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四库本《野处类稿》真伪考

四库本《野处类稿》真伪考

时间:2022-08-3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野处类稿》的标目多有阙文讹字,可见是书贾利用《韦斋集》的断烂残本作伪。《野处类稿》上卷第一首《秋日漫兴二首》不见于《韦斋集》,不知抄自何处。二者之间版本来源不完全相同,但互勘的结果进一步证实,《野处类稿》是根据《韦斋集》的另外一种残本转抄而成,此残本因为首尾不全而不知作者姓名,抄写者或作伪者遂妄题为洪迈撰。遂取曩时所存而未弃者录为《野处类稿》二卷。

◎司马朝军

《野处类稿》提要云:

宋洪迈撰……《宋史·艺文志》载迈《野处猥稿》一百四卷、《琼野录》三卷,而陈振孙《书录解题》只载有此集二卷,且云前集未见,则当时传播已稀。观马端临《经籍考》以别集、诗集分类,而收此稿于别集中,不知其为诗集,则亦未见其本而循名误载者矣。惟《内阁书目》有《野处内外集》九册,不著卷数,当即《猥稿》之残本,今亦未见有传录者。世所行迈集独有此本而已……疑本就箧笥所贮偶然裒辑,故所录阙略如此。然其生平韵语,惟藉此以考见大概,则零珪断璧,未尝不足以珍惜也。[1]

钱大昕始发疑端:

细读此集,似不出文敏之手。如庚戌正月《谒普照塔》云:“重来得寓目,归枕尾残汴。”当谓泗州大圣塔也。公生于宣和癸卯,至庚戌仅八岁,即早慧能诗,不应有“重来寓目”之句。又有《呈元声如愚起莘三兄及怀舍弟逢年时归婺源诗》,与文敏两兄字全别,益可疑矣。”[2]

钱氏所疑甚当,但考证尚欠深入。陆心源《仪顾堂集》考证“此本当是乾隆中叶书估作伪”[3],较钱氏有所推进。余嘉锡[4]、朱家濂[5]、李裕民[6]等皆以伪书视之,也未能最后定案。

笔者在诸前哲时贤的基础上继续考察,通过比勘四库本《野处类稿》[7]与朱松《韦斋集》[8],发现《野处类稿》并非伪书,而是典型的版本作伪——旧题洪迈之《野处类稿》绝大多数袭自宋代朱松《韦斋集》。

第一,二者篇目大体相同。具体情况详见下表:

续表

续表

续表

续表

《野处类稿》上卷末又缺《招民表》《秋怀十首》《和谢绰中观澜亭》《寄题陈国器容膝斋》《约金确然不至》《确然雪中见过》六首,刚好是半页。下卷又比《韦斋集》少《内弟程十四复亨归省用绰中韵作二章送之》二首。《野处类稿》的标目多有阙文讹字,可见是书贾利用《韦斋集》的断烂残本作伪。

第二,二者内容大体相同。下面仅将不同之点一一为之揭出。《野处类稿》上卷第一首《秋日漫兴二首》不见于《韦斋集》,不知抄自何处。《谒普照塔》《韦斋集》原作“归枕尾残汴”,《野处类稿》改“枕”为“柁”;“弹指遍大川”,《野处类稿》改“川”为“千”;《晓过吴县》《韦斋集》原作“欹枕听呕轧”,《野处类稿》改“呕”为“瓯”;《陪余杭张无隅生坐饮》《韦斋集》原作“坐客千言不相领”,《野处类稿》改“坐”为“座”;“士林师范六十翁”,《野处类稿》改“十”为“一”;《坐睡》《韦斋集》原作“起看枯隙光”,《野处类稿》改“枯”为“孤”;“至人欲达观”,《野处类稿》改“欲”为“有”;《游山光寺》《韦斋集》原作“破壁龛石刻”,《野处类稿》改“破”为“败”;“俛仰阅古今”,《野处类稿》改“俛”为“俯”;《度芙蓉岭》《韦斋集》原作“泛泛浪蕊馥”,《野处类稿》改“蕊”为“蕋”;《送建州徐生》《韦斋集》原作“君家武夷下”,《野处类稿》改“夷”为“”;《赠觉师》《韦斋集》原作“家山亦何有,骯髒衣间宝”,《野处类稿》改“宝”为“蚤”;“云何恋故居”,《野处类稿》改“恋”为“慰”;《休宁村落间有奇石如弹子涡所出者宜养石菖蒲程德藻许以馈我以诗督之》《韦斋集》原作“起此泉石痾”,《野处类稿》改“痾”为“疴”;《微雨》《韦斋集》原作“晓晴新青匀”,《野处类稿》改“匀”为“句”;《书僧房》原作“几研无尘寒欲雾”,《野处类稿》改“研”为“砚”;《答保安江师送米》原作“矧肯索苍妇”,《野处类稿》改“苍”为“胡”;《陈德瑞馈新茶》《韦斋集》原作“朝来果得故人信”,《野处类稿》改“信”为“柬”;《次韵希旦喜雨》《韦斋集》原作“况乃耕与殖”,《野处类稿》改“乃”为“廼”,改“欢言令与佛”为“谁言今与佛”;《古风二首寄汪明道》《韦斋集》原作“不欲古人见”,《野处类稿》改“古”为“故”;《寄题起莘家义轩》《韦斋集》原作“弟子真羯胡”,《野处类稿》改“羯胡”为“下材”;《十一月十九日与仲猷大年绰中饮于南台》《韦斋集》原作“故园寄锄在千里”,《野处类稿》改“寄”为“可”;“我食吾言如此酒”,改“吾”为“斯”;《春礼斋禁连雨不止赋呈梦得》《韦斋集》原作“祈年祓斋居”,《野处类稿》改“居”为“禁”;“芳意一如此”,改“一”为“倏”;《次韵梦得见示长篇》《韦斋集》原作“丘壑渠自有”,《野处类稿》改“丘”为“邱”;“永愧赋文玖”,改“文”为“琼”;《久雨短句呈梦得》,《韦斋集》有此题,《野处类稿》删去标题,但正文相同;《次韵梦得浅红芍药长句》《韦斋集》原作“一春颇困歌酒汙”,《野处类稿》改“酒汙”为“漫汗”;《诗约范直夫游万叶寺观瀑布》《韦斋集》原作“万侯隐下吏,夙尚本丘园”,《野处类稿》改“万”为“范”,改“丘”为“邱”;“泾渭非一源”,改“非”为“同”;《次韵梦得见示之什》《韦斋集》原作“粟”,《野处类稿》改为“栗”;《送瓯宁魏生赴武举》《韦斋集》原作“庙堂尺箠鞭羌胡”,《野处类稿》改为“庙堂胜算安边隅”;《陈仲仁止止堂》《韦斋集》原作“定元丘与夷”,《野处类稿》改“丘”为“邱”;《有怀舍弟逢年时归婺源以诗督之》《韦斋集》原作“夜叉叱九阙”,《野处类稿》改“阙”为“阍”;《九月十七日夜度蔡道岭宿弥勒院》《韦斋集》原作“飞辙…………尽华围”,《野处类稿》有阙文;《游郑圃》《韦斋集》原作“细磴争樵鱼”,《野处类稿》改“争”为“半”,改“鱼”为“渔”;《女贫苦难妍》《韦斋集》原作“恬无济世心”,《野处类稿》改“济”为“齐”;《溪南梅花》《韦斋集》原作“绝艳一洗朱铅空”,《野处类稿》改“朱”为“汞”。从以上可见,既有修辞方面的异同,也有文字狱的影响。二者之间版本来源不完全相同,但互勘的结果进一步证实,《野处类稿》是根据《韦斋集》的另外一种残本转抄而成,此残本因为首尾不全而不知作者姓名,抄写者或作伪者遂妄题为洪迈撰。四库馆臣修书之时也未加深究,导致以讹传讹。

第三,伪撰洪迈“自序”以售欺。其序云:

余自束发即喜学诗,然随作随弃,初不留意也。甲戌之春,家居卧病,因复作诗若干首,以自当缓忧之一物,昔人所谓内抑郁外物为声音者是也。遂取曩时所存而未弃者录为《野处类稿》二卷。鄱阳容斋洪迈自序。[9]

该序空洞无物,但仍有狐狸尾巴无处收藏之尴尬。“甲戌之春,家

居卧病,因复作诗若干首以自当缓忧之一物”交代写作时间、地点、原因,似乎千真万确,毋庸置疑。但《秋日漫兴二首》《新秋》《秋怀六首》《九月十七日夜度蔡道岭宿弥勒院》《十一月十九日与仲猷大年绰中饮于南台》等诗均与“甲戌之春”时间不合;《庚戌正月十四日同友人丁晋年王蔚之谒普照塔》《与潜道中》《度芙蓉岭》《游山光寺》《宿野人家》《度石栋岭》《建安道中》《宿禅寂院》《诗约范直夫游万叶寺观瀑布》《九月十七日夜度蔡道岭宿弥勒院》等又与“家居卧病”显相抵牾。原诗本非成于一时一地,伪序不明此理,弄巧成拙,不打自招,可谓拙于作伪矣。《总目》亦发现其时间有误,不去怀疑其真实性,反而为之辩解:

集前有迈自序,称甲戌之春,家居卧病,因复作诗若干首,以自当缓忧之一物,遂取曩时所存而未弃者录为二卷。甲戌为高宗绍兴二十四年,盖迈退居鄱阳时所作,而集中《谒普照塔》诗又有庚戌纪年,当在建炎三年,相去已二十四五岁。[10]

如此重大疑点,正是破案的最佳突破口,岂能随便放过?馆臣玩忽职守,未达一间。

四库本《野处类稿》卷首为[11]

详校官庶吉士臣初乔龄

主事臣吕云栋复勘

总校官中书臣杨懋珩

校对官中书臣李荃

誊录监生臣冯士新

四库本《韦斋集》卷首为[12]

详校官中允臣瑭五珠

主事臣吕云栋复勘

复校官中书臣康仪钧

校对官中书臣吴裕德

誊录监生臣宋学濂

可见四库本《野处类稿》与四库本《韦斋集》是由不同的人整理的,只有“主事臣吕云栋复勘”是相同的。换言之,吕云栋在复勘时未能把好关,让本来可以消灭的错误蒙混过关。此等过失,理当罚俸。但罚俸事小,贻误后学事大。《总目》所谓“其生平韵语,惟藉此以考见大概”,假如真以朱松之“韵语”去考见洪迈生平大概,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故不惮烦琐,一一为之辨明,以免张冠李戴。

【注释】

[1]清高宗敕撰:《钦定四库全书总目》卷160,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2140页。

[2]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14,《嘉定钱大昕全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393页。

[3]朱家濂:《读四库提要札记(续)》,《图书馆学通讯》1988年第4期。

[4]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4701472页。

[5]朱家濂:《读四库提要札记(续)》,《图书馆学通讯》1988年第4期。

[6]李裕民:《四库提要订误》,书目文献出版社1990年版,第248页。

[7]旧本题洪迈:《野处类稿》,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年四库本。

[8]朱松:《韦斋集》,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年四库本。

[9]《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158册,第224页。

[10]清高宗敕撰:《钦定四库全书总目》卷160,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2140页。

[11]《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158册,第223页。

[12]《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133册,第425页。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