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的移民报刊研究

三、帕克的移民报刊研究

库利认为所谓的“社会事实”其实都是人们互相之间的想象，帕克也提醒应该“到人们眼睛的后面去”观察。因此，芝加哥学派通过经验社会学的方式来研究城区生活、团伙生活、犯罪活动，来观察社区生活藉以形成的符号建构与重新建构、行动与互动的过程。芝加哥学派与媒介发生关联除了上述思想层面外，最重要的就是帕克的社会学研究。

被称为“大众传播的第一个理论家”的帕克，在芝加哥诸贤中与大众媒介的关系最密，他不但有着丰富的新闻从业经历，而且就媒介写下了不少论文，当然，其中最著名的乃是他的移民报刊研究。将“佩恩基金会研究”作为芝加哥学派对效果研究贡献的谢利同时也将帕克的移民报刊研究列为贡献之一。

众所周知，移民问题是芝加哥学派关注的焦点之一。托马斯等人1918年的《欧洲与美国的波兰农民》中就已经显示了远近互动如何帮助移民们从旧的世界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也涉及了他们是如何运用报刊相互联系，并建立了适应新环境的关系。帕克在他的研究中则调查了一系列意第绪语、波兰语、日本语、意大利语和其他外语的报纸，发现这些报纸可以帮助那些在原先国家不看报的人建立阅读习惯。他强调了这些报纸在保存本民族文化和通过民族语言为读者打开更广阔的世界性视野上所发挥的作用。外语报纸“从旧的遗产中培养出新的忠诚”，使移民能够更轻易地投入美国生活^[14]。

不过，如果按照谢利的说法，想从帕克的这些研究中找到“效果研究”的典型模式——采用量化方法、建立因果关系、测量具体效果及揭示效果机制，似乎只能扑空。就其《移民报刊及其控制》（1922）来看，共分四章，分别论述“移民报刊的土壤”、“外语报刊的内容”、“移民报刊的自然历史”以及“报刊的控制”，从小标题上也看不出重心是落在“移民报刊的效果”。当然，如果说这一研究涉及或关注到移民报刊的“影响”问题，那是适当的，但就像库隆介绍的，帕克“极为蔑视定量方法并认为统计学家们永远不可能真正认识他们所研究的问题”^[15]，因而这些“影响”是体现在访谈、信件或报刊文摘中的——

第3章描述编辑的意见：

外语报刊在同化的过程中，到底是一个制动器还是加速器是一个问题。立陶宛报纸Draugas的主编认为，总的来看，它是使外语社区隔离和孤立的手段，以此来防止同化。其他主编认为，它帮助移民，尤其是第一代移民，认清美国的形势，并分享社区的知识、政治和社会生活。

……

单单是居住和被雇佣，移民对美国的事件，习俗和思想产生了兴趣。为了‘过日子’，他需要熟悉这些东西。外语报刊必须刊登美国新闻以满足它的读者的需要，这就促进了个人对美国产生兴趣的必要性。^[16]

第8章引用读者对移民报刊在一战中表现的意见：

亲爱的编辑：好像我们Bridgeport的马扎尔人打算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但在此之前，我打算像打死一条狗一样地把子弹射进你的脑袋，因为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和叛徒。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马扎尔人不担心回到祖国。我们会一直保有自己的尊严。但是你会害怕回去，因为国王和德国皇帝会杀死你。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叛徒。

我们不会再订阅你的报纸，因为你和你的报纸侮辱了帝国和祖国。你应该为自己侮辱了德国而感到羞愧。

……

在1914年，当俄国风起云涌的时候，俄国人像割草机一样迅速从喀尔巴阡山脉进入Saros Megre。他们在几周内就横扫了奥匈帝国。那时，他们在维也纳和Bridgeport引起了恐慌。但是，Tissa Pista连忙到德国政府为奥匈帝国寻求保护，逃避俄国的巨浪。于是，德国军队赶到前线，俄国巨浪停息了。如果没有他们，奥匈帝国早就被荡平，落入俄国之手；而你却诋毁我们的保护者。

……从今以后，我会密切注意你的报纸，如果你还不停止出版那些东西，我会根除你的。^[17]

但无论从研究的主要目的，还是逻辑起点，帕克移民报刊的研究，并没有逸出芝加哥学派对于“传播构建共同体”的基本立足点，他的起点是将媒介视为联络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手段。这从他在“介绍”中说研究移民报刊的主要兴趣在于“它的历史和内容有益于我们认识移民的内在生活和他们适应新文化环境的努力”，以及将移民报刊的兴盛解释为“建立在情感和需求之上”可见一斑，他还在第15章中写道：

外语报纸，正像我们这章想要显示的那样，是移民美国化必须考虑的一个力量。他们在改变移民对祖国和美国的情感和态度方面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只有通过自己母语的报刊，散落在各地的移民才能相互联系，保持自己的民族组织，共同的传统和共同的语言。报刊可以加快或者抑制同化，这取决于它的内容。它可以把移民的注意引向国内，或者聚焦于国内改革；也可以把美国介绍给移民，向他提供产生兴趣和感情的材料。^[18]

“相互联系”是其中引人注目的关键词，这与芝加哥学派对媒介、对传播的基本观念是一致的。帕克关注移民报刊更多的是注意移民之间的情感“联系”、与美国社会的“融入”程度（“加快或者抑制同化”）及其“内在生活”，是基于人们关系、社会整合的视角，由此出发侧重考察的是移民报刊的生存环境、发展历史、刊载内容、所受控制等问题，而没有将个体的态度或行为“效果”作为测量的对象；它所使用的方法也基本是社区调查、访谈、历史档案，而不是大规模抽样调查和实验。无论从研究主题的侧重、研究的出发点，还是研究使用的方法来看，移民报刊研究与佩恩基金会研究不是同一风格的研究，很难将它归入大众传播效果实证研究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