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张载的思想及其关学学派

张载的思想及其关学学派

时间:2022-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节 张载的思想及其关学学派张载像张载是中国北宋时期的一位重要的思想家,关学的创始人,理学的奠基者之一。他的学术思想在中国思想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对后世思想界具有较大的影响。张载少年丧父,成熟较早。因此,张载拟辞去崇文院校书职务,未获批准。张载对“天道”的论断,虽还属于朴素的猜测,但在中国宇宙史上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第一节 张载的思想及其关学学派

img12

张载像

张载是中国北宋时期的一位重要的思想家,关学的创始人,理学的奠基者之一。他的学术思想在中国思想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对后世思想界具有较大的影响。

张载生于北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卒于神宗熙宁十年(1077年),字子厚,祖籍大梁(今河南开封)。祖父张复历仕太宗、真宗、仁宗三朝。父亲张迪在宋仁宗(1023—1063年)时,知涪州(治今四川涪陵)事,在涪州任上病故。此时,张载与弟张戬均尚年幼,无力返回故里。因此,全家人便侨居在凤翔府郿县(今陕西眉县)横渠镇南大振谷口,所以学者称其为横渠先生。

张载少年丧父,成熟较早。当时北宋西部边境常受到西夏割据势力的侵扰。这些对于“少喜谈兵”的张载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所以,他曾向担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主持西北地区军务的范仲淹上书,建议向西夏用兵,以便为国家建立功业。范仲淹认为张载可成大器,便引导说:“儒家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勉励他读《中庸》,学儒家之学。张载读完《中庸》,仍未感到满足,于是又遍读佛家、道家之书,经过几年的钻研之后,又发现佛、道之学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抱负,便又回到儒家经典上来,开始研习《四书》《易》学,悟出了儒、佛、道互补的道理。

嘉祐二年(1057年),登进士第。熙宁二年(1069年),御史中丞吕公著向宋神宗推荐张载,说他“学有本原,四方之学者皆宗之,可以召对访问”。神宗面见张载,询问治国为政的方法,张载“皆以渐复三代为对”,神宗听了非常满意,表示将委以军政要任。后来,被任命为崇文院校书。当时,王安石执政变法,曾征求张载对新政的意见,他一方面赞同政治家应该大有作为,但又含蓄地拒绝参与新政的行动,并与王安石多有分歧,逐渐引起王安石的反感。因此,张载拟辞去崇文院校书职务,未获批准。不久,被派到浙东去审理苗振的贪污案件,案件办完之后回朝。此时,张载的弟弟、监察御史张戬,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而与王安石发生激烈冲突,被贬,张载唯恐株连,于是辞职回到横渠镇。

熙宁三年(1070年),张载回到横渠镇后,家中虽不很富裕,但他却安然自得,整日讲学读书,写下大量著作,对自己一生的学术成就进行总结。他曾赋诗一首表白自己的心志:

土床烟足img13衾暖,瓦釜泉乾豆粥新。

万事不思温饱外,漫然清世一闲人。(《张载集佚存·杂诗》)

这里大有当年颜回身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苦学不倦,乐而忘忧的精神。在此期间,张载一面潜心学问,著书立说,一面广招门徒,传授其学。建立了以《四书》为主,兼及易学,并吸取佛、道、医学中思想精粹的“义理”型的新儒学体系。同时也创立了关中唯一的一个理学学派——“关学”(上述引文除标注的以外,均见吕大临:《横渠先生行状》,以下简称《行状》,载《张载集》)。

张载的学术思想可以用其自勉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子语录·中》)这四句箴言,予以概括。具体说:

(1)以阐述《四书》的“性与天道”为中心内容。张载曾用一段非常简练的话来概括他对“性与天道”问题的理解。他说:“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正蒙·太和篇》)这里把“性与天道”分解为“天道”(世界观)“性”(人性论)“心”(认识论)三项内容,这是张载之学的核心部分。

“天道”,是《四书》的基本范畴。《论语》《孟子》《中庸》都讲天道。张载继承并改造了《四书》的天道观。他与二程不同,二程多言天理,而罕言天道;他则多言天道,而罕言天理。一是借以标明自己学术思想的特色,二是因为天道范畴能够容纳诸家思想,便于他赋予《四书》的天道观以新的内容。为此,他以《易传》的“气”论为基点,引进道家和佛教的“太虚”范畴,认为由于有“太虚”才有天的名称,有阴阳二气的有规律的运动变化,才有道的名称,所以,“天道”就是“太虚之气”的运动变化。这里,他提出了《四书》中所没有的重要观点,从而把《四书》的天道观发展成为元气一化论的本体论。他说:

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正蒙·太和篇》)

这里用了三个“不能”来强调“太虚之气”的聚散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纯自然过程,正是“气”的聚散循环,才产生出天地万物的生生不息。但是,一般人并不理解这个道理。当“太虚之气”凝聚成为万物时,“人莫知其一也”(《正蒙·乾称篇》),他们不知道万物都要消亡而回归到气的原始状态;当“太虚之气”处于原始状态时,“人不见其殊也”(《正蒙·乾称篇》),他们不知道“太虚之气”正在不断地凝聚成各个特殊的万物。在张载看来,只有人们了解“形聚为物,形溃返原”(《正蒙·乾称篇》)的循环往复的全过程,才能了解气聚产生万物,形溃返归太虚的天道真相。张载对“天道”的论断,虽还属于朴素的猜测,但在中国宇宙史上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性也是《四书》的基本范围。《论语》讲“性”与“习”,《孟子》讲人性善,《中庸》讲“尽人之性”“尽物之性”等。张载则把《四书》的“性”与“气”相联系,企图从“太虚即气”的观点出发,对人的本性、本质进行解释。他吸取王充的“血气”“天地之性”说,李翱的“性善情恶”说,佛教和道教的“真性”“自性”说等,在理学家中第一次提出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两性学说。他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气”构成的,“人亦出于太虚”(《张子语录·中》),人也是由“太虚之气”凝聚而成的。由于“气”聚的状态万殊不一,所以人禀受的“气”也无一相同,或得之清,或得之浊;或得之宽,或得之狭;或表现为有才能,或表现为无才能(见《张子语录·下》,《正蒙·诚明篇》)。他把这种人因受“气”不同所产生的人性叫做“气质之性”,犹如“气”的聚结状态。但“气质之性”不能“尽性”,不是完美无缺的人性。他把完美无缺的人性叫做“天地之性”,犹如“气”的原始状态。也就是说,人性有两个层次,低层次的叫做“气质之性”,也叫“攻取之性”,即对物欲有所追求,这是不善的土壤;高层次的叫做“天地之性”,也叫“湛一”之性,湛一,即清净和纯粹,这是善的根源。以上这两种性都同时存在于人的身上,所以他说:“合虚(指天地之性)与气(指气质之性),有性之名”。

为此,张载提出了通过“善反之”的途径来“变化气质”的学说。在他看来,人之所以为不善,人的“天地之性”之所以得不到充分地完全地发挥,是由“气质之性”的遮蔽;“善反之”,就是要善于发现“气质之性”中的“天地之性”的成分和颗粒,从而认识到“天地之性”才是完美的人性,“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正蒙·诚明篇》),“气质之性”不被有学问的人看作是完美的人性。因此,“变化气质”就是以“天地之性”改造“气质之性”,把人的生理、生活欲望置于某种道德观念的控制之下,即所谓的使气质“变好”(《经学理窟·气质》)。张载的这些论断,既继承和发展了孟子的“性善论”,又解释了不善的来源及其克服的办法,在中国伦理学史上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因而受到从二程到朱熹等人的一致赞赏。所以是“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正蒙·诚明篇注》)。

张载提出了“大其心”(《正蒙·大心篇》)的认识学说,对《四书》的心说作了部分改造。张载的“大其心”与《孟子》的“尽心”都主张充分发挥人的思维器官的功能,充分发挥人的认识主体的作用,不同的是:①张载的“大其心”是以“知觉”活动为基础的。他说:“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这是说,人的思维器官是人所特有的本性、本质,这是思维活动的生理基础;而以外物为对象的知觉活动,则是思维活动的直接来源,二者结合起来,才有“心”,即人的思维活动。②张载的“大其心”是以“体天下之物”,穷究人类和自然的本质(“性与天道”)为内容的。他认为天地万物是无限的,“性与天道”的本质是深藏的,而人们的闻见是有限的,解决这个认识上有限与无限、现象与本质的矛盾的方法,就是“大其心”的方法。所以,他要求人们既要重视闻见,又不能止于闻见,“若只以闻见为心,但恐小却心。今盈天地之间皆物也,如只据己之闻见,所接几何,安能尽天下之物?所以欲尽其心也”(《张子语录·下》)。这里把“尽心”解释为“尽物”,认识人类和自然的本质,实现理性的升华。这样,张载的“大其心”学说就把人的认识从内省体验、从主观道德观念中分离出来,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孟子的思想,而成为探讨“性与天道”的认识工具。

(2)以继承《四书》的儒学传统为学术宗旨。张载反复说要“为去圣继绝学”,这里所说的“绝学”,就是指以孔子、孟子等人以《四书》为代表的儒学传统。他曾作《圣心》诗一首来表白自己的意向。诗中说:“圣心难用浅心求,圣学须专礼法修;千五百年无孔子,尽因通变老优游。”(《文集佚存·杂诗》)在《经学理窟·义理》中,他又以韩愈《原道》的笔调说:“此道自孟子后千有余岁,今日复有知者”。他与韩愈一样都把孟子看做是儒学道统的最后一人,都企图通过肯定孟子来提高《四书》的地位。但他不承认韩愈是上接孟子的道统传人。所谓“此道自孟子后千有余岁,今日复有知者”,意思是说,在孟子以后、张载以前还没有出现真正继承孔、孟《四书》的学者。在张载看来,韩愈虽然写了《原道》,提出了儒学的道统说,但这些言论都只是“间言词”,都只是一些间断的、不系统的言论,也就是说,韩愈所要继承的只是《四书》的仁义道德,充其量只是“圣学”的部分,它可以通过文字记载来了解。而张载所继承的不仅是“圣学”,而是“圣心”。“圣心”是不立文字的,它须通过学者的心思来领悟,即所谓的“圣心难用浅心求”。这里,张载用了一个禅宗的概念。照禅宗所说,释迦牟尼有一个“教外别传”,怎么传法?就是“以心传心”,经过许多代的祖师心心相传,而成为“心法”。张载以为《四书》也有一个“圣心”的心传系统,虽然他没有再作具体说明,实际上是指他所理解的《四书》“义理”,《四书》的精神实质,而不必在《四书》的文句上“字字相较”(《经学理窟·义理》)。正因为如此,他才认为韩愈之学“学亦未能及圣人”(《拾遗·性理拾遗》),他才自诩是上接孟子的道统传人。他所说的此道“今日复有知者”,其知者就是他。张载的这种既继承《四书》而又不受《四书》局限的学术风格,成为他学术思想的另一特色。

(3)以实现《四书》的社会理想为毕生夙愿。张载和王安石一样都是社会改革家,他根据孟子关于“天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孟子·滕文公下》)的观点,提出了“通其变”的社会进化论思想。指出,无论尧舜以前或以后,社会都是在“一治一乱”中进化的,而变法就是国家止乱为治的重要一环。他说:“通其变然后可久,故止则乱也。”(《横渠易说·下经》)这是说,变法才能使社会顺利发展。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该变不变必将引发社会动乱,“穷不知变,吝之道也”(同上)。所以,他称赞王安石“将有为”。但由于他们二人的具体改革措施很不相同,王安石的改革是针对当时政治、军事和经济上的弊端,主张以《周礼正义·序》关于“天育烝民,无主则乱,立君治乱,……无事安民”为理论根据,推行一些能够在短期内收到实效的政策(如青苗法、均输法、募役法等)。而张载所着重改革的是“王政”,就是以“仁心”施“仁政”。为此,他把《四书》中有关三代之治的理想以及“井田”制的方案作为实行改革的最重要的理论与措施。

张载对《四书》所提出的“井田”制作了一项变通。明确规定废除“分种”(佃户制)和“租种”(租赁制)。至于田租则不设“公田”而征税,就是用比较进步的实物地租来取代劳役地租,这可以说是企图实施一种惠及农民的重大的社会经济改革。他认为这项改革应当自上而下地进行,改革的主体是皇帝、宰相以及各级官吏。为此,他身体力行,在家乡与学生们买地一块,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企图“验之一乡”,至死不渝。尽管改革的办法可能无从实施,无济于事,但为了恤民,为了救失,还是应当提出来试行,否则,就是没有尽到自己对社会应尽的责任。他的这种实现《四书》社会理想的努力,也反映了《四书》作者们为国、为民的心态。

由此可见,王安石与张载二人“语多不合”,这是在如何改革上的“不合”,而不是要不要改革上的分歧,不能因为他与王安石“语多不合”,就认为他对改革持消极态度,也不能因为他未受到保守派的批评,而认定他与保守派站在一起。保守派没有批评张载,是由于张载不是“新政”的实权人物,他的改革主张也从来没有被采纳和推行的原故。

北宋时期,张载所创建的关学是仅次于洛学的第二个大学派。张载的学生和从学者,可以考见的已为数不多。据明代冯从吾《关学编》,黄宗羲、全祖望《宋元学案》中的《横渠学案》《吕范诸儒学案》,清张骥《关学宗传》等书的记载,可考见的弟子有吕大忠、吕大钧、吕大临、苏昞、范育、游师雄、薛昌朝等,受学于张载的还有种师道、潘拯、李复、田腴、邵彦明、张舜民等,曾学于张载并传播其学的外地学者有晁说之、蔡发等。其中,吕大钧、吕大临、苏昞、范育、李复等人对关学的形成与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吕大钧,字和叔,生年不详,卒于元丰五年(1082年)。蓝田(今陕西蓝田)人。嘉祐二年(1057年)中进士,曾授秦州司理参军、三原县知县等职,后以“道未明、学未优”为由,“不复有禄仕意,家居讲道,以教育人才,变化风俗”(《关学编》)。“横渠倡道于关中,寂寥无有和者。先生于横渠为同年友,心悦而好之,遂执弟子礼,于是学者靡然知所趋向。横渠之教,以礼为先,先生条为乡约,关中风俗为之一变。”(《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由于吕大钧的弘扬,才使关学日趋兴盛。

吕大临(1046—1092年)字与叔,大钧之弟,以祖荫入仕。元祐中(1086—1093年)曾任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早年从学张载,是其高足弟子。他“学通《六经》,尤邃于《礼》,每欲掇习三代遗文旧制,令可行,不为空言以拂世骇俗。”(《关学编》,又见《宋史》本传)深悟关学治学的特点。张载逝世后,他多方收集资料,精心编写《横渠先生行状》,总结了张载一生为人、为学、为政的业绩,成为《宋史·张载传》的蓝本和后世研究张载生平的基本资料。

苏昞,字季明,宋邠州武苏(今陕西武功)人。生年不详,约卒于崇宁(1102—1106年)或稍后。元祐(1086—1093年)末年,经吕大忠推荐,出任太常博士之职。他与游师雄“学于横渠最久”(《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也最得张载器重。张载逝世前不久,集一生言论精要,著成《正蒙》一书,交与苏昞。苏昞仿效《论语》《孟子》体例,进行整理编排,分为17篇,每一篇取第一句前两字为篇名。现存的《正蒙》就是苏昞编订的。熙宁九年(1076年),张载路过洛阳,与二程论学,苏昞记录了张、程三人的言论,题名《洛阳议论》,收入《二程集》。

范育,字巽之,宋邠州三水(今属陕西)人。进士。先后任泾阳令、监察御史里行、户部侍郎等职。从学张载,积极宣传关学“学贵有用”的主张,向神宗建议“请用《大学》‘诚意’‘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并向政府极力推荐张载。

李复(1052—1128年)字履中,长安(今陕西西安)人,世称“潏水先生”,进士。历任集英殿修撰、熙河漕使、秦州知府等职。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奉命守秦州(治今甘肃天水),抗金殉难。他虽是吕大忠、吕大临、吕大钧、范育的后辈,但仍曾直接受学于张载。他善谈兵事、井田,精于天文、历算、律吕,注重实际,不尚空谈,是宣传张载“自然之理”的杰出代表。

关学的特点有四:

(1)重“气”。在“气”论方面,他们都坚持“太虚即气”,“气”为万物的本原的自然之学。其原因:一是关学中不少学者都精于天文历法知识,并企图以之证明自己的宇宙论,证明阴阳灾异的荒诞不经,为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研究相结合作了点滴尝试。张载和李复对天文历法都很有造诣。张载正是根据他对天文知识的多年积累,才在《正蒙·参两篇》提出地球、五星绕日旋转,月绕地球而运行的宇宙结构假说,又根据这个假说,提出“动非自外”,即物质是自己运动的结论。李复针对当时社会上关于“月食”的迷信,专门写了《论月食》一文予以辨证。他说:“此不须求异说,日月之行各有度数,其由自可推。”(《潏水集》卷五)日月的运行各有轨迹,日月食的发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不需要从“阴阳灾异”中去寻找根据。张载等人重视自然科学的研究与应用,体现了关学宇宙结构说对自然科学成就的重视和对自然之学的追求。二是关学学者为了说明“太虚即气”的方法论价值。张载和吕大临都认为“气”有对,有对必有“感”。“感”即感应,指对立双方在运动变化时的互相排斥与吸引。有“感”,万物才能产生,各种不同的物质形态才能相互作用,共同存在。“感”使天地万物和谐地统一起来。张载称之为“一物两体”(《易说·说卦》)。

张载“一物两体”的学说,阐明了宇宙万物的矛盾现象,也说明了事物包含既对立又相互依赖的双方这一本质特征。他对于“一”和“两”的关系,作了很好的概括:

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正蒙·太和篇》)

一物内如果没有对立的双方共存,就没有此物本身。矛盾双方必须存在于一个统一体中。“一”与“两”的关系,就是统一体与对立面的关系。张载将其合成为“叁”,提醒人们研究“二”(对立面)时,不能忘记“一”(统一体);研究“一”(统一体)时,不能忽视“二”(对立面)。牢记一个“叁”字,才能防止认识上的片面性。吕大临赞同“一物两体”说,他根据张载“两不立则一不可见”的思想,认为“致一必先合两”,要了解事物的整体,就必须先了解事物对立的两个方面(见《孟子精义》卷三上,引自《朱子遗书》)。三是为了把“太虚即气”与《四书》所倡导的天人合一、物我一体的思想相统一。张载从“天道”就是“气”的运动变化观点出发,形象地把宇宙比喻为一个充满“气”的大家庭,天地好比是其中的父母,人、物好比是其中的儿女;“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引自《孟子·公孙丑上》),即“天地之气”构成了人、物的形体,“气”的本性决定了人、物的本性。人作为这个大家庭的成员,要以天人一体、物我一体的胸怀,把民众看作是自己的同胞,把万物看作是自己的朋友,这就叫做“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正蒙·乾称篇》)。“与”,就是同盟者、朋友。《荀子·王霸》“不欺其与”的“与”字,就是这个意思;杨倞的注亦同此义。

张载的“民胞”思想是一种对人的道德关怀,张载的“物与”思想也是一种道德关怀,是对物的关怀。在他看来,人不但要爱护自己的同类,而且要爱护自己的生存空间,爱护自然界,把爱民与爱物、爱人类与爱自然统一起来,把道德关怀从人类延伸到自然界。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伟大思想,只是由于当时各种条件的限制,他的这个思想在多数场合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不能因此而低估其对后人、后世潜移默化的作用。这个作用在于启发人们要把自然资源的保护提到哲学、伦理、价值观的层面来思考和运作,希望人们关心自然的伦理问题,承担起作为宇宙共同体的一员所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真正做到把万物作为朋友,而不是继续扮演征服者的角色。这是对《四书》人学的新发展,从而把《四书》的政治伦理学发展为宇宙伦理学。所以,“民胞物与”思想实质上是一个宇宙共同体的概念,它蕴含着对每个成员的尊重,也包含对这个共同体本身的尊重。

(2)尊儒。他们都以正统的儒学家自诩,关学的儒家气息,在北宋诸子中是最鲜明的。关学学者在处世待人方面,处处表现出古代儒家的风度。张载的言谈举止,便给人一种醇儒的印象。吕大临说他“气质刚毅,德盛貌严”(《行状》),在生活上只求豆粥、土床,也就乐得其所。投身仕途也仅仅是为了推行他的思想和主张,一旦不能如愿,便退隐不仕。他曾对学生们说:“孰能少置意科举,相从于尧、舜之域否?”(《行状》)这些都表现出孔、颜、思、孟的遗风。张载判断学派是非,都以儒家经典为标准。所以,二程说他学而无杂,指出:“世之信道笃而不惑异端者,洛之尧夫(即邵雍)、秦之子厚而已”(《二程集·河南程氏遗书》卷四),“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后,儒者都无他见识”(《二程集·河南程氏遗书》卷四)。再如,吕大临自比颜回,吕大钧被人称为子路。吕大钧逝世后,范育为他写《墓志铭》,称赞“其学以孔子下学上达之心立其志,以孟子集义之功养其德,以颜子克己复礼之用厉其行”(转引自《关学编》),其心、其德、其行,无一不以儒学思想为准的。范育主张用《大学》治国,苏昞“以治经为传道居业之实”,还有游师雄“自列于儒者之比”(《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上述关中学者的崇儒思想,构成了关学的一代学风。

(3)崇礼。他们都把“躬行礼教”作为处世原则,试图通过“克己复礼”的途径来改善当时的社会风尚。在改善社会风尚方面,张载以身作则,从自家作出表率,要求他的家人和学生遵守他在《经学理窟》的《礼乐》《祭礼》《丧纪》等篇,《正蒙》的《三十》《乐器》《王禘》等篇所写下的许多有关礼义方面的规定,反复强调礼是个人的行为准则和社会的道德规范,具有使个人成为大器、使社会移风易俗的作用。所以他说:“人必礼以立,失礼则孰为道?”(《横渠易说·系辞上》)他的学生吕大忠、吕大防、吕大钧、吕大临四兄弟都是礼学的积极倡导者,“时横渠以礼为学者倡,后进蔽于习尚,其才俊者急于进取,昏塞者难予理解,寂寥无有和者”(《关学编》),而吕大钧“独信之不疑,毅然不恤人之非间己也,……为《乡约》以敦俗”(同上)。

《乡约》分“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四部分。所谓“德业相劝”,就是要求参加《乡约》的人在德行和业迹两个方面相互勉励,相互监督。就是要“见善必行,闻过必改”,在善恶问题上要有鲜明的抉择,使人们在道义上有所遵循,便于把张载作云岩县令时改变民情民俗的办法进一步推广,形成关学所理想所规范的社会风气。

“德业相劝”是《乡约》的总纲,“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这三部分是总纲下的条目。在“过失相规”中,吕大钧把“发扬人之隐私”作为一条严重的过失单列,是保护人身权利不受侵害的重要举措。在中国封建社会,没有保护隐私的法律,揭人隐私往往会造成置人于死地的后果,因此这种过失行为危害了他人的权益,破坏了人际关系的平衡。吕大钧力图从道德的角度对这种行为加以制约,在中国法律史和思想史上都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吕大钧的《乡约》使关学的礼教思想更加具体和系统化。张载对吕氏兄弟的做法感慨不已,他说:“秦俗之化,和叔(大钧)有力”(《关学编》)。

(4)贵用。他们继承汉代以来儒家经世致用的传统,主张学以致用,把学术研究与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等问题结合起来,反对空谈。这就是张载说的“学贵于有用”(《二程集·二程粹言·论学》),主要表现在热心于了解和解决当时的一些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提出了许多建议与主张。张载常常“慨然有意三代之治,望道而欲见”(《行状》),声称“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尔”(《行状》)。由于关中与西夏边界接近,兵法也为关学学者所重视。张载少喜谈兵,曾从焦寅学习过兵法。从政后,也十分注重边事。《文集佚存》收录的《与蔡帅边事画一》《泾原路经略司论边事状》《经略司画一》等文都是关于怎样御敌保疆的专论。吕大钧“爱讲明井田、兵制,以为治道必由是,悉撰成图籍,皆可推行”(《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范育、游师雄、种师道、李复都习知军事,游师雄曾在与西夏战争中立功,李复曾纠正徽宗时在军事上的一个谬误。崇宁(1102—1106年)中,泾原经略使邢恕奏请徽宗制造车船各数百辆(艘),以便对西夏用兵。徽宗下令李复监造。李复在调查了当地的形势、地貌以后回奏说,战车多用在“平原广野”,不能用在西北边界的“峻阪沟谷之间”,所以他请求“罢造”。至于造船进行水战,他认为造船实非易事,就是有了船,“又何能为?”(《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宋徽宗采纳了他的意见,避免了一次军事上的失误。这种务实的学风,是濂学和洛学所不及的。

关学在张载逝世以后,其主要成员吕大忠、吕大钧、吕大临三兄弟,苏昞、范育等皆归依洛学,游师雄、种师道等均投笔从戎,守张载之学的关学学者,只有李复、田腴、邵彦明、张舜民等人,他们虽都信守师说,但查考史籍,均无门人后学。所以,关学在这几位学者相继逝世后也就中断了。

全祖望和王夫之都曾探讨过关学绝传的原因。全祖望认为北宋末年,金兵入侵,关中地区屡遭战火,文人儒生非死即逃,李复等人就死于抗金之战,关学的传延从此中断(见《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序录》)。王夫之认为,关学绝传的原因:一是由于张载不像二程那样,有一批聚集门下的、出类拨萃的弟子为之作学术传播;二是由于张载“素位隐居”,没有富弼、文彦博、司马光等“巨公耆儒”的支持,学术研究缺乏政治上的依靠,其影响还不如邵雍的象数学(见《张子正蒙注·序论》)。全祖望和王夫之的分析都是有道理的。

因此,所谓关学,就是指由北宋张载创建的一个理学派别,他上无师承,下无续传,南宋初年即告终结。

关学学者的著作很多,遍涉哲学、政治、经济、军事、文学、考古各个领域,现今大都佚失。张载的著作,仅存有《正蒙》《横渠易说》《经学理窟》《语录》和《文集》(片断佚失)。《正蒙》《横渠易说》和《文集佚存》中的文章是张载自写的著作,《张子语录》《拾遗》是他历年讲学的记录,至于《经学理窟》,曾经有人因为朱熹《近思录》“引用书目”和有关传记中没有提到它,而提出可能不是张载的作品。但根据明代黄巩和当代张岱年、杨向奎等人的考辨,这本书当是张载、程颐的语录类编,因为其中张载的话语较多,所以编为张载的书。虽然书中只是门人的记录,不是张载亲自写的,但所反映的是张载的思想。

其他关学学者的著作,保存下来的有:吕大临《中庸解》1卷,收于《二程全书》中;张舜民《画墁集》8卷,原本已佚,《四库全书》编纂者从《永乐大典》中录出;吕大钧《吕氏乡约》1卷,收录在《宋元学案·吕范诸儒学案》中;李复《潏水集》收入《关陇丛书》中。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