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妹的原型

十三妹的原型

关于十三妹形象原型，说法有如下几种。

一种观点认为十三妹实有其人。比如邓狂言《〈红楼梦〉释真》中写道：

鄙人曾闻老宿所言，十三妹实有其人，惟即以拒婚父死，故激为盗侠，奉母天年，厥后不知所终。又或言其与某中堂之子骈识而成夫妇。（案此是旧日言论如此，彼无父母，自行择配不为过也。）后半篇书，皆属补恨之作，惟前半确有此事云尔。[25]

此种观点，信者颇少，主要是因为无确实依据可征。(www.guayunfan.com)一种观点认为十三妹原型是吕四娘。范烟桥在《〈儿女英雄传〉考证》一文中写道：

余则以为十三妹必有其人。因此书虽为安氏一家之谱传，而为之串贯者，厥为十三妹。作者至少以十分之七之心力写此娟娟，则谓为全无依托不可也。余按清代女侠之传说于民间者，莫如吕晚村女。虽《东华录》于吕案初无一语涉及其女，而人言啧啧，似为不可掩之事实。吕晚村晚年号何求老人，或作者取第一字以为姓耳。[26]

张恨水《〈儿女英雄传〉的背景》[27]一文中亦有类似观点，他说：

根据传说，吕晚村的女儿吕四娘，是成功之后，嫁了一个孝子的，而这孝子还是文士。聊斋上《侠女》一篇，不也是这样隐射着吗？于是文康就把这个侠女收做了他的儿媳妇。他用十三妹三个字，隐射着吕四娘。他又怕这犯了忌讳，解说着十三妹是何玉风的玉字拆开的。[28]

此种观点多猜测之词，说服力亦弱，且文康在《儿女英雄传》中大谈忠孝节义，很难想象他会用十三妹来暗指传说中刺杀雍正的吕四娘。

胡适则在《〈儿女英雄传〉序》中认为：“十三妹的故事却全是捏造的。”[29]最有影响的观点出自孙楷第先生的考证。孙先生发现这个“奇怪突兀”的女子，并非文康所创，在此之前的说部中早已见过。《初刻拍案惊奇》卷四《程元玉店肆代偿钱十一娘云岗纵谭侠》一篇，就是《儿女英雄传》中十三妹的小照。程元玉落店买酒：

只见一个妇人，骑了驴儿，也到店前下镫，走将进来。程元玉一看，却是三十来岁的模样，面貌也尽标致。只是装束气质带些武气，却是雄纠纠的。饭店中客人个个颠头耸脑，看他说他，胡猜乱语。

程元玉代女偿还饭账后，此女说道：“公去前面，当有小小惊恐，妾将在此处出些气力报公，所以必要问姓名，万勿隐讳。若要晓得妾的姓名，但记着韦十一娘便是。”元玉说了姓名，女人又道：“妾在城西探一个亲眷，少顷就到东来。”说罢，跨上驴儿，加上一鞭，飞也似去了。程元玉路上问道受骗，至一山岗，被贼人掠去货物，正凄惶间，被十一娘弟子接引，到云岗住了一宿，此即十一娘小庵。明日上路，行不数武，只见昨日之贼已将行李仆马在路上，等候奉还，并说：“韦家娘子有命，虽千里之外，不敢有违！”

孙先生指出：“这一个故事实在和第四回、第五回所说的安公子遇十三妹一段太相像了。这个故事，清末北京人曾编为子弟书，我所见的‘百本张’抄本《子弟书目录》，有《谈剑术》三回，注云：‘程元宝（玉）遇剑仙’。我们无可疑虑的，可以断定说：程元玉遇的这个女子，便是十三妹前身。一个是十一娘，一个便是十三妹；一个使盗贼畏服，‘虽千里之外，不敢有违’，一个也教诲海马周三等屁滚尿流；一个住在云冈，一个便住在青云山。”[30]

孙先生又指出，王士禛的《池北偶谈》卷二十六，也写有一腰剑、骑黑驴的怪女子。所以，“我们明白了，原来小说前半部十三妹的人格，是从说部中抄袭而来，后半部的十三妹，才是作者理想与经验的人物”[31]。笔者认同孙先生的观点，有关十三妹的许多情节，的确是从说部中抄来的。除了孙先生所举的例子，《儿女英雄传》第六回写十三妹能仁寺大战凶僧，部分描写取材于《水浒传》（详见《情节本事考》），文康还曾自言十三妹臂上点的“守宫砂”，是受了弹词《天雨花》中左维明的启发[32]。但文康的自我创作功绩更大，的确如袁行霈先生主编的《中国文学史》所言：“直到文康笔下，才完成了一个血肉丰满的人间侠女形象。”[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