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3 学校与民众的“国际关系”体验
浙西南山区地方偏僻，地形又相对封闭，民众千百年来蜗居山中，不知“世界”为何物。近代以来风气渐开，随着学校教育的推广和外出求学经商之人逐渐增多，民众眼界也逐渐开阔。特别是抗日战争爆发后，大批政府机构、军队、学校和其他企事业单位迁入浙西南，带来了更多的信息，使当地民众的眼界骤然开阔，对外部世界的了解也随之加深；一些特定的事件，甚至给当地学生和民众创造了体验“国际关系”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中，学校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1942年云和县成为浙江临时省会，大量机构团体涌入1平方公里的山区小城，其中有盟军司令部派驻浙江的联络组。这个联络组经常请云和县立简易师范学校的学生帮忙复制军事地图，有时联络组成员则受邀去学校演讲。据当时学生的回忆，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某盟军空军尉官所做的题为《强大的美国空军》的演讲内容为：“一、美国民主、文明，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二、美国空军独一无二的强大，航空母舰装备很先进；三、美国是热爱和平的国家，爱护盟国，特别强调支援中国抗日，增进与中国人民的友谊”［21］40。无论演讲内容本身的政治意图如何，这种经历对于在校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种构建其世界图景的新鲜刺激。
在特定的历史情势下，学校这一媒介甚至可以将一个世界性事件与一个山区小县联系在一起。比如，美国在1941年12月遭到日本袭击珍珠港后，策划了轰炸东京的“杜立德行动”。1942年4月18日，杜立德率领16架B‐25轰炸机对东京实施空袭后，按计划飞往中国的南昌、衢州、丽水等机场降落。但由于燃油、天气和地面配合缺乏等原因，战机未找到机场而迫降。其中一架迫降在台州某海滨沙地后，一队5人机组成员在中国军民护送下前往重庆。途径缙云县壶镇时，内迁该县的私立杭州安定中学高中部负责人、英语教师王嘉范邀请机组人员到校参观，并和该校高中学生打了场篮球友谊赛。次日，该机组成员又应邀为安定中学初中部学生做了轰炸东京的报告，同时听报告的还有壶镇小学及各界人士1000余人，当地师生和民众反响极其热烈［36］192—193。应该说，这对于当地师生和民众来说，是一次难得的现代性体验：来自美国的空军官兵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山区小县城里，他们刚完成了一个震惊世界的军事行动，并在学校提供翻译媒介的条件下与当地民众分享了这一经历。这种体验或多或少会对当地师生和民众超越地方视域、构建“世界图景”产生积极的影响。
至于杜立德中队的另一架迫降在遂昌县柘岱口乡北洋村的飞机就更带有戏剧性了。该机组中的一名飞行员跳伞逃生后进入山村，在一位目击者的回忆中是这样叙述的：“闭塞的山村，祖祖辈辈没有人见过洋人，自然错把外国人当作山鬼来大呼小叫了。11岁的我跟着大人奔到村口，只见一个金色头发、蓝眼睛、皮肤很白的大个子在叽里呱啦，对围在他面前的人们说着什么。我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在学校里听到过一些抗日宣传，知道山外在打仗。有人提出，如果是日本鬼那就赶紧把他绑起来。这时，村内有一位受过中等教育的青年正失学在家，把他叫来，他认得最简单的几个英文字，经过一番比比画画，大致弄明白他是美国人，是飞行员……”［36］215这一事件的背后，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接受学校教育之后所带来的与外部世界的“连接作用”：叙述者本人是小学生，知道外面的世界在打仗；而帮助村民了解陌生人身份、并最终使得飞行员得到帮助的“关键先生”则是一位受过中等教育的青年。因此，在这个山村民众获得的这次现代性体验中，学校同样发挥了媒介作用。(www.guayunf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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