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的另一面

在自然系统中，龙卷风、飓风等作为天气系统的创造或涌现特性，对人类社会和生态系统来说就是灾难，其所到之处，房倒屋塌，树毁人亡。2007年8月30日，美国南部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市，遭“卡特里娜”飓风袭击，城市周围的防洪堤决口，绝大部分市区被洪水淹没，5－10万难民被困，造成1209人死亡，上万人失踪，财产损失达344亿美元，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天灾。

对地球系统而言，地震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个涌现特性，它有无穷的创造力，每次地震都是地球的一次创造活动，它可以形成巍峨壮丽的山川、奇峰耸立的峡谷、蜿蜒秀美的河流，但同时也带来巨大灾难。2004年12月26日，印尼苏门答腊岛发生地震，引发印度洋海啸。灾难给印尼、斯里兰卡、泰国、印度、马尔代夫等国家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有近30万人在地震海啸中丧生，海啸发生后，印尼亚奇省等灾区还出现了灾民因肺炎和皮肤感染而死亡的病例，这可能是世界近300多年来死伤最惨重的海啸灾难。2008年5月12日，我国四川汶川发生的8.0级大地震，造成了69000多人死亡，17000多人失踪，37万多人受伤，1486万人被转移安置。这次地震让半个亚洲震动，使整个世界震惊，它让自认为已主宰世界的人类意识到，在自然面前人类依然弱小，而面对灾难，生命的顽强却又让世界为之动容。

在社会系统中，德意志民族创造了丰富灿烂的文化，产生出像路德、开普勒、巴赫、亨德尔、莱布尼茨、康德、莱辛、歌德、席勒、海顿、莫扎特、贝多芬、海涅、黑格尔、马克思、恩格斯、谢林、费尔巴哈、叔本华、尼采、瓦格纳、普朗克、弗洛伊德、爱因斯坦等等，一大批世界级人物，为人类文明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创造力极强的民族，却在希特勒的鼓动下，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给全人类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灾难。

个人系统也同样如此，历史上很多有极大创造力的人，最终走向精神分裂，这是个人系统的灾难。美国作家海明威，是文学上极富创造力的一代伟人，被成千上万西方人称作当代小说之父，他几乎拥有了普通人所希望得到的一切：外表、打猎技术、朋友、女人、财富、天才，以及世人无不向往的诺贝尔奖荣誉，可是他却自杀了。这是他个人的灾难，也是所有喜欢他的人的灾难，评论家们惊叹：“似乎我们这一代人的整个依靠突然之间可怕地坍塌了。”（吴晓奎等，2001）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她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王国维就是这样的大学问者，他在《人间词话》的这句名言，成为人们理解创造或成功所需经过三个阶段最形象、最经典的表述，令人叫绝。《王国维：学术经典集》的封面是这样评价这位大师的：“王国维是二十世纪中国最富创见性的奇才，由哲学而文学而历史无不闪烁灵智慧眼。飞扬的文采、忧郁的思绪、深邃的洞见，珠联璧合，呈现出一代大师独步天下的气度。”（干春松等，1997）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创造力极强、融汇中西、学贯古今的一代大师，却以“自沉”的悲剧结束了自己仅50岁的一生，让热爱他的人悲叹不已（陈鸿祥，2004）。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发生得太多太多，除了惋惜还能做什么？于是我感到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因为在当今社会，人们已充分认识到创造的重要性，人人都在想方设法努力提高自己的创造力，看看市场上铺天盖地的关于如何提高创造力的书，就能感受到个人对这一问题的关注程度。作为群体的企业同样如此，记得2007年11月15日，笔者有幸随海淀区政协到海淀中关村永丰产业基地考察企业创新问题。参观了我国最大、也是亚洲第二的财务软件公司——用友软件股份有限公司。该公司高级副总裁在谈到用友的成功经验时，将其浓缩成一句话：“永不吝惜的研发投资”，仅2006年的研发投入就达1.5亿元，占公司营业收入的16%。研发就是创新，就是创造，只有不断创造，才能保持企业活力，才能有更大发展。

不仅如此，创造已经上升到国家意志和民族灵魂的高度。江泽民总书记就曾站在这一高度指出：“创新是一个民族发展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也是一个党永葆生机的源泉。”随后胡锦涛总书记领导的党中央更是具体提出：“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这是国家发展战略的核心，是提高综合国力的关键。”当今世界，不仅发展中国家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创造力，而本来创造力较强的发达国家也并不懈怠，更是在提高创造力上不遗余力。可以说整个人类都在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创造力，力求在全球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

大家都看到了创造的积极作用，可是，创造的负面影响则被淡化了，而负面作用的忽略就有可能造成重大灾难。可以这样理解：“创造”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带来幸福与和谐，同样也会造成不幸与灾难。在当今人类不断追求提高自身创造力的同时，对创造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必须有清醒的认识，否则我们所追求的创造力，有可能成为毁灭我们自身的邪恶力量。核武器的发明充分体现了人类的巨大创造力，然而，这一伟大创造在冷战时期却让人们感到人类离毁灭仅有一步之遥。科学有无穷的创造力，它在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方便、舒适的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环境问题，灾难已经开始，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地降临在当代人以及我们后代的身上。

因此，如何在追求提高创造力的同时防止灾难就是一个重大问题，这是个人、群体、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社会所不得不面对和解决的问题。这一问题解决得好，国家安宁，人民幸福；解决不好，不仅国无宁日，人民受难，而且整个人类也面临自身毁灭的危险！

如何在提高创造力的同时又避免灾难？我不自量力，竟然以如此重大而事关全人类的问题当作自己的思考，真应了那句古话：“杞人忧天”。然而，一个人如果对什么东西入了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大概就是处于这种状态，知道是不自量力，可又不能自拔。本书就是作者对这一问题着迷多年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