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从内部开始

危机从内部开始

上文所述的问题可以算作秦王朝危机的外因，事实上，秦始皇刚刚建立起来的秦王朝真正的危机是内因。这又该怎么说呢？

很明显，秦始皇建立的是一套家天下的政治模式，在这种政治模式之下，帝王家庭是否安稳基本上也就决定了庙堂中枢的安稳。但恰恰是这一点，秦始皇连续犯下了一系列的错误。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要从秦始皇的家庭关系说起。

中国古代社会两性关系的主旋律就是男尊女卑，这在帝王家体现得尤为明显。按照当时的后妃制度，秦始皇理应妻妾成群，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秦始皇与他众多的妻妾关系是双重的。从家庭关系上来讲，他们是夫妻；论政治关系，他们是君臣。当君权、夫权和男权三者合一的时候，秦始皇其实是高踞在众多的后妃姬妾之上的。(www.guayunfan.com)

据说，秦始皇后宫的嫔妃女官多达数万人。史书上对此的描述是“秦并天下，多自骄大，宫备七国，爵列八品”。所谓的“宫备七国”，也就是秦始皇在征服六国的过程中，将各国宫廷美女和珍宝都劫掠到秦地。《三辅旧事》中有云：“始皇表河以为秦东门，表三开以为秦西门，表中外殿观百四十五，后宫列女万余人，气冲于天。”这个描述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是却反映了秦始皇后宫众多这一事实。所谓的“爵列八品”说的是各种姬妾的名号，史书记载分别有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名号，不同的名号有着不同的俸禄和等级。秦朝选择宫廷女官的方法和后妃姬妾的爵位以及禄秩等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依照汉承秦制的原则，大致应该同汉有些类似。

在秦始皇的生命历程中，必然经历过一次完整而隆重的婚礼，只是婚姻的决定权在父母而非君王自己。按照当时的礼制传统，王者的配偶必须是良家童女，姿色端庄，合乎法相。国君娶妻需要有一套烦琐而复杂的婚礼仪式。

秦始皇众多的妻妾之中，皇后可以说是最为尊贵的。皇后居住的宫殿之中有常设的官员，还有大量从事宫廷服务的宦官和女官。秦始皇的皇后究竟是何人？这在历史上依然是一个谜团。不仅在所有的文献中对此没有任何的提及，就连秦始皇陵汇总也没有特意为她安排相关的墓地。除此之外，秦始皇众多的后妃也没有任何人的名字能留在青史之上。之所以造成这种原因，这与秦始皇的政治理念有关。

在《尚书·牧誓》有曰：“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意思是说如果母鸡打鸣，这个家就要破败。事实上，后妃干政往往带来的是一种恶果。秦国有太后摄政的惯例，而秦始皇本人也曾深受其害。有后妃则必有外戚，外戚是帝王的外姓亲属，他们大多依附于太后、王妃，往往凭借着裙带关系而染指权力。受到儒家和法家的影响，再加上自己的亲身体验，秦始皇这位集权皇帝从本能上就会加强对后妃的管理。在秦始皇统治时期，不仅后妃姓名不可考证，就连后妃母家的父兄也一概名不见经传而湮没无闻。这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秦始皇政治化家庭婚姻生活的特点。

秦始皇后妃妻妾成群，因而子女成群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秦始皇子女共有数十人之多，准确的数字已经不可考证。其中皇子见于历史记载的有四人，分别是长子扶苏、公子将闾、公子高和胡亥。秦始皇彻底废除分封制度，坚决贯彻功勋爵制度，不仅功臣以及宗室王子王孙没能得到分封，就连自己的皇子皇孙也是同样的待遇。他没有给自己诸多的儿子任何的封地，只是对子孙和亲属执行“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的政策。秦始皇将这一政策贯彻得很坚决，直到临终前依然“无诏封王诸子”。秦始皇的这一行为和自己的权力欲望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从文献的记载来看，秦始皇在世的时候，皇子都统一称作“公子”，都没有任何的贵族头衔。事实上，除了地位特殊的长子扶苏外，其他的皇子一律没有官衔。

秦始皇对自己子女的婚姻具有绝对的支配权，其中最重要的姻亲就是自己的辅臣李斯。史书记载李斯“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其次就是王翦。王翦是秦灭六国时战功赫赫的将领，在统一战争中的功勋无人能及。为此，秦始皇将华阳公主下嫁给了王翦。关于这次下嫁，历史上留下了这样一段佳话：“始皇二十三年，李信伐楚败归。时王翦谢病家居。始皇疾驾入频阳，手以上将印佩翦身，授兵六十万。后三日，翦发频阳，始皇降华阳公主，简宫中丽色百人为口，此迎翦于途，诏遇处成婚。翦行五十里遇焉。列兵为城，中坚设锦幄，行合卺礼。公主随翦入都。诏频阳国别开府第。今名相遇处为华阳。”

将自己的长女下嫁给即将远征的统兵大将，这也是秦始皇政治婚姻的一种体现。但总体上来说，秦始皇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简单的。

这种完全简单化的家庭关系让当时的人以及后人对此均有所议论。后世的儒家以及一些史论家都认为这是秦始皇贪恋个人权势而导致失策，甚至将其列为秦王朝重要的亡国之因。其实这是有失偏颇的。在“家天下”的时代，秦始皇能够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维护建立起来的制度。

整体上说，秦始皇在位期间，君臣父子之间大体是相安无事的，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简单。但这种情况产生的前提就是秦始皇本人对诸子有绝对的统治力，但一旦发生意外，这种制度就隐藏着很大的危险。

在秦始皇的诸子之中，秦始皇最重视的人是他的长子扶苏。扶苏一词来源于《诗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从字面上看，扶苏的意思就是一种树名，这也可以看作秦始皇对自己这位长子的期待。

首先，依据宗祧继承制度，嫡子和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也是进行权力交接的最佳选择。再者，扶苏本人也具有较高的政治素养。长期接近秦始皇的赵高对扶苏有这样的一个判断：“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也就是说扶苏品格高尚，知人善任，能够赢得士人的忠诚。再者，对于扶苏，秦始皇的确是有意栽培。秦始皇认为扶苏性格有些软弱，于是就把他派驻到蒙恬身边做了监军。在以功业为重的法度下，蒙恬作为秦始皇最受信任的将领，九原大军又是秦军的精锐，这是对他们莫大的信任。对于这一点，蒙恬反而看得比较清楚，他对扶苏有言：“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

可是，秦始皇在处理父子关系的时候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虽然长子扶苏已经表现出能够成为这个庞大王朝的继承者，但秦始皇没有及时明确扶苏的太子地位。

至于为什么秦始皇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后来的学者们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推测。有人认为这是秦始皇贪恋权势，有人认为这是秦始皇能够自信寻回仙药，保持长寿，还有人认为秦始皇对扶苏的直言强谏感到不满。但无论如何，选立嗣君都是关系到国家未来的重大事情，也属于非常棘手的政治难题之一。无论早立还是迟立甚至不立都有可能引发严重的政治问题。这种危害已经超出了秦始皇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