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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需要有节制的反抗_阿尔贝・加缪自述

时间:2022-08-0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只需要有节制的反抗_阿尔贝·加缪自述革命走入歧途的原因首先在于,它不了解或者完全不承认与人的本性密不可分的那个限度,而反抗恰恰正确地揭示出这种限度。今天的一切思考,不论是虚无主义的还是积极的,都揭示出事物皆需要有这种节制,科学本身对此也予以肯定。但这已表明节制的必要性,引起人们对组织这种节制的思想。这条节制的规律也适用于反抗思想的一切矛盾。“我们存在”反过来应该在历史中保持自己。

我们只需要有节制的反抗_阿尔贝·加缪自述

革命走入歧途的原因首先在于,它不了解或者完全不承认与人的本性密不可分的那个限度,而反抗恰恰正确地揭示出这种限度。虚无主义的种种思想由于忽视了这一限度,终于陷入一种等加速运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们造成的后果。这些思想于是赞同完全的毁灭或无限的征服。经过对反抗与虚无主义长期研究之后,我们现在知道,仅仅追求历史效果而无其他限制的革命便意味着无限制的奴役。革命思想若想保持其生命力并摆脱这一命运,则应该到反抗的源泉中汲取经验,应该从唯一忠实于这些起源的思想,即有限度的思想中得到启示。如果反抗所发现的限度会改变一切,如果一切思想与行动超越某一点后会自己否定自己,那么万物与人的确要有节制。在历史上如同在心理学上一样,反抗是个不规则的摆,在拼命以最大振幅摆动,因为它追求巨大的节奏。但这种不规则并不是全部,它围绕着一个枢轴而完成。反抗使人想到人的共同本性,同时也显示出符合这种本性的原则的节制与限度。

今天的一切思考,不论是虚无主义的还是积极的,都揭示出事物皆需要有这种节制,科学本身对此也予以肯定。迄今为止的量子论、相对论、测不准关系,都说明了世界的特点,其规模只有适中时才是可确定的现实。引导我们的意识形态是在科学上的绝对时代诞生的。相反,我们真正的知识只有接受相对性的思想。拉萨尔·比克尔说:“我们拥有的智慧使我们不能把思索的一切推向极致,这样我们才能依然相信现实。”唯有近似的思想能达到真实。

甚至物质力量在盲目的行进中也并非没有显示出自己的节制。因而想推翻技术是无用的。纺车的时代已一去不返,现在仍梦想手工业是徒劳的。机器之所以有坏作用,是由于现在使用它的方式。应该承认其好处,即使人们会拒绝其破坏作用。司机开着卡车日夜行驶,他对卡车非常熟悉,怀着感情高效率地利用着它,并未因之感到屈辱。真正的非人道和过度行为存在于分工。然而正由于过度的发展,将来有一天会出现一种机器有一百道工序,却仅仅由一个人操作,只生产一种产品。这个工人在不同的范围将会部分地发挥他在手工业时代所拥有的创造力。那时无名的生产者会接近于创造者。当然,难以肯定地说,工业的过度发展会立即走上这条道路。但这已表明节制的必要性,引起人们对组织这种节制的思想。或者这种限度的价值将来得以实现,或者当代的过度行为将在普遍的毁灭中找到其规则与和平。

这条节制的规律也适用于反抗思想的一切矛盾。真实并不是完全合理的,而合理的也并非完全是真实的。我们在谈及超现实主义时已经看到这一点,对统一性的渴望并非仅仅要求一切都是合理的,它还希望不要牺牲不合理。不能说没有任何东西有意义,因为人们由此而肯定了一个由判断所认可的价值;也不能说一切事物均有意义,因为“一切”一词对我们没有意义。不合理限制了合理,反过来合理又对不合理加以节制。不能说存在仅仅处于本质的层面。如果不在生存与变化中把握本质,那么在何处去把握它们呢?然而不能说存在仅仅是生存。一直在变化的东西不知道存在,必须有个开端。存在唯有在变化中才能认识自己,但没有存在则变化无从谈起。世界并非是纯粹的固定之物,但它又不仅仅是运动。它是运动的,又是固定的。历史辩证法并非永远在探讨捉摸不定的价值,它始终是围绕着限度而展开的,限度是第一个价值。赫拉克利特这位变化论的创立者却为永恒的流动确定了一个界限。报复女神便象征着这种限制。她对于那些行为过度的人是致命的克星。若想对反抗的当代矛盾进行思索,则应该从这位女神那里获得启示。(www.guayunfan.com)道德方面的矛盾也可以从这个调和的价值中得到启示。善不能与真分离,否则会变成恶的原则。它也不能与真绝对成为一物,否则会否定自身。由反抗所揭示的道德价值并不超越于生活与历史之上,正如生活与历史也不超越于它之上。说真的,只有当人为道德价值付出生命或献出一生时,它在历史中才有现实性。雅各宾的与资产阶级的文明意味着价值超越于历史之上,其形式的善遂创立了令人厌恶的骗人说法。二十世纪的革命宣布价值与历史运动结合在一起,而它的历史理性使新的欺骗成为正当的。面对这种种失常,节制告诉我们,一切道德都要具有一部分现实主义。纯粹的美德是会杀人的。同时,一切现实主义者也应有一部分道德,而犬儒主义也是会杀人的。因而,人道主义的空话与犬儒主义的煽动同样是站不住脚的。人并非完全是有罪的,他并没有开始历史;他也不是完全清白无辜的,因为他继续着历史。那些越过这个限度并断定其完全清白的人们最终陷入狂热的犯罪。相反,反抗使我们走上一条对犯罪要加以审度的道路。它唯一不可征服的希望由无辜的杀人者来体现。

“我们存在”按照这个界限确定了一种新个人主义。“我们存在”面对历史,而历史应该对“我们存在”予以重视。“我们存在”反过来应该在历史中保持自己。我需要其他人,他们也需要我与每个人。每个集体行动、每个社会都以纪律为条件。若没有这条法则,个人不过是个陌生人,屈从于敌对的集体的压力。然而,社会与纪律若否定“我们存在”,便失去了它们的方向。在某种意义上,唯有我支撑着共同的尊严,我不能让其他人贬低它。这种个人主义并不是享受,它处于自豪的同情心的顶峰,永远是斗争,有时是无与伦比的快乐。

——《反抗者·节制和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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