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的“羊贵妃”

2015年8月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揭晓，宣告居民消费价格指数重回“2时代”，创出年内新高。在刚刚经历了经济减速之后，通胀似乎又卷土重来。拿什么来保卫我们的钱包？在物价走高的背后，人们又发现了一个反常的现象:羊肉价格却遭遇到大幅下跌。这些反常的现象，这些令人困惑的诸多疑点，究竟意味着什么？

CPI走高,往往都是因为风口上的猪,“二师兄”的价钱从来就没下来过。而它花果山的好朋友们,蔬菜瓜果也跟着起哄,这些占据CPI权重最大的食品,联手推高了居民消费价格指数。

在这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当中,有个家伙,特别不合群,那就是羊。在市场上,羊一直有一个绰号叫“羊贵妃”,因为羊肉价格连续上涨13年,所以得此封号。但是2015年开始,人们惊奇地发现,羊肉、羊皮,都出现了两位数以上的巨大跌幅,羊皮的单价竟然整整跌掉了一位数!

市场上对这个问题,有很多版本的解释。悲观的人会很郑重地告诉你说这是严重的通缩才有的现象。对于经济体来讲,如果通胀是肥胖,还可以通过货币政策的调节来减肥;那么通缩则严重得多,它好比是小孩子厌食,比大人减肥更加麻烦。通缩论受到了很多人的反驳,比如北上广深的楼市还在涨价;猪肉、牛肉、鸡蛋,别的产品价格也都在涨;而火锅店的生意依然火爆,似乎单从羊肉跌价,并不能得出通缩的结论。

此外,另一个版本的解释叫周期论。世上万物皆有周期,大到星体运行,地球和月亮的公转自转有其严格而精确的周期;小到经济体,10年一个大周期,5年一个小周期;甚至每个人的生理身体状况,都是有周期规律的。从价格的周期来讲,典型的现象是猪周期,猪肉价格一般2～3年完成一个涨跌周期。之所以会呈现这样的规律,是因为猪肉是有刚需的,当大家都发现猪肉价上涨,养猪仔比上北大要赚钱时,猪肉就会因此供过于求,导致价格下跌。跌价导致养猪户减少,猪肉供应减少,价格重新上升。有人就认为,羊肉价格的下跌,也是相同的周期规律在背后主导:当猪肉下跌的时候,有人转而去养羊了,于是羊肉供应爆发,价格下跌。可是,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我们应该会看到一个清晰的、同样跟在猪周期身后的羊周期。但是很遗憾,历史数据只看到了羊肉价格连涨十多年,并没有看到任何周期规律。

在常规的视角无法做出解释的情况下,我们准备从全球的视角下寻找答案,下一站,我们直飞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两条非常重要的线索:第一,新西兰的牛奶价格出现了剧烈的下跌,2014年当地人还在讨论牛奶白金热,但是短短一年白金就变成了白菜。权威的全球乳制品贸易(Global Dairy Trade)数据显示,新西兰牛奶价格指数从1500下跌至500,距离前些年的高点,整整跌掉了2/3。第二条重要的线索:从2014年开始,澳洲的羊皮就开始大跌,澳大利亚羊皮一年跌掉了85%,新西兰羊皮则下跌了40%,似乎,喜羊羊哭泣、羊贵妃失宠,不仅仅是中国现象,而是一个全球的问题。

此外,更加罕见的是,澳元汇率创出了6年多以来的最低点。作为全球有名的高息货币、强势货币的澳元,竟然开始出现大贬值,这究竟是为什么?货币、汇率和农业产品价格同时下跌,这背后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般来讲,强势货币往往与强劲增长的经济相互匹配。可是如果货币强,而经济弱,这就好比小马拉大车,好比让386电脑跑Windows 10,会吃力带不动。现在澳洲的现状是,铁矿石价格下跌,牛羊肉价格下跌,疲弱的澳洲经济带不动强劲的澳元,只有货币贬值,才能刺激澳洲产品的出口。在澳元贬值和羊肉下跌的双重折扣之下,它们的羊肉来到了我们的市场,每千克竟然比国内要低30元,于是便宜的售价带来了大量的海外供应,对我们的羊肉制品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似乎我们已经找到答案了,好像澳洲大草原上温顺的绵羊,就是导致我们羊贵妃失宠的头号嫌疑犯。可是,疑点并没有完全消除,为什么羊皮的跌幅比羊肉还要大得多呢,而且无论是澳洲还是中国内蒙古,同样都是跌幅巨大,这又怎么解释?

首先,羊皮和羊肉不同,羊皮主要的作用是工业加工,制作皮制家具和皮衣等产品。中国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羊皮进口商,也是全球前五的羊皮制品商,俄罗斯是我们皮革产品第一大客户,可是俄罗斯货币今年经历了大幅贬值,笔者曾在《卢布危机》中讲过,卢布贬值导致购买力下降,中国出口的这些皮质产品会令俄罗斯难以承担,因此我们的出口就会受影响。于是,我们只能改变战略,出口转内销。

可是国内市场也步履维艰,因为皮衣、皮制家居,都有奢侈品的特点,经济放缓会减少奢侈品销量。尤其皮质家居,它又和房地产高度相关,房地产业增速放缓,房子库存不断高企,那么家居行业的销售,也因此直接受到影响。

至此,答案的拼图已经凑齐,然而失宠的羊贵妃却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我们的产业如何寻求转型和出路呢?

站在今天“互联网＋”的时代背景下思考这个问题,我们有几点启示:首先,企业改善利润无外乎两件事,开源和节流,要么做大蛋糕提高销售,要么通过规模效应和技术革新降低成本。在经济放缓的背景下,利用互联网和电子商务平台,改善中间环节成本,降低流通费用,这是有可能做到的。比如有一家上市公司叫上海钢联,作为一个传统而且过剩的行业——钢铁,把它放到网上买,不仅产能得到了消化,而且作为这家平台,它也创造了价值,获取了利润,实现双赢。

其次,有人说互联网时代不需要品牌,这个观点恐怕是有待商榷的。因为互联网带来信息的充分对称,大家的产品也几乎没有太大差别,这个背景下,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来自品牌。为什么配置相同、体验相似,但是贴上一个苹果的牌子,手机就能卖得比别人贵,销量还更好呢?再比如,同样是橙子,为什么贴上了褚时健先生的标签,褚橙就能销量爆发呢?再比如,为什么日本的神户牛肉能够卖出天价,而不受经济波动的干扰呢?不仅仅因为日本人给牛按摩听音乐,除了注重饲养的品质,他们还善于培养和经营“神户牛肉”这个品牌。

从羊贵妃的身上,你能看到兴衰,也折射出了全球的缩影。我们已经被国际贸易和互联网牢牢绑在了一起,就像三国时期曹操的连船一样被彼此捆绑。我们只有内省,不断通过创新,来应对全球经济的放缓,以此冲破连船的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