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与《香祖楼》

《儿女英雄传》与《香祖楼》

孙楷第《关于〈儿女英雄传〉》一文中指出：“此外行文关目，也有袭取他书的地方。如缘起首回的悦意夫人一大段，便是将蒋心余的《香祖楼》关目拿来重演一番。但这是小节，无关弘旨，现在不多说了。”[57]按，蒋士铨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执教扬州安定书院时，创作了《香祖楼》[58]。上卷楔子“情纲”叙欲界天中帝释与原配悦意夫人管领情关，总持色界，一日发付紫兰与白兰到人间历劫之事。而《儿女英雄传》的缘起首回，叙掌管他化自在天的帝释天尊与悦意夫人，一日发落人间儿女英雄一桩公案。两相对比，显然《儿女英雄传》的缘起首回是借鉴了《香祖楼》的楔子“情纲”。

继而，笔者发现，文康对《香祖楼》的借鉴还不止此，署名观鉴我斋的《儿女英雄传序》，也明显有对署乾隆甲午九秋种木居士陈守诒[59]题撰之《香祖楼后序》的改造痕迹。比如陈守诒的《香祖楼后序》云：

寄诙词于庄论，无非指点迷津；写名理于清言，不异商量正学。……嗟乎！舞衫歌袖，大半宣淫；檀板金樽，无非行乐。说理者落于腐障。掩耳思逃，醒世者堕入狐禅，游谈惹厌。惟本忠孝节义之旨趣，发为布帛菽粟之词章。……试问俳优陋语，可能感动至情？若无笔墨化工，不足维持名教。借酒杯而歌哭，自君出矣，奚殊三叠清商，触恨垒以咨嗟。惟我听之，不啻一声河满。[60]

文中指出《香祖楼》的特点是“寄诙词于庄论”“写名理于清言”，并以忠孝节义为旨趣。试将其中的“诙词”“指点迷津”“名理”“清言”“商量”“正学”“宣淫”“腐障”“狐禅”“维持名教”等词语与观鉴我斋的《儿女英雄传序》所言比较：(www.guayunfan.com)有时诙词谐趣，无非借褒弹为鉴影而指点迷津，有时名理清言，何异寓唱叹于铎声而商量正学。……嗟乎！近俳近优，都堪惹厌；谈空谈色，半是宣淫。醒世者恒堕狐禅，说理者辄归腐障。……是书以眼前粟布为文章，……自非苦口，可能唤醒痴人；不有婆心，何以维持名教？至借笔墨而代哭，志亦堪悲；果通呼吸于太空，天应欲泣。君真健者，尚一声长啸，谱成几迭清商；仆本恨人，早三叹废书，洒落满襟热泪。

两相对比，何其相似。很难想象文康在“缘起首回”借用《香祖楼》的情节，而另有一位“观鉴我斋”先生给《儿女英雄传》写序也模仿《香祖楼后序》。对此，密合事理的解释是：“观鉴我斋”与文康实为一人。文康在《儿女英雄传》缘起首回模仿《香祖楼》上卷楔子“情纲”后，又对陈守诒《香祖楼后序》宣扬的忠孝观念比较认同，遂在托名观鉴我斋的《序》中加以模仿。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早已经指出：“书首有雍正甲寅观鉴我斋序……皆作者假托。”[61]此例可为鲁迅先生的说法提供有力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