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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长生殿》打谱的小生水

时间:2022-04-2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为《长生殿》打谱的小生水邱一峰,又名邱正水,温州市区人。“同福”昆班小生演员,观众习称“小生水”。毫无疑问,它们会成为温州当地戏曲史料的活化石。邱一峰为《长生殿》打谱,并由此引发温州戏班集体请愿要求废止“官戏”,邱一峰是参与谈判的代表之一。县太爷不由得勃然大怒,开言道:“《长生殿》乃是所有昆班的看

为《长生殿》打谱的小生水

邱一峰(1881-1954),又名邱正水,温州市区人。“同福”昆班小生演员,观众习称“小生水”。

1957年9月的一天,反右运动已告一段落,我被戴上“右派”帽子,但工作尚未移交,正在等待处理。忽然接到古旧书店经理冯国栋的电话,让我立即去他那里。冯君虽大我约20来岁,因为买书而成了忘年交,我的古书旧书多半来自他的书店,我的稿费也十之八九去了他那里。我虽已成了“右派”,但他仍不避嫌,照样留意为我搜集各种有价值的与戏曲有关的古籍或旧书。这次来电,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果然不出所料。他领我去了西门打索巷的一家院子,户主是一位60余岁的老者,见我们到来,又是奉茶,又是敬烟,然后笑容可掬地拿出一捆书——其中绝大多数是用温州特有的“花张纸”(竹纸)抄写的剧本,偶或夹杂着几本铅印的出版物。我略加翻检,便知道这批书有相当价值,肯定是过去戏班中艺人的遗物。毫无疑问,它们会成为温州当地戏曲史料的活化石。当我问及这批遗物的主人时,老者却顾左右而言他,嘻嘻哈哈不作正面回答。于是我也就明白了,老者不愿公开持有者的身份,其中必有隐衷,正如我不便公开我的“右派”身份一样。但我已从这些抄本的扉页与几张夹在抄本中的戏单中,得知主人的大名:邱一峰。

老者索价100元,要是在平时,我会毫不犹豫买下,但眼下我是个等待处理的“右派”,前路茫茫、朝不虑夕,更何况这个数字相当于我两个月的工资,真教人难以决断。但我也深知,这批文物在如今的温州市,除了我以外,他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主顾。至此,我也就坦诚相告,并且报上自己的大名,希望他暂时妥善保管好这批剧本,假如我在不久的将来仍有可能与戏曲结缘,我一定会买下这批剧本。对于我的直率,老者表示理解,仍然十分客气地把我们送出大门。(www.guayunfan.com)邱一峰的名字我虽是第一次听到,但他的家族我却并不陌生。邱一峰的儿子邱百川,解放前曾任永嘉县南市镇镇长,后任永嘉县商会会长。不久前报上公布的工商界“右派”名单中,邱百川榜上有名。百川儿子邱康侯是我同班同学,在医药公司工作;康侯的妹妹邱曼云毕业于瓯海中学,据说还是该校的校花。父亲打成了“右派”,子女当然在劫难逃,兄妹双双成了“右派”,与我一样正在等待处理。我想,也许这就是老者不愿公开这批剧本持有者身份的原因。

直到30年后,也就是上世纪80年代,我参与编辑《中国戏曲志·浙江卷》,才了解到邱一峰的许多材料。

邱一峰的父亲是个木匠,酷好唱曲,身边自然也就聚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还在私塾念书的邱一峰受到父亲的影响,10来岁时就会唱很多曲牌,唱得有板有眼,他还把一些老师教的课文编成曲儿来唱。父亲见他如此痴迷昆曲,就在他13岁那年送他进了“同福”昆班,拜当红老生周桂盛为师。不久又改唱小生,不想这一改,他竟在一夜之间红遍鹿城。“同福”昆班改组后,他应聘进了“新同福”,成为该班的中坚力量。

“新同福”昆班原有一位当家小生炳虎,大名叶啸风,俗名小生虎,比邱一峰大10来岁。温州方言“虎”与“火”同音,温州的观众以为,这一“火”一“水”同在一个班,肯定会“水火不相容”,闹得天翻地覆。不料这二人居然相安无事,甚至互相谦让,一时传为佳话。

邱一峰为人诚实厚道,遇事低调不肯张扬,这是他赢得众人尊重的主要原因。虽然他从小入班唱戏,但虚心好学,一天到晚都在揣摩怎样演好戏。在昆班中,最值得学习的楷模是蒲门生,虽然阿水无缘得见蒲门生,但蒲门生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与榜样,他的许多小生戏,实际是间接继承了蒲门生当年的路子。

邱一峰与叶啸风的戏路略有不同,邱一峰偏重“文”,叶啸风偏重“武”,邱一峰演的当是风流倜傥温文儒雅的书生,如《西厢记》中张珙、《荆钗记》中王十朋、《占花魁》中卖油郎、《玉簪记》中潘必正、《绣襦记》中郑元和、《琵琶记》中蔡伯喈、《金印记》中苏秦等;叶啸风擅长的大抵是一些英雄人物,如《风波亭》中岳飞、《满床笏》中郭子仪、《牧羊记》中苏武、《千金记》中韩信、《义侠记》中武松、《白兔记》中刘知远、《烂柯山》中朱买臣等。但也不尽然,叶啸风拿手的《蒯彻装疯》,原得自蒲门生真传,他毫不保留地把此剧传给了邱一峰,邱一峰又把此剧传给了他的入室弟子杨永棠。

小生这个行当,在很大一批剧目中是作为旦角的配角而存在的,邱一峰有幸在进班之后就被当时红得发紫的当家旦角高玉卿看中。在之后的10余年时间里,邱一峰一直都为高玉卿配戏,一生一旦珠联璧合,配合默契。民国二年(1913),“新品玉”昆班远征上海,为了壮大演出阵容,特向“新同福”借用邱一峰与高玉卿,在上海演出两月有余。邱一峰还有几手绝活被后人津津乐道,一是翎子功,二是扇子功,三是帽翅功。

永嘉昆剧演员的表演,从总体上说,只讲求生活逻辑的真实,极少在道具上玩什么花样。上海之行看了许多同行的演出,令邱一峰大开眼界。一次,他看了京剧的《凤仪亭》,扮演吕布的演员头上的翎子忽而笔直竖起,忽而又交叉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这使邱一峰大为叹服,亲临后台亮明身份,提出要拜师学艺。就在上海演出的短短两个月中,邱一峰学会了翎子功与帽翅功。此后,永昆的小生演员便掌握了抖动纱帽翅的功夫,杨银友在《见娘》一出中的抖纱帽翅,便来自邱一峰的传承。

平时,邱一峰不管到哪里,手中总是拿着一把折扇,不停地旋转翻滚,就像魔术师手中玩的扑克牌。其实这并非小生必须练习的基本功,邱一峰好学的天性,使他十分纯熟地掌握了此项技能。我发现,20世纪50年代组建的“巨轮”昆剧团的小生演员没有一人能够得心应手地玩转手中的折扇,可见这种技巧的传承并不容易。

邱一峰为《长生殿》打谱,并由此引发温州戏班集体请愿要求废止“官戏”,邱一峰是参与谈判的代表之一。

光绪二十五年或二十六年(1899或1900),永嘉的一位县太爷要为上司的父母做寿,打听到上司的父母是江苏人,喜欢唱昆曲,便打算献上一台大戏,指名“新同福”班届时演出《长生殿》为寿戏主轴。不料当差的传回“新同福”班的回话令这位县太爷始料未及:“没这个戏!”县太爷问遍了温州所有的昆班,回答都是众口一词:“没这个戏!”县太爷不由得勃然大怒,开言道:“《长生殿》乃是所有昆班的看家戏,今后凡不会演《长生殿》者,一概不准称昆班。”言下之意简直是要断了昆班的生路。

《长生殿》谱例

这位县太爷未必就是内行的顾曲周郎,但此说并非毫无道理,既然号称“昆班”,不会演《牡丹亭》、《长生殿》,实在说不过去!殊不知温州昆班虽然也姓“昆”,但并非从昆山进口,而是由温州南戏一脉传承。更何况永嘉昆剧是庙台上的艺术,它的服务对象是畦农市女、野老村氓,与在红氍毹上成长的苏州昆剧不是同一条轨上跑的车,两者不能相提并论。永嘉昆剧之所以不移植《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之类的剧目,根本原因是此类剧目温州观众不讨好。

“新同福”在温州昆班中首屈一指,他们深知,抗拒县太爷的指令无异自找死路,为稻粱谋,只得派专人去苏州请来教师教授《长生殿》。在教授的过程中,双方都发现,温州昆班演员根本不会唱苏州昆曲。慢说水磨冷板,即使是普通的咬字、行腔、收音、归韵,温州语音与苏昆都大异其趣。就在这欲罢不能、进退两难之际,邱一峰主动出面,想出了调和的方法,即苏州请来的教师只教授《长生殿》的场面调度,而曲牌仍用永昆传统的唱法。然而,同一个曲牌,苏昆的唱法与永昆的唱法明显不同,邱一峰又用永昆的曲调为《长生殿》中的主要场次,如《定情》、《密誓》、《絮阁》、《惊变》、《埋玉》、《哭像》、《闻铃》、《骂贼》、《弹词》等谱曲[1],而且很快挂牌上演。县太爷闻讯大喜,这一场《长生殿》风波总算平息。

温州戏曲班社为“官戏”所苦,已有数百年历史,府县文武大小衙门,文的如道台、知府、知县、镇台、通判,武的如游击、守备、司马、总兵等,每逢喜事庆典、官员升迁、寿诞、换防等,都可以命戏班到衙门演出。此外还有所谓的月令承应,即每个月的初一或十五,被指名的戏班必须到指定的衙门演出。“官戏”所得的报酬极低,往往不及平时演出的五分之一。有时还要遭到刁难,官员点了某出戏而戏班不能承应,还要罚戏,戏班不胜其苦。

光绪三十一年(1905),温州成立了温处学务处,瑞安大儒孙诒让担任学务处总理。当时办学经费十分紧张,“常年经济须万余金,更加建筑校舍,需要尤属不赀。非筹集点款,实属无从着手”[2]。此时有人献策,让戏曲班社为教育作贡献。温州戏班当即推选竹马歌乱弹班班主季老双、品玉掌班武解元孙玉霖、同福昆班邱一峰等数人为代表,与孙诒让进行谈判,要求废止官戏,温州地区所有戏班愿意每年义务捐资1200大洋作为办学经费。孙诒让为此呈文省府,要求“将文武衙门陋规裁撤”,浙江巡抚很快批复,从此温州戏班再也没有官戏的困扰。为了使捐款能顺利募集,温州6县戏班成立了戏捐局(简称“戏局”),负责向各戏班收费,按月缴款,戏局设在大高桥下,民国后改为“戏业公会”。

[1] 现在收入《中国昆剧精选剧目曲谱大成·浙江永嘉昆曲传习所卷》的《长生殿》曲谱,是长期实践中与苏昆不断融合的结果,已经不是当年小生水的曲谱原本。

[2] 刘项宣:《温处学务分处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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