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孝媳三妯娌

2010年1月，正值隆冬时节的鹿泉市铜冶镇迎来了年前的大集，大街小巷热闹非凡，一派繁华的景象。大家纷纷来到集市上采买年货。家住南铜冶村的李文娟刚从集市上回来，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今年我买了不少肉，等过年的时候给这几家的孩子们炖着吃。”

李文娟是李庙云家的大儿媳。李家共有三个儿媳，提起这三个儿媳妇，南铜冶村村民都对她们称赞有加。她们的丈夫先后离开人世。悲痛之余，三个人都没有离开李家，离开公婆，而是招婿上门。她们后续的三个丈夫，也成为三个异姓亲兄弟，共同支撑起这个残破的大家庭，孝敬老人，使他们颐养天年。三个人的关系虽是妯娌，却胜似亲姐妹。就是这样三个命运坎坷的女子，因为贤惠的品行，却善良和坚强换来了李家老人晚年的安详和儿孙的幸福，用爱心和孝心守住了一个大家庭的亲情。

2010年1月18日，笔者来到二嫂闫瑞英的家中，聆听三妯娌共同演绎的这段亲情大爱的人间佳话。

悲剧接二连三地降临

1979年，李文娟经人介绍，嫁到了同村的老李家，与李家的大儿子结为夫妻。“公公婆婆都很开明，对我也很是疼爱，我的丈夫老实能干，虽然穷，但我觉得很幸福。”李文娟沉浸在回忆中，消瘦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容。1980年，李家的二儿子迎娶了本村的漂亮姑娘闫瑞英。“说起来，我还是他俩的介绍人呢。”李文娟笑着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二妹。闫瑞英嫁进门后，跟大嫂相处得很好， 日子在平实与温情中缓缓流过。

五年后，退伍回家的李家三儿子和自己的中学同学张素霞喜结良缘。张素霞的娘家在鹿泉市山尹村乡底下园村，她是一个俊俏、活泼的姑娘，爱说爱笑，李文娟和闫瑞英也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妹妹。三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做活儿，一家人和乐融融，邻居们都对这一家人的和睦赞不绝口。然而，正当红火和富裕向他们走来时，阴霾却渐渐密布在这个家庭的上空。

张素霞、李文娟、闫瑞英（左起）

1987年，31岁的李家二儿子建芳在山西拉煤时，遭遇车祸不幸身亡，撇下了当时只有27岁的媳妇闫瑞英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当时真的觉得天都塌了，真想跟着他去，可看看自己两个可怜的孩子，一个5岁，一个才3岁，叫我怎么能放得下他们！”说到这儿，闫瑞英红了眼眶。这时，娘家和婆家的亲人给了她温暖和力量。李文娟和张素霞也经常带着孩子过来陪伴她，家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就是为了不让她一个人独处时悲伤。当时没有什么先进的机械工具，完全凭自己的双手和力气干活，地里的农活儿她实在干不了，公公和两个兄弟、娘家的亲戚们都过来帮着她干。

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但时间同时也是记录伤痛的刻尺。1998年，李家最能干的小儿子建洲，在帮助朋友买车的途中遭遇车祸身亡！那道深烙在李家、已稍微弥合的创口，又一次被狠狠地撕开，李家的两位老人又一次遭受了丧子之痛的打击，张素霞也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噩耗，当时我都无法相信那是真的。”紧接着，2000年，46岁的李家大儿子建学因患食道癌去世。老大的去世，使得李文娟心中乃至整个老李家的精神支柱崩塌了。“我从来不在人前哭，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流泪。我也绝望过，但是想到公婆所承受的打击比我们大得多，我可不能有轻生的念头，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代替他们的儿子侍奉二老。”李文娟坚定地说。

三个女人坚强地挺了过来。

开明公公李庙云

13年间，接二连三的悲剧不断地降临在这个家庭之中，使得全家人措手不及，悲痛不已。这时，作为家长的李庙云站了出来，以宽大的胸怀和无私的疼爱去抚平儿媳们和孙儿们的伤痛。

提起公公李庙云，三妯娌的话渐渐地多了起来，言语间无不流露出对公公的敬爱和钦佩。老人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他开明、大度，担任过南铜冶村的治保主任和副支书，是个老党员，一生清贫，为人刚正不阿，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职位给三个儿子谋取工作的机会。

在二儿子过世不久，一天，李庙云悄悄地叫来李文娟，对她说：“娟儿，老二不在了，老二媳妇还年轻哩，她要改嫁咱谁也不能拦，她要是带着孩子不方便，咱们帮她养孩子！”李文娟知道，这些话公公不好直接对闫瑞英说，是要她传话呢。她把这些话告诉闫瑞英的时候，闫瑞英哭着说：“嫂子，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改嫁可以，但我要开出一个条件。”闫瑞英说的条件，就是要对象过来，一起在李家和她伺候公婆，给公婆养老送终。

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同村一个小伙子有意与闫瑞英结合，但是听到这样“刻薄”的条件，吓得再也没登过门。之后，闫瑞英又错过了几次可以再婚的机会。后来，经人介绍，闫瑞英结识了来自山区的老董。老董是个木匠，家里很穷，35岁了还没结过婚。闫瑞英看对方老实能干，又愿意和她一起侍奉公婆，就答应了。婚后，老董果然没有食言，勤勤恳恳，把李庙云老两口当做自己的父母对待，还称呼老人为“爹、妈”，俨然成了家里的“老二”。

后来，老三意外身亡，年轻的张素霞带着两个儿子生活，艰难的境况和当时的闫瑞英一样。开明的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再一次表现出了他的大度，让李文娟和闫瑞英劝说的同时，还让来家里的客人替张素霞找对象。“没了两个儿子，老人的心里比我难过，要我再婚可以，但是从良心上讲，我也不会扔下两个老人，离开这个家。”一年后，在大家的劝说下，她开始同意见对象，最后，她和来自新乐农村的老丁组建了新的家庭。老丁人很老实，很敬佩张素霞提出的条件。“说实话，我很佩服素霞，我听介绍人说她人挺好，我想也没想，就直接过来了。这样的家庭在河北省再没有第二家了！”

2000年，老大去世，46岁的李文娟开始执意不找，公公怎么劝说她也不肯再嫁。但自己两个上学的孩子需要经济支撑，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为长媳，更需要有人帮衬着一起把老人照顾好。后来，她娘家的父母都瘫痪了，一个人伺候两头的老人很吃力。在别人的撮合下，她认识了在村里一个厂子打工的献县人老张，老张也赞成大嫂奉养公婆的条件，2003年两人结婚，老张成了“老大”。从此，李家多了三个任劳任怨的异姓儿子。

如今，三妯娌都有了好的归宿，脸上也都有了幸福的笑容。“说起我们姐妹三个能够再婚，都要感谢公公。从进门的那天起，他就把我们当成亲闺女对待，他说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子女受苦。”李文娟无限感慨地说。她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在信用社工作的时候，公公还时不时地叮嘱她：“娟儿，你可别贪污公家的钱啊！”话语犹在耳畔，而人却已不在了，引得三妯娌对他无限思念。

三个媳妇三个儿

三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年迈的婆婆身心饱受折磨。2005年，身体一直不好的婆婆因脑血栓住进了医院。这时，三妯娌聚在一起商量：“虽然爹妈的亲儿子都不在了，但这个时候咱们更应该团结起来，不要让外人觉得我们是一个不幸的家庭。爹妈病了，咱们就当他们的儿子一样伺候他们！”

妯娌三人轮流照顾婆婆。张素霞到医院给婆婆送饭，到了医院就一直不闲着：聊天、喂饭、擦身、洗脚、剪指甲、端屎端尿……喂饭的时候，她总是先吹吹，再用嘴唇试试饭的温度，才喂到婆婆的口中。看到她这样不怕累、不嫌脏，住在同一个病房的人问：“这是你亲闺女吧？”婆婆说：“嗯！”然后，眼里就泛起了泪光。

在妯娌三人精心的护理下，婆婆出院了。三个妯娌商量决定，不能再让老两口自己过了，让他们轮流住到自己家中。“公婆一辈子都只为子女着想，怕麻烦我们，开始说什么都不来。”闫瑞英说，“有一次，公公不小心摔了一跤，婆婆坐在床上干着急，不能说话，幸好老三家的二小子在，急忙来给我们报了个信儿，才及时把公公送到医院。”

2006年，婆婆去世后，患脑萎缩不能自理的公公又得到了三家的悉心照料。

“爷爷在我家住的时候便秘，我妈就用手给他抠。我知道，妈妈是真心对爷爷好，伺候爷爷的事她从来不让我插手，一是不放心，怕我做不好，再来就是她把爷爷当成自己的亲爹一样对待。”李文娟的儿子李向科说道。

那些久病床前的嫌弃与厌烦，那些没有血缘的难堪与纠结，那些饱受非议的痛苦与愁怨，都在三妯娌朴实无华、 日复一日的呵护和照料中化作了与老人的天伦之乐。

“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就像她们三个人的亲生父母。爷爷后来不能自理的时候，妈妈就给他穿上纸尿裤，但又怕爷爷穿纸尿裤不舒服，妈妈又给爷爷脱下来了，洗洗涮涮，没有一句怨言。”张素霞的二儿子李向军说。

公公后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一天午饭后，他对张素霞的小女儿说：“向红，快吃，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看奶奶。”当时孩子的奶奶已经去世了，张素霞听到这话，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一次在李文娟家，刚吃过早饭，他就对来串门的客人说：“老大家的这么晚了也不给我做早饭！”第二天，公公清醒过来，说：“娟儿，昨天爹糊涂，错怪你了。”李文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个女婿对两位老人也很好，没有一个人说过半句怨言。公公李庙云在2008年安详地离去，三妯娌为老人举行了庄重的葬礼，村人莫不赞叹。“公公走的时候眼里是含着泪的，看着俺们，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你们像亲闺女一样，对我那么好。这是对我们的感激吧。”闫瑞英流下了眼泪。

每年公婆的忌日和清明节，李文娟都会带着闫瑞英和张素霞来到村里的灵堂，祭奠已经过世的二老。“我们三个每年都来，从没落下过。每次来，蛋糕、水果等贡品一样不少。老人生前受了不少苦，所以都喜欢听高兴的事情，我们就一样样地说给他们听。”张素霞掰着手指说，“像我们家的孩子娶媳妇了、二嫂家的闺女当妈了、大嫂家的孩子也快要当爸爸了……我相信他们都听到了，所以，我们几家的日子现在才能越过越好。”

三姐妹携手共创美好明天

坎坷的经历、共同的信念，让三妯娌情同姐妹，相互扶持；老李家也在三妯娌的操持下日子越过越好，三家的子女都很有出息。

大嫂李文娟常常对两个弟妹说：“家残破了，我们的心不能散，我们更要团结起来，把咱们这三个小家凝聚在一起，才能让离去的亲人们安心啊。”三个女人常常聚在一起，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互相商量着办，从来没红过脸。

说起三个人深厚的感情，李文娟回忆道：“老二去世，是我们第一次悲惨的人生变故。那个时候，瑞英和丈夫感情很好，丈夫去世后一度痛不欲生。她憔悴的面容让我们很心疼。有一次，我劝她进城散散心，让她去给孩子们买两件衣服吧，我来出钱。没想到，她给自己的孩子买了衣服回来，又给我的两个孩子各买了一件，却执意不要我的钱。”

大哥过世的时候，李文娟的两个孩子都在外地上学。怕大嫂自己在家里害怕，张素霞跟二儿子说：“你大娘一个人在家，我怕她胡思乱想，妈妈又有工作脱不开身，你每天放学就去大娘家陪陪她。”三个妯娌，做了好吃的，都给对方送一些过去，或者帮对方干一点儿活，互相照看孩子们。其实，过日子的事都是些点滴小事儿，没有华丽的言辞，没有虚伪的嘘寒问暖，有的却是浓浓的亲情和关爱。

如今，李文娟的一子一女都大学毕业找到了工作；闫瑞英的儿子在乡镇企业工作，女儿嫁到了市里；张素霞的大儿子李向阳考上了河北农业大学，但是因为心疼母亲的艰辛，不想给家里的经济带来负担，他毅然决定放弃继续求学的机会，和弟弟一起在母亲经营的摩托车店里工作。“妈妈太辛苦了，两个大娘也都不容易。她们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李向阳骄傲地说。张素霞的邻居王志忠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个女强人，这么难的日子你都挺过来了。现在儿子都成家了，你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我佩服你！”

除此之外，三个曾饱受生活坎坷的男人，也因为三妯娌而走到了一起，在异乡又遇到了知己，遇到了兄弟。“只要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团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扫清苦难和障碍，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这是三个妯娌共同的心声。

三个妯妯的事迹感动了许多人，2008年，村里特别授予她们“道德模范”称号，2009年，大嫂李文娟当选石家庄市首届道德模范。近日，她们又获得了2009年感动河北人物的嘉奖。面对扑面而来的各种荣誉，三个老实的女人有点羞涩，她们觉得这些都没什么，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这些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自己才会心安。

（董紫凝，《石家庄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