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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鉴赏论

时间:2022-03-2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批评鉴赏论董评时有精到之笔,点中行文妙处。有时作者故弄狡狯,董评能一一指出其本意所在。董评透露的一些信息,对于小说研究很有参考价值。指出出处,有益研究。通过董评分析可见,文康在人物年龄的描写上确实并没有仔细推算,有疏忽之处。董评指出小说在地理位置的描写上,也有误差。

批评鉴赏论

董评时有精到之笔,点中行文妙处。如第二回写安老爷被限一月内修复高家堰决口,于是“就驻在工上,会同营员督率那些吏役、兵丁、工夫,认真的修作起来。大家见老爷事事与人同甘同苦,众情跃踊,也仗着夫齐料足,果然在一月限内便修筑得完工。虽说不能处处工归实用,比起那前任并各厅的工程,也就算加倍的工坚料实,大不相同了”。董恂在“虽说不能处处工归实用”句下评曰:“此句极有分寸。非不为安公地,正以表安公并非因不通世故遂不恤下情也;否则一意节省归公,难乎为下。比至失事,论者又将授刘晏造船之说以责之。”一个并不起眼的句子,读者往往一阅而过,董评却将此一句之精神,阐发极为透辟,从中亦可略见文康行文“从无浮烟涨墨”(第二十一回董评)的特点。又如第三十八回写安老爷收到邓九公的信:“见那封信通共不到三篇儿八行书,前后错落添改倒有十来处,依然还是白字连篇,只点头叹赏。公子在一旁看了,却忍不住要笑。老爷道:‘你不可笑他。你只想他那个脾气性格儿,竟能低下头捺着心写这许多字,这是甚么样的至诚!’”董评就此评曰:“相赏在牝牡骊黄之外,逼真知己,体贴入微。古人言‘人之相知贵知心’以此。”安学海能从白字连篇的信中,看出邓九公的赤诚,董评则寥寥数语,将此字面后包含的“知己”意义点破,也称得上是体贴入微。有时作者故弄狡狯,董评能一一指出其本意所在。第九回书中有一段十三妹撒尿的描写,随即作者模仿听书人的语气发问:“且住!说书的,这十三妹既是一位正气不过的侠女,你为何这等唐突他起来?列公,非唐突也。一则,是这位姑娘生性豪爽,一片天真,从不会学那小家女子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二则,两个女孩儿在一处,本没有甚么避讳;三则,姑娘的这泡尿大约也是憋急了,这叫作‘风火事儿,斯文不来’。”文康所列的三个理由,在董恂看来:“一则二则三则,言之凿凿,其实皆燕北闲人诳我也。此段事由,只为第二十六回‘关防盆儿都叫人家汕了爪儿了’句张本耳。不独本文撒尿非有心唐突,即下文之洗手擦脸,亦非随意诙谐。”还有第二十三回风水先生给十三妹父母定墓葬之所以及日期,风水先生嘱咐完安老爷,“提起笔来便把这话写了一篇,又寒暄了几句,领茶而去。这番话姑娘在屋里听了个逼清,算省了安老爷的唇舌了”。董评则曰:“谎也,谎也。实是省了燕北闲人的笔墨了。”

董评透露的一些信息,对于小说研究很有参考价值。第六回篇首有董恂评曰:“此段紧接上回。盖取材施耐庵书中清风岭、野猪林、蜈蚣岭、北京城东大树林事,自具炉锤,别成异采。复用曹雪芹书,破陈腐旧套,意以结之。陆士衡所谓‘倾群言之沥液’也。其用施书也,尚有端可按,至用曹书,则无迹可寻。”第三十五回有人赞主考官“主司有眼”。针对此句,董评曰:“不赞别样,单赞‘有眼’。读至下文,乃知赞语从‘状元有无心之赋,试官无有眼之人’得来。”指出出处,有益研究。第四十回董恂自言有两条“评语”迻录自景秋坪:

安老爷此时见了他,不是前番那等闭着眼睛的神气了,便先问了问他这番调动的详细,公子一一回明。提到见面的话,因是旨意交代得严密,便用满洲话说。安老爷“色勃如也”的听完了,便合他说道:“额扐基孙(霍窝)扐博布乌杭哦,乌摩什鄂雍窝、孤伦寡依扎喀(得)、斋斋(得)图业木(布乌)栖鄂(珠窝)喇库。”(董评:秋坪译汉,恂照录也。按此二句清语译汉话,系“此话关系最要,外人不可泄露”。)公子也满脸敬慎的答应了一声“依拏。”(董评:并于“拏”下注“奴”字)

景秋坪(1824—1885),姓颜札,名廉,字俭卿,号季泉,又号秋坪,正黄旗满洲人,为绥远城将军彦德之子。咸丰进士。历官内阁学士、正白旗汉军都统至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兵、户部尚书等,著有《冰岭记程》,《清史稿》卷四百三十九有《传》。孙楷第先生据“秋坪译汉”推断,指出:“由此可知《儿女英雄传》出来不久,便通行于士大夫间了。”[97]可称的论,而董恂的“移录”为我们保留了景廉的译语,可以说也功不可没。(www.guayunfan.com)董评用心较细,虽然董恂称赞《儿女英雄传》“自首至尾,如一笔书”,他却也指出了《儿女英雄传》的多处行文疏漏。中国古代长篇白话小说,在人物年龄问题上常常犯错,《三国演义》[98]《红楼梦》[99]中都有此种问题。在人物年龄描写方面,文康的叙述也存在着不准确的地方。比如《儿女英雄传》第二回写“至于玉格,今年才十七岁”,但到了第三十九回,安老爷为邓九公作生传,开篇即言“岁在丙午,学海官淮上”,据此董恂指出:“盖是年为雍正四年,玉格若生甲午,则是年十三岁,若生壬午,则是年二十五岁,均之非十七岁也。此言‘才十七岁’,则生于庚寅,而非属马矣。想传偶未检。虽然小说家言,正不必以《汉书》绳之。”又如第十二回,张太太与安太太初次会面,张太太自言:“我小呢,属小龙儿的,到年五十二了。”董评指出:“张太太今年非四十二即五十四,言五十二者,误也。予何知之?于张太太母女同一属蛇知之。十三妹属龙,今年十九;玉格属马,今年十七;张姑娘今年十八,其为属蛇可知。张太太若大两轮,则四十二;若大三轮,则五十四。故曰言五十二者误也。”再如第三十九回,安老爷自言:“学海八年出就外傅,五十成名,其间读书四十余年,凡遇古人豪侠好义事,辄心向往之,而窃以生今之世闻其语而末尝一见其人为憾。今天子御极之四年……”针对“今天子御极之四年”的说法,董评指出:“若照应第二回安公临之官时,言‘玉格今年才十七岁’句,则此传中当改‘四年’为‘八年’,改‘丙午’为‘庚戌’,改‘岁庚戌’为‘岁甲寅’。文献无征,阙疑可也。”通过董评分析可见,文康在人物年龄的描写上确实并没有仔细推算,有疏忽之处。可为谈艺者戒。

董评指出小说在地理位置的描写上,也有误差。第三回华忠与安公子在长新店遇见鲍老,鲍老说:“我本是前儿合张爷告下假来,要回三河去,因为买了点东西儿,晚了,夜里个才走,他家亲戚儿就教我顺便捎这个信来。”董评指出:“自西山麓之双凤村回三河,当越京城,由通州而东,长新店非其所经,南辕北辙,不得谓之顺便。若改三河为房山,则顺便矣。质之燕北闲人,以为然否?”检《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八册(清时期)[100]可知董恂所言无误,三河在通州之东,长新店在通河西南,自西山至三河,并不经过长新店。

董评又指出小说还有行文不周之处。第十三回写安公子对父亲谈起十三妹时说:“并且儿子连他这称谓都留心问过,问他这‘十三妹’三个字,还是排行,还是名姓,他也不肯说明。”董评戏曰:“我的龙媒老弟台,你怎不把牤牛山前海马周三所说你不能答应的那个‘青云峰’三字,告诉你老人家?带累燕北闲人被听书的挑他漏此一笔。”如果说此处遗漏尚不明显,那么小说在科举描写上,则有明显的漏洞被指出。如第一回书中写安老爷“朝考已过,紧接殿试”,第三十六回书中写安公子“会试中后,紧接朝考,朝考入选,便去殿试”。对此董评指出:“若然,是朝考在殿试前也”。指出小说明显弄错了朝考和殿试的次序,盖会试中式者称为贡士,但他们还须过最后的两道考试关,即殿试和朝考,以定名次和官职。殿试是最高一级的科举考试,是皇帝对贡士的亲自复查,一般只排名次,而不黜落。在《中国教育制度通史》第五卷对殿试有详细的描绘:

殿试定于会试后的四月二十一日举行。清初在天安门外,嗣后礼部请试于太和殿之东西阶下,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谕令改在保和殿,遂为永制。……殿试卷于二十二、二十三日经读卷官阅卷毕,拟定前10卷,于二十四日呈皇帝钦定名次,前3名即一甲三名,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后七名为二甲第几名,其名交内阁列入“金榜”。二十五日举行隆重的仪式,皇帝升殿,正式公布名次,称为传胪。……传胪之后,新进士还要参加礼部的恩荣宴,到国子监行礼,在国子监立碑刻新进士名。[101]

根据定例,殿试传胪后三日,在保和殿举行朝考。朝考与功名无关,专为选拔庶吉士和任命官职而设。第一名称“朝元”,到翰林院任职。其余前列者用为翰林院庶吉士,继续学习;其次则分别充任六部主事、内阁中书、知县等职。可见小说所言次序有误。

董评还有很重要的一方面,即董恂会站在普通读者的角度,时时打趣书中的人物、情节,虽然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文学评论,却言读者所欲言,并且增添趣味性,常常引起读者的会心一笑,从一定意义上说参与了小说的创作。如杨义所言“成为读者不请自来的伴读者和交谈者,破除了读者烛前灯下的寂寞,使烛前灯下的阅读成为一桩乐事和趣事”[102]。试看以下数则:

邓九公听完,不住点头咂嘴,抚掌拈须,说道:“老弟呀,愚兄闯了一辈子,没服过人,今日遇见老弟你了,我算孙大圣见了唐长老了!你们念书的心里真有点子道道子!”说着,把那字纸撒成条儿。(董评:莫撕,莫撕,我要看看。一笑。)(第十六回)

(十三妹)自己想着:这是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你们大家都在坛子胡同呢!(董评:不知谁在坛子胡同。呵呵!)(第十七回)

姑娘一听,也知安老爷是一团化解自己的意思,无如他的主意是拿了个老道,转毫不用一丝盛气凌人,只淡淡的笑道:“伯父讲的这些话,怎生不曾听得这班人以前又有一班人作过这些事?想也是从他作起。这永不适人便从我何玉凤作起,又有何不可?”(董评:父母殁而终身不嫁,自十三妹始也。《檀弓》两卷皆言物始,姑娘直欲自我作古,觊补礼经之阙。)(第二十五回)

安老爷虽是研经铸史的通品,却是个秤薪量水的外行。听了这话,不惟是个至理,并且是个实情,早低下头去发起闷来,为起难来。半日,说道:“这等讲,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太太道:“老爷别着急,我心里也虑了不是一天儿了。但是这话要合我们玉格商量,可是白商量;商量不成,他且合你背上一大套书,没的倒把人搅糊涂了。……”(董评:正是恪遵庭训,安老闻此,能勿刺心?蔡伯喈云:“分明道着下官。”安太太指桑说槐之意,隐约可思。)(第三十三回)

先是何小姐说道:“我来了不差甚么两年了,从没见老爷子像今儿个这等高兴。”张姑娘道:“别说姐姐呀,妹妹比姐姐多来着一年呢,今日也是头一遭儿见哪!”公子道:“别说妹妹呀,连哥哥比你两个多来着不差甚么二十年,今日还是头一遭儿见呢!”张姑娘道:“这句话合我说的起,合人家姐姐可说不起呀!没听见说过吗,姐姐从抓周儿那天就见过公公了,人家比你还大着一岁呢。”(董评:我曾听见第十回中说过:“我自然也该称作姐姐才是。”)何小姐道:“谁叫人家探花了呢,哥哥就哥哥罢!……”(董评:原来探花不作年少居长之律,《律例统纂》漏载此条。)(第三十七回)

从中可见,董评插科打诨,与正文轻松幽默的气氛融合无间。类似的趣语在董评中比比皆是。以文为戏,算是董评一个难得的特色,在其他小说的评语中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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