职业能力、合格的公民、合理利用闲暇以及道德品质，相应的教育就被划分为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七个方面，即身体健康教育、基本生活技能教育、家庭义务教育、职业教育、公民教育、闲暇教育和道德教育。[18]它与传统的教育强调心智能力或理智能力的培养、强调人的身心和谐发展或全面发展，有着极大的差异。

(三)教育价值主张之比较

现代教育是时代精神的产物，同时也是教育的历史产物。古代教育和近代教育的价值不可避免地会留下深刻的烙印。尽管人们关于前现代教育的价值有着不同的认识，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中梳理一些线索。当教育从古代而进入近代时，由于社会生活和生产的巨大变化，教育的价值也由此而发生改变。然而，我们需要指出的是，尽管人们对教育的价值之认识有差异，然而差异也还没有发展到质的不同。

如果我们从杜威有关价值的分析出发，即将价值区分为“内在的价值”和“工具的价值”，前者强调事物自身的意义，后者则突出事物在实现目标追求中的手段意义;那么我们就会发现教育的各种价值取向，或者是注重教育的功利性价值，或者是注重教育的自身价值。前者强调教育应当服务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或社会生活(个人生活)，后者则强调教育的育人任务，强调教育对于人的发展以及人格的完善。也就是说，有关教育的各种不同的价值主张，古人即已经认识，并且在教育实践中得到不同程度的实践。当近代来临时，教育的价值所呈现出来的，不过是古代教育的价值之进一步理论化与明晰化。与此同时，变革所带来的差异也是明显的。这种差异突出地表现在两个方面。

就教育的功利价值来说，教育的社会价值得到进一步张扬。尽管一些教育家们仍然在追求着教育的育人价值，但是强调教育要为社会的发展服务，已经成为一个主导性的观念。而在强调教育的社会价值时，教育的经济价值和生活价值获得了对于教育的政治价值和道德价值的优先性地位。就教育的育人价值来说，人的完善的观念为人的发展的观念所取代。

从历史主义的视角来看，教育的任何价值选择都有其现实的合理性。人的多样性以及社会的多样化要求，必须赋予教育以不同的价值。每一个社会都是从其自身的要求出发，来定位其教育的价值;同样每一位教育家也都是从其自身的观察视角出发，从社会及人的自身局限性出发，来确定教育的价值，以期通过教育而使得个体与社会变得更加美好。与此同时，人们也开始认识到，历史上人们对教育的价值认识各执其一端，都不免有失偏颇。其内在的哲学都源自于一种个体与共同体、人与社会的二元论立场，都源自于身心二元论的基本哲学主张。当杜威试图从对此二元论的否定来建立他的人—社会的一元论的立场，进而试图调和教育的价值冲突时，当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其辩证法来辩证地看待人与社会的关系的时候，一种更加综合的教育之价值的认识将出现在现代社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