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居安思危和明治天下

三、论居安思危和明治天下

坎卦和离卦是《周易》上经的最后两个卦,坎卦可以说是上经所有卦中最凶险的卦。它指出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当大过之后(不论是财富大过、名声大过或利禄大过,或其他事物的大过),都会有迎来重大凶险的可能。这确实是一项很重要的辩证法定律:不论是国家、地区、企业或家庭,都会有鼎盛期和衰落期。中国自古以来一直是世界上最先进、最文明的国家之一,可是到了明朝中叶以后便逐渐衰落下来,到了清康雍乾盛世之后,便成为落后挨打的国家,这正如《序卦》说的“物不可以终过,故受之以坎”。从1840年鸦片战争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百多年间,中国一直处于《周易》所说的“习坎”时期。从19世纪到20世纪中叶这一百多年间,帝国主义列强一直在侵略和瓜分中国的领土和主权,甚至直到20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仍在遏制和围堵我国的社会发展。所以,居安思危和居危思安就成为“习坎”时期前后当政者应该特别关注的治国理念,同样也应成为地区长官管理地方、企业主管管理企业需要特别关注的管理理念。治理国家和主管地方或企业,虽然层次有高低,范围有大小,但从战略思维考虑一国、一地或一企业的良性运行、健康发展来说,居安思危和居危思安都是主要领导人所必备的思想素质,如果没有这种思想素质,就不具备担当领导人的资格。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只有居安能思危或居危能思安的领导人,才能领导人民保持或获得永久的安居和乐业,不论你是“居安”或“居危”,作为领导者必须对自己所处的境况要“胸中有数”,究竟自己手中有多大的经济实力,有多大的军事实力,有多大科技实力,与其他国家相比,有多大差距等等。全面评估自身所拥有的资源优势有哪些?不足有哪些?然后再据以“思危”或“思安”。所谓思安思危,就是要对未来的发展做出规划来,为国为民求安去危。显而易见,在坎卦里所表达的是如何从险境里走出来,并且能利用险境来保护自己的治国理念,它包含以下五个重点:

第一,要有信义和诚意。彖辞说不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是解释卦辞里的“有孚”。孚就是诚信,彖传采用水流不盈这种具体物象来比喻治国实践活动的领导者必须要具有诚信的品质,对自己的事业要有高度的自信心,要百分之百地兑现自己对人民的承诺,尤其是处于险境的领导者,不能兑现自己所许下的承诺,就会失信于民,其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第二,要以阳刚中正的心态面对险境的各种考验,就能顺利过关。这就是卦辞里所说的“维心亨”。维系于内心的信念如果不坚定、不健全,就容易被逆境或险境所吓倒;反之,在心理上树立必胜的信心就会产生坚定而健全的心态,熟悉自己所处的险境,制定出应对险境的正确方针,这就叫“维心亨,以刚中也”。从1937年“芦沟桥事变”开始的八年抗日战争,全中国人民面临着一个非常险恶的局面。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分析了抗日战争的正义性和日本侵略的非正义性,根据敌强我弱的客观条件,断定这次战争的长期性,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由于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日寇铁蹄几乎踏遍大半个中国,外族入侵所造成的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而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下降为次要矛盾,国内阶级斗争必须服从于民族斗争的需要,毛泽东提出,既要坚持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同时又要保持中国共产党的独立自主原则,如此实践经验是阳刚中正心态的最好说明。

第三,行动要有准则,不可盲目行动。盲目行动,劳而无功,不仅无功,甚至要受更大损伤。

第四,处于险,习于险,必要时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这一条在古代科技极不发达的情况下,可以成立,但到了如今科技极端发达的时代,恐怕高山峻岭已不足以成为抵御外来侵略者的脚步。现在只有在高科技领域内胜人一筹或不落人后,才能防止侵略。

第五,健康积极的心防还是最重要的,象传说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就是告诉我们在险恶的环境条件下,不可忘记中华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

但是任何苦难终有了结之时,在人类社会的历史和现实中的实例非常丰富,例如1976年唐山大地震是一次很大的天灾(其中也有某些人祸的因素:地震工作者早有察觉,由于“政治上”的考虑,不敢预报),唐山市区及其附近地区遭受很大损失,灾难过后,在废墟上一个新唐山建立起来了。又例如,1966年5月开始的“文化大革命”是席卷全国的一次人祸,全国陷于动乱之中,直到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才告逐渐结束。全国人民在邓小平的领导下走出了困境,中国以崭新面貌出现于世界舞台。不论天灾或人祸都适用的一条准则,当苦难来临之时,如果你有这一条准则的知识,你就不会丧失生存下去的信心,而会千方百计寻求减轻苦难对自身伤害的途径。

离卦安排在坎卦之后,就是告诉人们在经历了一次重大的灾难、从险境出来之后,怎样重建一个和谐的社会。卦辞只提利贞亨和畜牝牛吉。经过彖辞的诠释,我们得知离卦所以取名为离,在于强调“附丽”与“重明”:日月丽于天,百谷草木丽于土,作为上经的最后一卦,与乾坤两卦相呼应,日和月附丽于天,给人间带来光明;百谷草木附丽于土地,给人间带来财富和食物;接着就是强调重明。“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柔丽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这就完全引申为一项重要治国理念了。什么是“重明”呢?双倍的明辨是也。这段彖辞里的“正”字应解作政字,古代正、政是相通的,古人所说的“为政”,也就是我们今年所说的治国、管理国家。管理国家(社会)要对整个国家(社会)有深入的了解,才能使天下(全国)的人民得到成功的教化;推行中庸政治必须采用柔顺的方式,而不采取强迫的方式。为了使管理工作亨通顺利,应该培养一大批具有老母牛精神的官员,就能赢得彻底摆脱险境,走向光明未来的胜利。我根据这样的理解,从离卦中萃取出“明治天下”的治国核心理念。我认为围绕这个核心理念包含着以下一些重要内容:

第一,国家最高领导人要有日、月附丽于天的自觉性。太阳和月亮高高在上,毫无私心地给人间输送光和热。国家最高层的领导人要有大地的胸怀,为人民提供足够的维持生命、延续种族的百谷草木。国家最高领导人一要明辨自己的下属官员是否清廉尽职,二要明辨自己管辖的人民是欢乐还是疾苦,这双重的明辨如能体现在行政之中,那么“化成天下”就毫无疑问了,治理国家要达到这样的理想境界,不仅需要国家最高层的领导人要有一种老母牛任劳任怨、埋头劳作的精神,还要培养一大批具有老母牛精神的大小官员,柔顺、忠实地为民造福,这样才能造就永远光明、和谐安定的社会。

第二,国家最高层领导人不仅要以身作则,还要教育下属官员以如履薄冰那样敬慎的态度,深入了解国情、民情,做到心明眼亮,尽力减少决策方面的失误,以和风细雨、柔软的方式实现中庸和公正。这就是初九和六二和六五所向往的明治天下的方法。

第三,国家最高层的领导岗位需要具有大智大勇者担当。因此,年老者不可恋栈。夕阳虽好,已经黄昏,不如借着日昃之余晖,鼓缶而歌,可免大耋之嗟。毛泽东晚年的错误,正应验了三千年前离卦九三的警示。由于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当第一代革命元勋们先后步入老年之后,权力移交和接班人问题便成为“突而其来”、火烧眉毛的极其紧迫的问题,离卦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的爻辞就是根据古代近臣逼宫、抢班夺权的情景而列,以为统治者之警示。邓小平领导全党走出了困境,并以身作则,提出废除领导干部终身制,并健全和完善了各级干部离退休制度,为明治天下作出了贡献。

第四,明治天下的最后一个重要内容便是对敌对势力的内部结构、人员、实力等种种情况要做到了如指掌,《孙子兵法》所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是强调明了情况是取胜的前提条件,在明了客观情况的基础上,应贯彻首恶必办、胁从者不问的方针。离卦上九爻辞所表达的就是这样一种思想。“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就是告诉我们要把打击矛头对准敌对势力的首脑,而不要对准其追随者,国共两党在长期国内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斗争目标集中在以蒋介石为首的四大家族身上,很成功地运用了统一战线,团结尽可能团结的力量,最后击败了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尤以优待俘虏的政策最为成功,甚至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许多国民党士兵掉转枪口,参加了推翻蒋家政权的斗争。所以,中国共产党能够取得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胜利绝非偶然。领导者应该经常检查在自己的施政中是否有违背“有嘉折首获匪其丑”的原则,那不是“无咎”,而是“有咎”了。

【注释】

[1]“纳约自牖”,程颐和朱熹把“约”字解作约结,即要约、条约之类的意思,把“自牖”解作宫室的明处。六四为臣位,九五为君位,大臣为结君主的欢心,从宫室的最明亮的窗户处呈献自己的要约之言,终是无咎的。这种解法亦可备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