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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公谏征犬戎(周语上)

时间:2022-03-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祭公谏征犬戎(周语上)《国语》裴骃《史记集解》:韦昭曰:“祭,畿内之国,周公之后,为王卿士。谋父,字也。”穆王将征犬戎,西戎也。欲征其不享之罪。

祭公谏征犬戎(周语上)

《国语》

【题解】

裴骃《史记集解》:韦昭曰:“祭,畿内之国,周公之后,为王卿士。谋父,字也。”张守节《史记正义》:《括地志》云:“故祭城在郑州管城县东北十五里,郑大夫祭仲邑也。《释例》云‘祭城在河南,上有敖仓,周公后所封也’。”

穆王将征犬戎,西戎也。欲征其不享之罪。祭债公谋父甫○祭,畿内之国,谋父所封。时为王卿士。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贯兵。耀,明也。观,示也。○一句领起全篇。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戢,聚也。时动,如三时务农,一时讲武之谓。威,可畏也。观则玩,玩则无震。玩,黩也。震,惧也。○四句,一正一反,以申明不可观兵之意。是故周文公之《颂》曰:文,周公之谥。《颂·时迈》之诗,周公所作。‘载戢干戈,载櫜高弓矢。载,用也。櫜,韬也。言武王既定天下,则收敛其干戈,韬藏其弓矢,示不复用也。○引证“不观兵”。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肆,陈也。时,是也。中国曰夏。允,信也。言武王常求懿美之德,以布陈于中国,信乎王之能保天命也。○引证“耀德”。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茂,勉也。正德者,父慈子孝,兄爱弟恭,夫义妇顺,所以正民之德也。如此而民之情性,未有不归于厚者。阜其财求阜,大也。大其财求,使之衣帛食肉,不饥不寒,所以厚民之生也。而利其器用,如工作什器、商通货财之类,所以利民之用也。○三句,兼教养在内。明利害之乡,如字。○得教养为利,失教养为害。乡,犹言所在也。明利害之所在,是耀德之实。以文修之,一句包下“修意”五句,是不观兵之实。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滋,益也。此言“耀德不观兵”之效。作一顿。下乃转入周世。

“昔我先世后稷,后稷,舜时农官。父子相继曰世。谓弃与不窋。以服事虞、夏。谓弃为舜后稷,不窋继之于夏启也。及夏之衰也,谓启子太康。弃稷弗务,弃,废也。废稷之官,不复务农。我先王不窋质。○弃之子。周褅袷文武,必先不窋,故通谓之王。用失其官,而自窜于戎、翟之间,尧封弃于邰,至不窋失官,去夏而迁于邠。邠西接戎,北近翟。不敢怠业,业,农业也。时序其德,纂同缵修其绪,修其训典,序,布也。纂,继也。绪,事也。训,教也。典,法也。三“其”字,指弃而言。朝夕恪勤,守以惇笃,奉以忠信,三句,承上三句,极写其“不敢怠业”。奕世载德,不忝前人。奕世,累世也。载,承也。忝,辱也。自不窋以后至文王,皆继其德而弗坠。○已上言周家累世耀德。至于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武王亦只是耀德。商王帝辛,大恶乌故切于民。辛,纣名也。大恶,大为民所恶。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于商牧。商牧,商郊牧野。○著“庶民弗忍”四字,便见武王不得已而用兵。是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而除其害也。恤,忧也。隐,痛也。非务武,即不观兵之谓。勤恤民隐,即耀德之谓。○已上言武王并不观兵,下乃述邦制,以转入征犬戎之非。

“夫先王之制:一句直贯到底。邦内甸服,邦内,天子畿内。甸,田也。服,事也。以皆田赋之事,故谓之甸服。王城之外,四面皆五百里也。邦外侯服,邦外,邦畿之外。侯服者,侯国之服。甸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侯、卫宾服,侯,侯圻。卫,卫圻。中国之界也。谓之宾者,渐远王畿,而取宾见之义。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蛮、夷要平声服,蛮、夷去王畿已远。谓之要者,取要约之义,特羁縻之而已。宾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戎、翟荒服。戎、翟去王畿益远。以其荒野,故谓之荒服。要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一层,详五服之地。甸服者祭,祭于祖考。侯服者祀,祀于高曾。宾服者享,享于二祧。要服者贡,贡于坛img30。荒服者王。王,入朝也。世一见,各以其所贵者为贽。○此言五服佐天子宗庙之供者不同。○二层,详五服之职。日祭、祭以日至。月祀、祀以月至。时享、享以时至。岁贡、贡以岁至。终王,王以终世至。谓朝嗣王,及即位而来见。○三层,言五服之地有远近,故其供职有疏密。先王之训也。锁一句,前后照应,妙。有不祭则修意,最近者知王意也。有不祀则修言,稍近者听王言也。有不享则修文,渐近者申以号令。有不贡则修名,已远者播以仁声。有不王则修德,极远者诞敷文德。○看五“修”字,便见“耀德”不是一味表暴,有反躬自治意。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序,谓上五者次序。成,既修也。刑,法也,见下文。于是乎有刑不祭,士师。伐不祀,司马。征不享,诸侯承王命往征。让不贡,告不王。行使让者责其过,告者谕以理。○此修刑之序。于是乎有刑罚之辟,辟,法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此修刑之具。○一意写作两层,却不嫌其重复,故妙。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增修于德,无勤民于远,单承要、荒二服。言远国非近者可比,唯有益自修德,不可加兵致劳吾民也。是以近无不听,甸、侯、宾无不至。远无不服。要、荒无不至。○已上结完先王无观兵于远国之事,下方说到穆王身上。

“今自大毕、伯仕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大毕、伯仕,犬戎氏之二君。世终来王,荒服之职也。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享,宾服之礼。以责犬戎,且示之以兵威。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顿,坏也。既废先王待荒服之训,恐终王之礼,亦自此坏矣。吾闻夫犬戎树惇,能帅同率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树,立也。惇,厚也。帅,循也。纯,专也。固,一也。言犬戎立心惇厚,能率循其先人之德而守国,终于专一,有拒我之备矣。○废先王之训,则不可伐。有以御我,则不能伐。是极谏意。

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所获止此,果有以御我矣。自是荒服者不至。终王之礼,果自此坏。

穆王打算征伐犬戎,祭公谋父规劝说:“不行!先王总是显示恩德而不炫耀武力的。军队平时聚集在一起,到了用兵的时候才动用;动用就能发挥出威力。动辄炫耀武力,就会习以为常,不当一回事;不当一回事了,就不会叫人害怕。因此,周文公的《颂》诗说:‘收起干戈,藏好弓箭,我讲求那美德,把它普遍地传布在这个中国。我王一定能够保持美德。’先王对人民总是勉励他们端正自己的德行,重视培养自己的好品性;满足他们的物质需求,让他们有好的器物用具;使他们明白利害之所在,用礼乐典章制度去教育他们,使他们从事有利的事而避开有害的事,感念恩德而害怕威力。所以先王能够保住天下而且越来越强大起来。

“从前我们祖先担任农官后稷,侍奉虞舜、夏禹。到了夏朝衰败的时候,废去后稷这一农官,不再讲究农事。我们先王不因为失掉他的官职,自己就逃到西戎、北翟之间的地方。但他仍不敢废怠农事,常常传布祖先的恩德,继续从事祖先传下来的事业,研习祖先传下来的教诲和法典制度;从早到晚谨慎勤劳,用敦厚笃实的态度加以遵守,用忠诚信实的态度加以奉行;世世代代继承祖宗的功德,不辱没祖宗。到了武王,他发扬祖先光明磊落的品德,又加上慈爱谦和,侍奉神灵,保护人民,没有一个不高兴。商王帝辛,对人民太凶恶了,广大人民不能忍受了,都高兴地拥戴武王,这样才出兵到商朝首都的郊外牧野。这并不是先王好用武力,而是非常关怀人民的疾苦,才去除掉他们的祸害的。

“先王的制度是:在王城四周五百里的地区是甸服;在甸服外五百里的地区是侯服;从侯圻到卫圻共五圻,各五百里,是宾服;蛮、夷住的地区是要服,戎、翟住的地区是荒服。甸服地区一定要供应天子祭祀祖父、父亲的祭品,侯服地区要供应天子祭祀高祖、曾祖的祭品,宾服地区要供应天子祭祀远祖的祭品,要服地区要向天子进贡祭神的祭品,荒服地区要进京朝见天子。祭祀祖父、父亲的祭品每天供应一次,祭祀高祖、曾祖的祭品每月一次,祭祀远祖的祭品每季一次,祭祀神灵的祭品每年一次,进京朝见天子终生一次。这是先王的教训。如果有不按日供献祭品的,天子就要检查自己的心意;有不按月来供献祭品的,天子就要检查自己的言论号令;有不按季供献祭品的,天子就要检查自己的法令制度;有不来岁贡的,天子就要检查尊卑名号;有不来朝见的,天子就要检查德行;天子按次序一件一件都做了,还有不来的,就可以加以惩罚了。在这个时候就可以惩罚那不按日举行祭祀的,攻打那不按月举行祀礼的,征伐那不按季举行享祀的,谴责那不进贡的,教训那不来朝见天子的;在这个时候就有惩罚的法律,有攻打的军队,有征伐的武备,有严厉谴责的命令,有告谕的文件。宣布了命令,陈述了道理,而还是不来,那么就在德行上加以检查,不要让人民劳苦,到远方去打仗。因为这样,那近处的诸侯就没有不听命的,远处的诸侯就没有不服从的。

“现在自从大毕、伯仕去世,犬戎君长按照他的职分来朝见天子。天子您却说:‘我必定要按照宾服不享的罪名出兵去讨伐它,并且要显示一下军威给他看。’这样只怕会废弃先王的教导,而使那‘荒服者王’的礼节也几乎废弃了吧?我听说那犬戎的君长立性敦朴,能够遵循先人的德性,坚守终世入朝的礼节,专心不移,这样他们就有理由来抵御我们了。”

穆王不听,便出兵去打犬戎,结果只获得四只白毛狼、四只白毛鹿回来。从此那荒服的诸侯就不来朝见了。

【末评】

“耀德不观兵”,是一篇主脑,回环往复,不出此意。穆王车辙马迹遍天下,其中侈然有自大之心,不过观兵犬戎以示雄武耳,乃仅得狼鹿以归。不但不能耀德,并不成观兵矣。结出“荒服不至”一语,煞有深意。

【汇评】

孙琮《山晓阁国语选》:通篇以“先王耀德不观兵”一语作主,有章法,有句法,有字法,有铺叙,有关锁。自“先王之制”以下,凡写作七层,如叠浪相蹙,细纹成绉,文之至者也。

谢有煇《古文赏音》:兵力足以及于犬戎,势可谓盛矣。不知盛而不节,正衰机之所自伏。“耀德不观兵”,上古哲王之明训也;“自是荒服者不至”,后世百王之炯戒也。

林云铭《古文析义》:世儒把此篇谏词草草读过,必以为穆王无故加兵荒服,与秦皇、汉武远事沙漠无异矣。第穆王去文、武、成、康未远,且享国最久,岂不知有先王五服之训,与荒服终王之礼,而责以宾服不享之罪乎?按史,犬戎即昆夷,文王所事,西周都丰、镐,最与密迩,厥后与申侯杀幽王于骊山下乎!王畏其逼而东迁者,即此也。穆王之意,以犬戎既近内地,当与宾服同行享礼,观之兵者无非欲臣服之,使不生心耳。殊不知外当以治内为本,谋父以“耀德不观兵”五字,层层发论,俱在保民恤民上着眼。犬戎虽逼近,以种类言之,止好以荒服看待,得其守终王之训,羁縻勿绝足矣。若苛责之,既不能加害,徒费兵力,势必将此礼俱废,不大伤国体乎?句句根本之论,其行文极有步骤,有体裁,洵典谟训诰之遗也。末所云“荒服者不至”,不但犬戎一种为然。如夷王所伐太原之戎,宣王所伐姜氏之戎,尹吉甫所伐狁之戎,皆是也。诸戎俱与镐京密迩者,亦非如《禹贡》所谓要荒之外,东西南朔之荒服也。盖四夷之名,西方曰戎,周自不帘失官而自窜于戎、翟之间,历世已久,武王伐商,仍其旧都。虽十涧瀍于洛邑,未尝移就而居天下之适中,故与诸戎杂处如此。读古者何可不知!

浦起龙《古文眉诠》:外传长于举古,此传竟以“耀德不观兵”为题作论体,由古以及近,先泛而后贴,叙次中有筋节,排比中有机杼。

余诚《重订古文释义新编》:谋父此谏前半在“征”字上起议,后半在“犬戎”上起议。前半在“征”字上起议,故于“征”字对面指出“德”字来,而以“耀德不观兵”一语作通体立言骨子,历叙周家前王无非自耀其德,即武王之用兵也,亦仍是“耀德”耳,并未尝有意“观兵”,语语皆与穆王之“征”相对。后半在“犬戎”上起议,故备详五服之制,见犬戎无可征处,亦终以见先王“耀德不观兵”意。末说到“有以御我”,尽情极谏,本欲冀其谏之行而征可罢也,孰意王不听,而卒成无益有损之举耶?屡提“先王”处,典重有礼;其言“耀德”处,归重“勤恤民隐”,措语亦有实际。○按:犬戎在泾、芮间,去幽、歧、丰、镐皆不甚远。或谓犬戎即混夷,则观《大雅·绵》之八章云“混夷駾矣,维其喙矣”,是文王之时,固已德盛而服,至穆王犹尽终王之职,初何尝有不臣之意?而乃必勤民以征之乎?其他日与申侯杀幽王于骊山下,而使平王畏逼东迁也,安得谓非此一征之所激而致焉者耶?篇中放周先世,而曰自窜戎狄间,是其近犬戎来历,历叙至武王,末闻有一征之者。曾是仅阅成康未久,面穆王忽欲征之耶?乃考诸先王之制,犬戎实无可征处,穆王谬以不享征之,又何怪诸戎之闻风而自是遂不至也。信乎此一谏关系匪轻。○又按:穆王享国百年,车辙马迹,遍于天下,所谓巡游无度,财匮民劳者也。犬戎此征,其毋亦与秦皇汉武之远事沙漠不甚异乎?篇中明有”无勤兵于远”,及“远无不服”等句;林西仲每喜作翻新之沦,以警世俗入耳目,其实于知人论世之学,终有末当,后学焉可不辨?

唐介轩《古文翼》:挈一句为纲,下逐节申说,关锁甚紧,叙事更复典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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