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的“有翼天使”

三、米兰的“有翼天使”

“世界最早的天使在这里找到了，天使们大概在2000年前‘飞到’了这里。”让斯坦因兴奋不已的“这里”，就是米兰。

米兰古城遗址位于罗布泊西南边缘，占地约10平方公里，在今新疆若羌县城东北约80公里处，距罗布泊西北角的楼兰古城约260公里。遗址由唐代吐蕃古戍堡和周围分布的魏晋时期的古建筑群遗址，以及汉代屯田水利工程和伊循城遗址所组成。

米兰城位于通往甘肃、青海和南疆的要道，作为丝路南道的重要城镇之一，曾经繁华热闹，是商贾由东向西穿过罗布荒漠后遇上的第一个商贸城市，也是商贾东进罗布荒漠的第一个大驿站。

对于米兰的记载曰：米兰城在汉代曾是西域都尉的所在地，鄯善国就是原来的楼兰国。公元三至四世纪为兴盛期，五世纪时毁于战乱，到唐朝时尚未恢复，后被吐蕃占据近百年，九世纪后荒废。(www.guayunfan.com)

现存米兰遗址分布在36团场东约6公里往青海的公路两侧，有大小遗址14处，其中有戍堡1座、佛塔8座、寺院3座、烽燧2座，还有民居遗址、窑址和墓葬等。(www.guayunfan.com)

在米兰遗址参观，以戍堡遗址为主。戍堡东西长约70米，南北宽约56米，呈不规则方形。历史在残垣断壁中回荡着昨日的声音，那些夯土板筑间夹有层层红柳枝的围墙，用它的残损顽强地证明着米兰戍堡的存在。四角的望楼，是典型的汉代风格，有着瞭望和烽燧作用。城门已经不知去向，那儿是一段缺口。北部略高的阶梯大坡下的房屋，下半截埋在土中，上半截被土坯砌成，屋顶皆平，构造方法类似拉萨的布达拉宫。戍堡最后的修筑者为唐代吐蕃，但之前已有多次修筑。(www.guayunfan.com)

几近完美的形象和线条

“有翼天使”壁画临摹（毕然手绘）

汉代屯田区的中心有座古戍堡遗址，叫突布提城堡，戍堡东南沿一条宽10~20米、长37公里的引水干渠，分为16个屯田座居住的群落和一个炼铁炉的遗址。干渠引水于米兰河，沿线有七条支渠，采用双向灌溉集中分水的方式，灌区面积约45000亩，渠道布局严整，水头控制得法，在迄今发现的古灌区中极为少见。如今灌区土地上敷有沙砾，下面是肥沃的黄土层，其上还保留有当年犁耕的痕迹。

戍堡东北部有一处佛寺残址，寺西南角有佛座，佛座周围的浮雕神像具有魏晋浮雕风格。戍堡东西两侧有佛塔和规模庞大的寺院遗址，东边大寺是一座高约6米的两层建筑物，外面围以较高的院墙，第一层有一龛，内尚存半浮塑的菩萨和天王像。西边大寺院有一长方形须弥式基座的圆形建筑，残存的佛塑线条简练、形态生动，吸收并融汇了犍陀罗的艺术特征，反映了浓郁的中西结合的艺术风格。

米兰古城最早为英籍探险家斯坦因在1906年发现，他是从LA古城到达米兰的。而米兰让他大睁双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难相信米兰竟像天方夜谭的宝藏，汇集了世上罕见的国宝——丝旗、古卷、木雕、人像等等，而最最令人震惊的是壁画。

这些壁画画在米兰一个小殿堂的墙裙上，这个殿堂更像个酒窖。6幅弧形壁画，其中一幅几乎与真人大小，那个长着翅膀的男人像，神态俊美。还有一群和悦的青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天堂的和睦与兄弟间的友爱，让人联想起基督教的天使。他们大大的眼睛凝视前方，安静的面孔上流露着憧憬的神态，丰韵的肩膀微微倾斜着，头发像两片叶子，飞翔的羽翼带着陌生而惊讶的古老气息。

龟兹壁画

斯坦因说，“有翼天使”的壁画“都绘有浅蓝色斗圆形，斗圆形中出现的，无疑是一个有翼的年轻男子像的头和双肩”。用浅蓝色背景衬托，表示天使翱翔在天空，是佛教中所说居住于梵天、忉利天等处的天使，善乐舞，能飞翔，佛经称为乾达婆的神，但以希腊式带翼童子形象表现，正是佛教艺术受希腊文化影响的体现。

幸运的斯坦因！可以亲眼所见这些画在土坯墙上的“长着翅膀的男人”的样子。贪婪的斯坦因，他竟然把自己所能看到的、震惊的都剥走了，那些壁画还带着墙皮，像他看到的那样，全部带走了。米兰佛寺遗址经斯坦发掘后已遭严重的破坏，所以斯坦因刊布的关于米兰的资料是无法替代的。

这些带翅膀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米兰？连斯坦因也禁不住地问：“这种图像的偶像学起源和含义是什么？它的源流是什么？这种图像是怎么起源的？为什么起源？”

斯坦因根据英国佛教艺术史学家约翰·马歇尔博士的研究和推断认为，“有翼天使”表现的是佛教乐神乾达婆，把神像加上翅膀显然受到希腊神话爱神厄洛斯形象的启示。他认为整个米兰壁画乃至楼兰佛教艺术的主要来源是受犍陀罗艺术的影响，这一思路在半个世纪中成为对于楼兰历史脉络的基本推论之一。而我国考古学家林梅村则有新见解，他更加强调米兰佛教艺术与大夏佛教艺术之间的联系。

大夏位于阿姆河流域，是现在的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部分地区。公元前2世纪，大月氏人由敦煌一带西迁到大夏。公元1世纪，他们在那里建立了庞大的贵霜帝国，成为大夏和整个中亚地区的统治者。而大夏是世界五大宗教之一袄教发源地，其艺术上的显著特点就是把人物或者动物都做成带翼的形象，而这些有翼神袛又与希腊化艺术有关联。

令人惊叹不已的壁画

公元2世纪贵霜王朝帝国动乱，数以千计的大月氏人离开大夏，经过塔里木盆地和楼兰返回敦煌老家，与此同时，楼兰随之出现了小乘佛教的兴起。

公元3世纪以后大乘佛教兴起，于阗开始流行大乘佛教，而楼兰依旧“人人修习小乘佛教”，所以于阗小乘佛教法藏部僧人和大夏那些信奉小乘佛教的贵霜难民，很可能流亡到了楼兰。林梅村先生认为：米兰寺院是小乘教或者小乘教法藏部的寺院，而楼兰曾是小乘教法藏部的聚集地。

佛教提倡偶像崇拜，除了“修行、修止”之外，还要求“修观”，就是“观佛”，学习佛的“三十二相”（显著特征）与“八十种好”（细微特征）。而小乘佛教追求的是个人解脱，主要是要自个儿修行，观佛像就成了修行的功课。

壁画的功能是辅助修行，供修行的僧人观摩和牢记佛祖的过去和将来。这些精心绘出的壁画，也许是世界上最早的图画教材，它们在精神上指引着古代的修行者，抛弃一切的尘世杂念，救赎个人的灵魂。

看到这些斑驳壁画中天使的形象，不禁想到那些生于古时的画家究竟来自何方？怎么会将这种形象留在寺院的墙壁上，莫非他曾经目睹了神的君临？在这些精美的壁画上，他们是否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也许画着画着，就把自己的影子画在了壁上？

克孜尔石窟壁画

寺内仿佛还能听见僧侣们诵经的回响，甬道上仿佛还可见信徒们从此经过的虔诚身影；手持毛笔的画师眯着眼睛屏声凝息，将所有的力度运行在一根起伏飘逸的线上。画家们一般不在完成的壁画作品上签名，墙壁一旦被绘上了壁画，那上面的每寸地方都不再属于自己。

离米兰不远的龟兹石窟207窟的壁画上，发现了一位画家的形象。画面中的人物留着假发般的头发，一直垂到双肩，身上所穿的衣服式样完全是龟兹本地风格，腰间佩有短剑，他一只手托着颜料盒，另一只手拿着一支中原式样的毛笔。画家身旁的题榜上，留有用龟兹文写成的文字。通过翻译发现这位画家拥有一个希腊化的名字，他可能来自古代的希腊或是波斯，这些来自古代西方的画家们，带来的是不同的文明背景和新奇的艺术风格。

这些令人惊艳的壁画本身就是了不起的奇迹，“有翼天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娓娓诉说着什么？他们向前注视的眼神恰好与绕塔右旋的佛教徒的目光相对，这种目光充满了睿智的善意和相通的理解。

古代画师大致分为三类：一种是僧官，顾名思义是管理僧人的，有一定社会地位，但为数不多。另一种是画僧，他们是僧侣，会作画，人数较前者略多。最后一类便是纯粹的画工，他们游走四方，居无定所；在洞窟里作画，便在洞窟中起居，一旦完工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米兰繁华时留下的彩壁画底色和防止颜色脱落的牛羊毛片，至今仍然清晰可辨。犍陀罗佛教艺术在米兰只发现有雕塑，故米兰佛教壁画便成为研究犍陀罗风格佛教绘画仅有的依据。

米兰，是汉文明、希腊文化和吐蕃文化在佛教造像与建筑艺术中的交汇之地，这里是揭示楼兰古国神秘兴衰的重要史迹，是佛教东传由新疆进入内地的重要地域，也是史记中少见的吐蕃与西域交流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